当王家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王招娣”还是没有露面,存弟刚捱了一顿结结实实的打,暂时不敢提起女儿来惹得“奶奶”不快,连眼睛也不敢往门口张上一张,她的丈夫劳累了一天,又刚打过一回老婆出了气,也不是很急于再揍女儿一顿,见到锅里还有剩的,忙叫媳妇添饭。“奶奶”见省了孙女一顿晚饭,心中喜不自胜,巴不得招娣就此死在外面,一个“寻”字也不提起,生怕把孙女又招了来。王希人小,更不知道,一家人竟像家里从来是四口人吃饭一般。
穿越者此刻却不在王家,刚才他看到势头不好,也曾经认真地想了一下是不是要立即动手干掉这四个本事基本没有麻烦不断的蠢货,他的腿脚还没完全恢复上辈子的敏捷,但是四个人里最有战力的存弟的男人在他手下只怕走不过三招——从他殴打存弟的腿脚可以看出他从未经过任何的武术训练,他一辈子挥刀的次数大约都没有今天“王招娣”在山上挥动的次数多——穿越者上山打猪草的时候,那刀子可不是随便挥挥的——他已经回起忆当年从统治他那条街和附近几条街道的“老大”那里学来的用于街头斗殴和更隐秘战斗的招数了。
最终阻止他抽刀的不是敌众我寡,而是事后该怎么处理。
不,不是指的怎么处理尸体,在这一点上,穿越者具有丰富的经验,他甚至可以不必出门,直接用院子里的猪解决了,他打回来的猪草还没下槽,想必猪儿很乐意今天开荤。但是,从王招娣的记忆里来看,谁家要是倒了“顶梁柱”,就是死了当家的男人,又没有直系的男性继承人,亲戚——没有亲戚的话就是村里所有人——都会很开心地一拥而上,把孤女寡妇当成死者的遗产给分了,然后找来他们称为“媒婆”的中介,转手卖掉。
穿越者不高兴挨打,当然也不高兴被当成货物卖,那么摆在他面前的道路,暂时只剩下了一条。
要隐匿身形,穿越者曾经有无数的办法,从踏足虚空到身体汽化,但是现在他一点法力也无,能用的也就剩下了最基本的,他还是街头小扒手时熟习的技巧——他将身体潜在阴影里,不声不响地爬过半塌的夯土院墙,躲到了邻居的院子里,谁知邻居家正在闲磕牙,磕的还不是别人,正是“王招娣”!
“我儿,你不要傻,那王家姑娘是个不守本分的,见天闹着要上学,一个女孩儿,上什么学!这一遭,她家说是脚滑落水,谁见来?说不得是她自己跳的呢——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日,也不在家多安生一会儿,尽尽女儿家的本分,又往山上跑,嘿!这样疯疯癫癫的丫头,可不许进俺家的门!你要是敢娶了来,老娘就拿大棒子打出去!”
噫!穿越者的确有想过要在村里听一些八卦,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听到的居然是这样的八卦,这未免有点……好吧,考虑到“王招娣”在鸡鸣村已经接近穷人家女儿的标准婚龄,听到这种对话……应该也不奇怪?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穿越者没有听到回答,那个妇人的声音却又重新响起:“多少老实勤快的姑娘你不要,怎么看上这么一个新户家的疯丫头!她家又没甚家底,到时候肯定没啥陪送,听娘的话,不要想了,娘替你寻个家底好,白白胖胖,人又勤俭本分的,岂不胜她百倍!”
穿越者差点没笑出声来,接下来那妇人又是一通絮絮叨叨,无非家长里短,门当户对之事,穿越者想听的,关于“王招娣”生前遭遇的可疑之处却没有听到,便慢慢地踱到了第三户人家的院子里。
这一家也在嗑牙,但是声音极小,倒似怕人听去一般,倘若不是穿越者有心要听些八卦,很可能还不会注意到。
“哥,这事妥当么,要是被村里知道的话,我俩怕是要被……要被……”
“嗨,你就会东想西想,那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有什么济事的?也就一炷香的事儿!神不知鬼不觉!再说了,他家又不是村里的老户,与大户们也没有亲,没了就没了,谁耐烦去找啊!只要屋里的东西不失,村里只会高兴又发了一笔绝户财,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还能落点子什么呢!”
“哎,可是……乡里乡亲的……”
“小六,无毒不丈夫!”那个被称为“哥”的男人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当是我想这么做吗?老实告诉你吧,这事儿是……”
穿越者支起耳朵去听,可是只听见那个“小六”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哥,这可是真的?”
“亲兄弟,我何必哄你——你也不想想,就你哥我,村里刨了一辈子土,上哪儿去寻夷人呢?嗨,人无横财不富呀!”
这显然是极有力的证据,那个叫小六的再没吱声,穿越者又等了半宿,没有再听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