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祈天再活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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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夏的天气就好比娃娃的脸,变幻无常。
    上午时候还是天清气朗,蓝天如靛,可下午就是一场雷加暴雨,且之后气温不见半点低降不说,燥热里更多了一股闷。
    天上的云也yīn沉沉的,犹如余少安此刻的心情,yīn沉,沉重。
    “啊,原来是七少爷,您里面请!”祝府开门的门房,一见是余少安,脸上登时笑的更加灿烂三分,拉开大门就请进了祝府。
    没有多么的华丽富贵,沉朴素质是祝宅的主sè调。余少安越走进里面心头的情愫就越压抑,自己真是有本事了,发现了那么重大之消息,不先去火速禀报家族,而是来到了祝家……
    虽说自己干那行当之初,就已经把祝彪选做了第一合作目标,但那时可绝没想到要背叛家族利益啊。可是现在?世事无常,短短几个月,北汉朝局大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连原本牢固不可动摇的列侯世家,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坚挺了。否则自己又怎么现在来到此处,否则易北候府原本压过祝家一头的形势怎么变成越来越有易北候府依附祝家而行事的苗头了?
    余少安知道一切的因由。列侯世家地位的稳固得益于北汉朝局的稳固,而北汉朝局的维稳全赖于背后大周天朝的屹立。这是一个多米诺骨牌,打头的是大周天朝,只要它屹立中原不倒,那身为姻亲嫡族的北汉就永远不需去考虑灭亡二字。
    可是现在,上头人都说大周的五王之乱又一次要打响了,偏偏就包括着掌控北疆百多万雄兵劲旅的唐王,而自己的老国君偏偏是一个正统流,坚决的太支持者。
    北汉的根基就这么的动摇了,利益附属在北汉这颗大树上的诸列侯世家,地位自然也更加剧烈的动摇,以至于都不得不将祝彪这个直接统帅两万jīng骑的军将捧得高高的。
    “唉,世态炎凉啊。谁会想到局势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而更乱世出妖孽的是……
    “什么?!”书房里响起了祝彪难以置信的惊叫。他心脏在砰砰的直跳着。犹如重锤擂鼓,止都止不下来。
    “姐夫,小弟所说之言句句属实。那真的是太啊!”余少安往rì常挂在脸上的嬉笑不恭之气,已完全湮没在了一片悲哀沉重之中。
    国家危机,王都绷紧。气息紧张的似乎都要一触即发。而这个当头失踪了经年的太突然出现在了南城群山外,余少安怎么看都感觉那背后cao弄的手,是在火上浇油!
    “好贼!是不把我朝政搅得大乱他们不甘心呐!”
    “太现身之事有多少人看到?何以认得出是太?”
    …………
    石一清出了自己的小院,直步往福宁殿而去。只要是一踏入自己窝窝的范围。他马上就会变得低眉顺目,脸上带着谦卑的小,以及略微的戚容。这是在表示他十分担忧汉王的病情。
    因为今rì有重臣坐镇王宫,为了尽量避免碰到两府的丞相、太尉,惹的被人注意。小偷心态,干坏事了或是预谋着要去干坏事,总是不愿被人注意。石一清特意走了小门赶去福宁殿,不料才从小门钻进福宁殿前的横街,却碰到了太妃的步辇。
    石一清心里头暗叫一声苦,一面却恭恭敬敬还带着丝讨好的忙去请安问好,但却听太妃劈头一问道,“是不是你在王上面前嚼舌头了?”
    石一清吓了一跳,谁有这么大胆。这个时候敢公然说东宫的坏话?还是在王上面前?
    忙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太妃,老奴听不明白您……”
    “哼!王上的病昨天明明有好转,若非你在边儿上搬弄是非,怎会忽然又恶化了?”云琴恨不得用手指戳穿了石一清的脑门。她倒不是真的怀疑石一清弄鬼,而是怪罪石一清把门不严实,厉声斥道,“休让本宫查到有你的份。不然,饶不了你这刁奴!”
    “太妃说什么?!”石一清的声音在颤栗。身体也在颤栗。
    “本宫已问过太医,王上下午病情急转直下,太医说是情绪忽然激动所致。心思何等之恶毒!”云琴虽然是在恶狠狠地瞪着石一清,可满腹怒气更像是针对那个不知的所在。
    可惜福宁殿上下铁板一块,都是老汉王的心腹,她即便贵为太妃也不能问出个所以然来,更不敢用强逼问。
    “冤枉啊,太妃,老奴冤枉啊。老奴纵是有一万个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在王上面前乱说啊!”
    “老奴冤枉啊!”石一清掉起了
    泪来,外头的事他确实是不敢说,虽然已经上了二王的船,但他心底里还自认为自己对汉王绝对是忠心耿耿。“太妃,王上现在怎么样啊?”
    云琴狠狠地盯着石一清,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收起了厉sè,“莫叫本宫知道是你在搞鬼,否则必将你千刀万剐!”说罢便扔下石一清,手一抬就下令步辇往东宫去。
    石一清望着云琴的背景,心里暗暗揣测着,究竟会是谁呢?难道姬锟除了找到自己,还另寻了他人干那活?
    不行,这人不能留。自己一定要先将他揪出来!“只有我才是你姬锟在宫里的应头!”
    福宁殿,龙床上。
    苍老的姬钊躺在床上,这一个是那么的无助。
    这不是多新鲜的感觉,自从太一案后这一年多来他常常能感触到这种无力无助感。但过去的一年多里,那种感觉都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强烈过,尤其是现在这一刻,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生命在急遽消失的声音。仿佛是一条即将干涸的河流,马上就要倾尽最后的水滴。
    自己已经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吧作为一名国君,他不得不被迫经常考虑自己身后的事,是将位传给自己年幼但资质不错的孙儿,还是传给年长却注定平庸的儿?
    理智地计算着一切,衡量着一切。最后却悲哀的发现,孙儿的资质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的好,而四个成年的儿则更加的不堪。
    今rì他们为了王位可与外国交好,低身献媚于外国,那么明rì为了自己坐稳王位他们就能不顾一切的应承外国,依附于外国。
    唐王以庶篡嫡,名不正言不顺也!北汉五百年尊神都御旨,岂可到了这一代亡?
    但是,他永远不曾计算到,在生命真正走到尽头的时候,竟会是这样的孤独和痛苦,无助且留恋。
    自己到死都见不到自己的太了吗?姬钊的心刀绞一样痛。
    所以,所以在丽妃那番话之后,自己立刻派出了陪同自己走过大半人生的伙伴,拿着王命金牌,要他不惜一切代价的查探清楚。
    然后,然后就是丽妃。一个宫里面的妃如何这么快就知道外面的消息了?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就变成傻了不成?
    可是自己已经不愿再动刀了,弱肉强食,就让他们去咬吧!这种情况下东宫要还是不能把握住机会,那他们全死了也更干净,省的将北汉彻底给败坏了。
    万千念头在脑海中转过,这所有的一切,姬钊却都已经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了。早在今rì之前的rì里,他就悲哀地觉识到自己如是寄居在了一段朽木中一样,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唯恐震坏了这幅彻底腐朽的躯体!
    如果不是放心不下北汉,他其实更盼望着能能早点结束这种rì,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样能清楚感受到的无助与无能——这样的感觉是一种比病痛更折磨人的痛苦。
    他可是一国之君,督理朝政数十年,历经过前后两场大战的国君。怎么能如此无力呢?但是到了此刻,到了生命最后时刻的来临之时,他突然留恋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的内心中其实从不曾厌倦人生,自己也从来都充满希望和斗志,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国家,他其实是非常非常舍不得离开的。
    如果能再给孤王一点时间,如果能再给孤王一点时间,撑过眼下北汉立国五百年来最艰难的困局……
    这个声音忽然在他心里大声地呐喊起来,涌动出了他最后的希望与期盼,他几乎是虔诚地向从不曾看到过的上天祈祷:苍天呐,就听一听孤王的恳求吧!孤王想等到太的确切消息,孤王想看着长孙亲自长大,孤王想击败北面的胡狗,收回所有的失地,孤王想看到唐王当诛,逆臣当斩!
    但是很显然,他绝望下的这些祈求不可能得到上天的回应和认同,当然是石沉大海,没有丝毫的回音。可这却让姬钊突然生出一种说不清的凄然,命运的大手彻底扼住了他的喉咙,无尽的绝望毒蛇一样吞噬着他的神智。还好,还有太这一希望,维系着他最后的求生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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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出现在城南了,天黑前这一消息如风一样卷过了北平城所有上层阶级的耳朵。底层小民间还远远没有散开,但一股更加低沉的气息沉闷在所有人的胸口,压得某一些人都喘不过气来了。
    “啪嗒!”手中的茶盏掉到了地上,云琴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父亲,“真的是……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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