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虑完“应该向图尔内斯特教区勒索多少赎金”这个问题之前,巴格伯爵已经灌下了足足五大杯蜂蜜酒——他使用的杯子是堪与今日德国啤酒杯一比的大号货——这还不算他吃饭的时候喝下去的那些。
要求多少赎金,这的确是个值得好好考虑的问题,像图尔内斯特这样富裕的教区的主教,一百磅银子……两百磅银子……三百磅银子……好像少了点……四百磅银子……
事实证明,喝酒的时候不宜做计算赎金这样高深的数学题,特别是对一个连十字都画不利索的文盲来说。
他数着自己的手指头,居然数到二十还没有数完。
自然,他也没数出自己灌下去了多少杯酒。
当他的大脑和肠胃一样被酒精充满以后,终于记起来一件事——能做到这点都多亏了他的大脑和他的肠胃一样“酒精考验”——在勒索赎金之前他还必须先把那个主教和那个什么夫人抓到。信上通知说,主教的军队要在教区
和伯爵领地的边界处与他战斗。
“唉。”伯爵有点伤心,因为他还得离开他喜爱的酒桌,出门一趟才能抓到肥羊。
当初为什么不把战斗地点定在门口呢?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现在,他还得辛苦地跑到领地边界去,再费力把俘虏带回来!
唉,唉,都怪他当初笑得太厉害,居然忘了这茬。
显而易见的是,既然主教没有带着军队到他的门口来挑战,那么,他坐在家里,是得不到赎金的。
“备马。”他对他的教士这样吩咐道,然后他对着酒桌旁的其他人吼道,“现在,我们去抓那只肥羊。”他的这番简单粗暴的出兵演讲远不能和色诺芬的相比。但是他的属下们都热烈地给予了他回应,因为他们都知道图尔内
斯特教区是一个何等的财富之地,而她的统治者又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他们纷纷议论说,之前居然没想到攻打图尔内斯特教区本身,而仅仅满足于在她的边缘劫道,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现在,他们马上要补上这个缺憾了。这怎能不让他们欣喜若狂。
伯爵因为喝酒而咬字不清的命令,在急于去发财的他们此刻听来,都如同仙乐一般。当然,伯爵不会给他们按人头平分战利品,但是,这些人都知道。押送俘虏的时候,有多少发财的机会。因此,他们的士气都特别高,简直
不用动员,他们急不可耐地去拿自己的装备。
如果进行了认真的动员,巴格伯爵可以动员起两千人甚至更多,因为这是在他自己的领地上。他不必考虑后勤的问题,也不必留下人手来种地,他领地上每一个能征召到的男人都可以编入兵员——三天时间足够他通知领地上
的每一个成年男子,并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一根合适的棍棒并与家人道别了。
但是,巴格伯爵别说总动员了,他连手下原本的武装人员都没有全部动员。
“你们不能因为忙着抓大肥羊而漏掉了小肥羊!”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安排他的战术的。他手下的武装人员原本分成了两班,现在。他命令该当班的那批人继续替他巡视道路,捕捉每一只路过的肥羊,他自己则带领另外
一班人马去对付主教。
当伯爵的队伍从他的庭院大门走出来的时候,看上去倒也算得上浩浩荡荡。走在最前面的是替伯爵掌旗的人,后面是伯爵,伯爵的马后,是他的十名骑士。这些骑士中,有的是他原有的,有的是听说他做这门生意后,从别的
地方带人来投奔他的。
伯爵的身边环绕着他的随从们。有骑马跟着他的预备骑士,有传令兵,有替他拿武器的,他手下的每个骑士也一样有着他们各自的随从们,这些人都紧跟着他们的主人。骑士和随从之外,是步兵团,他们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
,从正式的弓到硬木棍棒,花色品种之多能叫外行眼花缭乱。他们中有人戴着头盔,穿着皮甲,也有人破衣烂衫,和普通农奴没什么两样。这些步兵的来源和组成跟他们的装备一样复杂:他们中有的是伯爵领地上的自由民和
农奴中强壮者,被伯爵征来的;有的是其他地方上过不下去的自由民,为了有口饭吃投奔伯爵;有的原是发愿修道的修士,结果发现自己受不了圣徒定下的清规戒律,悍然跳墙投奔伯爵帮忙收朝圣税;有的本来就是盗匪,靠
着伯爵这棵大树好乘凉;还有两个是金发碧眼的北方佬,是前几年跟随他们的酋长突袭图尔内斯特时候掉队的,伯爵看中了他们使斧头和弓箭的手艺,收入了麾下。
除了骑士和步兵,还有随军的仆役,因为战场是在巴格伯爵的领地上,所以他们没有带搭帐篷,喂马,磨面,做饭,修理的人手,仆役的数量比平时少——所有人一共只带了五十名仆役,其中还有两人是替伯爵背盛酒的皮袋
的。因为巴格伯爵听说图尔内斯特的主教基本不喝酒,担心他在胜利的时候从战利品中找不到用来庆祝的酒,特地命令要带上一些庆贺的酒。其他仆人则背着镣铐和绳子,准备用来捆锁俘虏。
加上仆人,巴格伯爵的这支部队一共达到了三百五十人。对此,伯爵觉得非常浪费,因为他认为,只要用比这少得多的人手,也足以击败——或者说,吓倒他的敌人了,如果那种懦夫配称为敌人的话。
“我们只要拿起武器,在空中那么挥舞两下,朝他们冲过去,就能把那个小主教的胆子吓破!”伯爵这样说道,也是这样准备他们的战术的。
首先,所有的骑士拿起长矛,跟着伯爵一起驱赶马儿向敌人的阵地冲过去。
然后……然后他们就可以捕捉四散逃跑的俘虏了。到时候,他们所带的步兵和随从,将帮他们围捕俘虏并将俘虏捆上。
在伯爵的计算当中,只要一手之数的骑士,就足以完成这个战术布置了。
对一个平民出身,只摸过杀猪刀的少年主教,对一个手下人才如此贫乏,居然要靠一个年轻妇人来统帅部队的少年主教,难道还要用更多的人马,更复杂的战术吗?
伯爵认为,他这样的布置,已经很看得起他这个懦弱的,可笑到极点的对手了。
无奈他所有的手下都知道图尔内斯特教区有多么富裕,有谁肯放着发财的机会从面前溜走而呆坐在家里看家呢?所以,他不得不带上比他预计的多一倍的人手。
三百五十人就这样人喊马嘶,浩浩荡荡地朝着图尔内斯特教区与伯爵领地交界的那块空地赶去。
半路上,队伍停下休息,伯爵一早上就吃了顿饱饭,又喝了许多酒,跑了一阵路热了起来,便叫队伍停下休息。
太辛苦了,他想到,并且再一次懊悔自己没把战场定在自家大门口,而是听从了主教的要求,定在了领地的交界处。
然后,他想到,那些被他吩咐继续沿路收“朝圣税”的手下,有没有认真地给他收“朝圣税”呢,还是觉得有利可图,先到先得,抢先去攻击主教的队伍了呢?
他这一想法不是毫无缘由的猜测,因为他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任何那些当班巡逻的人在巡逻的迹象。
想到这里,巴格伯爵深感不安。
骑士理应忠于主人,但是图尔内斯特的主教……那可是很大的一笔钱!他的手下当中,又有好几个是臭名昭著的流浪骑士,虽然他们向他发过誓,可是那种誓言相比起他们即将到手的财富是不值一提的!伯爵知道,只要拿出
那笔财富中的一个零头做忏悔,就足以让一个修士豁免他们的誓言。
“啊!蠢才!那可是好几百磅,不,好几千磅银子呢!”伯爵咒骂道,他耽不下去了,立即吩咐全军继续向着预定的战场出发。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