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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个狂人扬长而去的背影,燕国太子恪心中不快,问去城外接他过来的项橐道:“此乃何人?”
项橐微微一笑:“中山国来的使者,据说是中山子最信任的大宰……”
“中山国!?”
他这轻轻一席话,却在燕国太子心里投下了巨大的波澜。
燕国的开国君主是召公奭,作为姬姓远支小宗的他,因为才干出众而在武王的诸多兄弟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牧野之战后,周武王进入朝歌,周公旦手持大钺,召公奭手持小钺,左右夹辅周武王举行祭社大礼,向上天和商朝百姓宣告帝辛的罪责,可见其地位之高,乃是与周公、太公望并列的功勋宗室。
大邑商灭亡后,周公旦及其子嗣被封于东国,负责征讨东夷,召公则被封于北疆的郾,向北追剿殷商残余,并防御戎狄。召公本人没有就封,他留在宗周辅政康王,他的儿子克就成了第一代燕侯,其国称之为“北燕”,迫近山戎、东胡、肃慎……
就这样,几百年过去了,在赤狄白狄占据河北中部后,燕国和中原诸侯断了联系,仅仅与晋、齐偶有往来,所以特别没有存在感。比较有名的事件,除了被山戎侵袭,请求齐桓公相助那次外,就是四十多年前,燕惠公外逃了。
前539年,燕惠公想要除去诸大夫而重用自己的心腹,却事败露,被诸大夫驱逐,逃奔到齐国。齐侯杵臼哪里会放过这机会,便请求晋国,让齐国攻伐燕国,护送燕惠公回国。晋平公霸业已衰,无力干涉,只能表示赞许,也相当于默许齐国将燕国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里。从此以后,燕国就成了齐的与国,燕惠公将女儿燕姬嫁给齐侯做夫人,但凡齐国的会盟、出征,都喜欢去拉上燕国一起行动。
不过燕国与齐国的这种亲密关系,在齐侯死去后一度冷却,等到赵无恤征服代国,让骑兵在燕代边境上耀武扬威后,就彻底走到尽头了。
过去晋国对燕国没有直接威胁,要通过横断河北的鲜虞白狄才能联系上,看现在不一样,赵氏的千余铁骑可以出阪泉,从军都陉直逼燕国的居庸塞,威胁到都城蓟的安危。
于是燕国顿时急了,在赵无恤让虞喜传话,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并希望与燕侯相会后,燕国便立刻识趣地遣人来觐见。
本来应该由燕侯亲自来的,不过或许是身处北寒之地的缘故,历代燕侯命都不长,初代国君燕侯克没到北方几年就死于伤寒,如今这种噩耗再度降临燕国。仿佛是中了诅咒一般,当年燕惠公刚回到燕国便死去,燕国拥立新君燕悼公,结果燕悼公没几年也死了,接下来的燕共公、燕平公都是弱冠之龄继位,却没人能活过四十岁。
如今燕平公已死,又过去了一代人,现在是燕侯载在位,他虽然才三十六七,身体却很不好,一到秋冬就咳嗽不止,几欲丧命,所以只能派刚刚及冠的燕国太子恪来觐见赵无恤。
太子恪一个毛头小伙,也没有参与重大聘问的经验,路上又遇上大雪迟到,本来就紧张兮兮,谁料在门口,还碰上了中山国的人,他就更紧张了……
因为燕国和中山的关系,很不好。
他还还不及多想要如何应对,里面的门再度打开,赵无恤的亲随请太子恪入内。
太子恪连忙脱下沾满雪花和泥点的裘服,只着深衣入内,进去后看到赵无恤坐于案几后,容貌肃穆,衣着端庄,比自己那国君父亲更有几分威仪,顿时更慌了,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通有司教他的寒暄废话。大致意思是燕国僻居北方,交通困难,消息闭塞,为此错过了赵上卿的就职和婚礼,特地让太子来赔罪,并祝贺赵氏消灭代戎,为燕国出去一个边患。
磕磕碰碰地说完后,太子恪就要拜下去。
“太子免礼。”赵无恤笑着将他扶起,上下打量一番,或许是身处北地的缘故,太子恪皮肤白皙,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只可惜太过稚嫩,让这么一个半大孩子承担责任,有些勉强他了。
他就像一只不韵世事的小羊羔,会被赵无恤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练政客整个地嚼碎吃掉!
“太子,见到刚才出去的中山国使者了么?”
太子恪紧张兮兮地说道:“见到了,不知会在上卿这里碰到。”
“那你可知道,他来此对我说了些什么?”
“小子不知。”太子恪老老实实地说道。
赵无恤哈哈大笑:“那翟厉说,赵氏既已经灭代,则发万余精卒,出代地,沿着军都道临破居庸塞,则上都可取也。中山出左人、中人,临苦陉邑,则下都可取也!赵氏、中山合力,则燕国可亡也!”
……
“啊!”燕国太子大惊,手里的筷箸直接掉到了盛酒的鼎里。
两百年前,宗周覆灭,平王东迁,燕国也与中原断了联系,陷入戎狄的包围中。他的祖先燕桓侯畏惧山戎之祸,就把迁徙到南方的临易避难,直到齐桓公伐山戎,斩孤竹后才又迁回蓟,但临易的宫室也依然保留,于是便临易称之为“下都”,蓟称之为“上都”。
在中山国崛起于河北中部后,燕国的下都临易,就开始直接面对他们的威胁,无险可守的华北平原上,中山的入侵随时可能发生,毕竟在燕国看来,这是个和山戎一样野蛮可憎的异族,虽然他们与中原相隔甚远,论文化真不一定比中山高出多少。
但燕国出身显赫啊!光凭这一点,就足够燕人鄙夷中山了。
在过去,燕国主要依赖齐国保护,看如今齐国被赵氏的盟友包围,自身难保,一旦中山说服赵氏,一南一北联合进攻,那就连年轻的太子恪也知道形势:这简直就是亡国之灾啊!
他连忙再度下拜,咬牙切齿地说道:“鲜虞白狄丑类,觊觎我下都之心不死!上卿万万不可听从!”
赵无恤敲着案道:“太子,你应当先明白一件事,几年前晋国六卿乱战,齐国试图干涉,入寇鲁国。那场大战,中山是站在赵氏这一方的,乃赵氏之友邦,而燕国,若我没记错的话,是站在齐国一方的,乃赵氏之敌国,更何况……”
他指着中山送来的那堆玛瑙,以及压在席子上的错银两翼兽道:“中山为了说服我一起攻燕,送来的礼物的确很珍贵……”
太子恪心中一紧,连忙顿首道:“燕国也有珍宝!燕地辽阔,鹿茸、金银、名马,应有尽有,都可以献给上卿!”
无恤笑道:“燕国的马的确是好东西,但我已经有代地了,马儿不缺。此外我虽然是对燕国的鱼、盐、枣、栗、桑、蓟、铁等物感兴趣,但晋与燕之间通商隔着中山,交通不易,只怕很难到手,望之而不可及啊。”
“这……这……”
眼见太子恪已经开始方了,赵无恤也不再逗弄他了,身子靠前道:“不过这些都不是我最想要的,我想要的是燕国的保证。”
太子恪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连忙问道:“什么保证?燕国一定照做!”
“我知道燕惠公之女燕姬是齐国主母,而且燕国与陈氏交情匪浅。但现在,我要燕国立刻断绝与齐国,与陈氏的一切关系,彻底回归晋盟,燕人之前是如何侍奉齐国的,今后就要如何侍奉赵氏,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