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就没有解决的余地了么?”大魔王问道,她从未见过她的总主教这么烦恼的表情,“你不是很会忽悠么?不说我们纽斯特里亚,就连科洛姆纳、圣奥美尔等地方的主教和修道院长,也纷纷传来了投诚的书信,对我们的教义表达了认可,他们并说,永恒之城里,现在也出现了秘密的传道者……”
“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倾向于我们这边,”总主教分析道,“他们本来就希望更好的生活,他们渴望充足美好的食物,温暖的衣物、美味的酒、廉价的纸张……总之,他们希望世俗的生活比过去更好,至于天国,他们也明白那是糊弄傻子的。£∝,因为他本人就是这样。他之所以和穿越来的魔鬼结成同盟,就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宗教投机者,他不是自愿成为教士的,而是在还无法自我主张的年纪被虔诚的母亲连家产一起送进教门的。宗教对他来说,就是身上的一张皮,而不是他的心。其实,在这个时代,能做到高级教士的,多是他这一类人。因此,他在主教的职位上,混得远比过去在主教手下当差的时候风生水起。
他叹了口气,把话题转回到他的兄弟身上,“但是,我的兄弟不是这一类人,他心里想的不是今天,明天,而是死后的天国。”
“啊?”
“他认为,他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天国里,所以我们的世界对他来说是可恶兼可恨的,他不会为我们这个世界的美好而动心。就像我们不会因为粪堆里有个美人就在粪堆里安家一样……”倘若换成一个别的人,大概会想法动摇一下苦修者的意志。但是总主教是知道他这个兄弟的,否定他的信仰。也就等于否定他全部的人生了。
苦修者父母双亡,由虔诚的姨母一手养大,又在杰弗里修会里受了教育,他坚信只要刻苦修行,摒弃俗世,就能在天国中与全家团聚,凡尘俗世不过是短暂苦恼的旅途,天国才是最终的终点。他怎么愿意相信这可恶的俗世才是人类应该奉献和奋斗的世界呢?这个世界里他什么也没有!他怎么愿意相信那个虚无缥缈的天国不存在呢?相信天国不存在,岂不等于相信他再也无法见到父母和姨母了么?
大魔王法力无边。可惜不能让死人复活,这一点,总主教是清楚的,所以,他没有在此事上求助于大魔王的意思。
“那么,你准备怎么处理他呢?”大魔王对这等油盐不进的人也没什么招可想,和三观不同的人是没法讲道理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反过来也一样。
“先等他醒过来再说。”总主教也正为此深深烦恼。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满足他兄弟的心愿,把他早日送进天国;另外一条是再派他到南边或者北边的什么圣地去。前面一条,那毕竟是他亲兄弟。虽然保不定什么时候脑子就开窍了,一刀捅进他胸口;后面一条,大魔王说了地球是圆的。总有一天他又会回来的——天哪!
好在他暂时还不用做这么艰难的选择,因为在他做出选择或是和苦修者吵架之前。对方已经由于长时间的艰苦生活损害了健康、由于忧心纽斯特里亚和他本人的堕落耗损了精力……昏过去了。
所以现在他把他表兄安排在了参谋长曾经去过的那个条件不错的特殊医院里,倒不是他想以权谋私。而是一来在纽斯特里亚找一张空着的病床不容易,二来他兄弟是个定时炸弹,还是安排到护士医生都比较闲的特供病房比较好,看着的人眼睛多一些,可以防止他表兄做出什么傻事来。
为此,他连那群人的傻笑都忍了。
“那就暂时先这样吧,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魔王想起家里那一对小天使,同样心有戚戚然,要是有可能的话,她也巴不得把他们打发到天尽头去,不过,总主教目前的状况显然比她更不乐观,小孩子,仆人们还管的住,他那个表哥可真是危险人物,不听劝,不吃吓,最关键的是不要糖,让大魔王想腐蚀他都没处下手,真是路线错误,越完美越反动,他又是总主教在世的唯一亲属,不好下手把他和教皇一起关到地老天荒,“等等,参谋长怎么能容忍他到处走来走去呢?”
“我正想向您报告这个问题,每个进入纽斯特里亚的人都有登记,他入境这么多天竟然没人向我通知一声。”总主教颇为不快地轻晃他的牧杖,想到那个可恶的矮子,他就手痒,而且这次他确实该打。
“叫参谋长来。”大魔王努力地挺直身子,这可是重大安全缺陷!她必须把这事情问清楚!
即使这意味着她又要加班了。
“呵,兄弟。”在遥远的海的那头,阿布垂下刀子,让刀上的血淌到沙土里,刚才,他因为作战卖力,又一次被小拉姆等人亲切地称为兄弟,他也称他们作兄弟,是的,他们称兄道弟,仿佛兄弟真的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字眼,但是,当他们走远了,这个老雇佣兵就情不自禁地用讽刺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他不需要兄弟,就像窝里的雏鹰不需要一样。年幼的时候,他曾经攀上悬崖去取珍贵的猎鹰,结果目睹了幼小的雏鹰是怎样为了争抢食物殴打它一窝的兄弟的。从前,他以为猎鹰一窝只生一个,经过这次,他发觉原来事实并非如此。猎鹰一窝会生好几个蛋,但是只有那个最强壮的,才能从亲兄弟那里抢到足够的食物生存下来。
他决心做这样的成功者,他和纽斯特里亚等国的人称兄道弟,他和拉姆等人称兄道弟,有可能的话,他还会和北方人称兄道弟共同作战,但是,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他自己能够踏着他们的尸骨得饱餐,就像雄鹰踏着它亲兄弟们的尸骨得饱餐一样。
雄鹰可是列国赞美的,不是么?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