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响亮的汽笛,一艘内河运行的小火轮缓缓靠上了京师外的张家湾码头,熙熙攘攘的码头外立刻出现了大批身穿迥异与八旗禁军军服的粤军,士兵们在码头上疏散散客,很快就空出来一条熟人宽的通道。
粤军出现在京师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不过,这些皮肤有些黝黑的南方兵的除了日夜在京师要道、城门出巡守外,从不向来往百姓、商客收取原来八旗军常例的过路费,而且这些南方兵出门买卖东西也是异常的客气,给的更是现在市面上最硬通的南大洋,这让京师百姓一时间颇有些不习惯的感觉。
更让京师百姓欢欣鼓舞的,进城后,这些南方兵对于在前阵子战事中出现的地痞流氓抢劫百姓、商家的事情更是处置迅速,一批横行京城的地痞流氓被迅速抓走,再也没有出现过,至于下落,更是无人关心。
而且因为新任暂领军机大臣秦大人是汉人,所以京师里原来那些仗着铁杆庄稼老树米的八旗黄带子、红带子也都老实多了,这一切的新现象一扫京师原有的旧规,百姓、商家在朦朦胧胧之间都感受到全新的秩序,不过多少还有些不适应。
所以,今天看到码头上这架势,都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码头上的小火轮,能有这么大阵仗的,显然是重要的大人物。
很快,火轮上出现的人群证实了他们的猜想,早有靠的近眼尖的看到护卫保护下大人物的官服,那可是清一色的锦鸡、仙鹤……
“都是一品、二品大员啊,”早有百姓开始议论起来,即便是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到当官的京师,这一品二品大员也还是凤毛麟角的,这会让一艘小火轮上就下来四五个,难怪让人惊讶。
“快看快看,走在前面的可是清流五虎之一的张大才子。”早有百姓认出来这位当年名列清流四谏、清流五虎、京师七才子之列的张佩纶。
“另外那几位好像是刘坤一刘大人、张之洞张大人……一定是皇上和秦大人请进京商议新法的地方大员!”也有有见识的读书人开始凑在人堆里大发议论,一时间引起众人的围观。
而凑在人群之内的,显然不仅仅是兴高采烈的读书人、百姓和商贾,东面靠着码头出口。一个身材魁梧的锦衣大汉背负着右手坐在一辆颇为气派的花梨木马车内,他拿着一根单筒千里眼阴沉着脸看着远处的一幕一语不发。
他自然就是被豫亲王本格寄予厚望的前西安将军荣禄,虽然秦铠刻意把满清的力量从京师内彻底拔除,但是这京师内依然有不少八旗的眼线,这次7省总督汇聚北京城商议施行新法的大事情,自然瞒不过他们到底在京师盘踞几十年的老地头蛇。
于是他和豫亲王商议,在这些督抚到达京师之后展开行动。只需有一批八旗勇士能够奋不顾身杀死这些该死的汉人官员,那这些汉人准备实行新政的举措就会受到巨大挫折,各省督抚一死,那各地八旗官员便择机夺取当地的控制权,到时候就能完全打乱这些汉族官员试图施行新政的计划。
而现在,经过几天的策划,计划早如箭在弦上,蓄势待发。这些吃着大清俸禄却还琢磨着翻天的混蛋总督们,终于还是来了,今天就是要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刻了!
“让两个兄弟盯着那些大员的马车的。我们走!”荣禄看到那些督抚们坐上由礼部特备的马车后,这才放下望远镜,恶狠狠的下达了命令,马车立刻缓缓调转方向转向张家湾镇西面的官道上。
半个时辰后,京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三位封疆大吏的马车在广安门外遭到不明身份的匪徒袭击,匪徒埋伏在广安门外官道的两侧土丘上,向马车射击,结果造成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手下四名侍卫重伤,马车多处被击中。不过却未能击穿特制的马车车厢。
而袭击者立刻遭到了护送的粤军的反冲锋,当场打死7名袭击者,活捉了三人,缴获对方准备用于逃跑的战马10匹,等从俘虏嘴里挖出来幕后主使是西安将军荣禄之后,负责京师城防的周瑞东立刻下令全城搜查捉拿。
秦铠得知这个意外的消息后。立刻联想到了欧阳庆之前曾经报告过关于旗人异动的消息,在得知几位总督都安然无恙后,倒也是暗暗庆幸,他立刻下令情报司全力配合周瑞东缉拿荣禄,既然对方已经动手了,自己的反击必然也必须非常坚决。
安排好这些后,他立刻出发前往正阳门外几位总督的暂住地,结果刚到提督府门口就外面的情况吓了一跳,宋云泽那厮竟然集结了大300号亲兵队。
“云泽,你这是干嘛,这京师里不怎么太平,有个几十号亲兵已经足够横冲直撞了,你这么一大队人,想干嘛去?”秦铠自然也知道宋云泽的意思,平日里他出门也就最多带30个亲兵,现在这京师里各处路口都有巡逻队,治安好的不得了。
宋云泽一看秦铠不让带这么多人,立刻提出了抗议,“大人,现在情况特殊,必要的安全一点不能马虎,若是大人您觉得人太多,那我少带50人就是了!”
秦铠听得一头热汗,这里大300号人,少带50人,这么跑出去可也是长长一溜,而且是清一色马队,这么着跑起来,这御前街上还不得翻了天,“云泽,我们的大军刚进城,做事都要估计影响,若是马队在街上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远远得不偿失了……那就依着你,多带几骑,最多50人了!”
“大人……”
“大什么人啊,赶快执行命令,我这边赶着去见各位总督大人!”秦铠一脚踢在这厮屁股上,省的在跟自己磨叽。
宋云泽看显然拗不过秦铠,立刻下令挑选了50个精兵强将,护着秦铠就出了总督府的大门,等出了门,他有侧头跟门口的亲卫嘀咕了两句,这才匆匆赶上大队,结果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到了几位总督暂住的几处府邸,秦铠先后逐一拜访了张佩纶、刘坤一、张之洞以及云贵总督岑毓英的代表岑毓宝。
云贵总督岑毓英自从秋日感了一场风寒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当地的名医看了之后也是无计可施,听到这消息,秦铠倒并没有太多惊讶,他所知的历史中,这位奠定日后岑家在大西南权柄的的总督确实是在这不久后就寿终正寝了,而这被后世称之为“岑家三雄”之一的岑毓宝,始终都活在他哥哥的阴影之中,最后只落得个悲情枭雄的结局。
不过,现在局面似乎有些变化了,岑毓宝当初折戟维新变法,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最终不得不吞金自杀,不过,那一场轰轰烈烈却毫无结果的变法,在自己的主导下,显然不会再有,因为,自己将主导一场更加浩大的革命。
所以,在岑毓宝这边,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拉拢之意,两人在越北之战中颇有交情,而后秦铠对于减负大西南边防重任的岑家军也是颇有帮助,除了向岑家提供购买新式步枪和火炮的途径,还提出在贵州协助兴办新式军校,不过,这被岑毓英拒绝了,岑家对于这位秦大总督的胃口和强大的实力多少还有些顾忌。
这一次,岑毓宝在确认了秦铠善意的表示后,立刻提出了他们岑家的要求,他带来了岑毓英的密信,时至今日,后世所称的岑家三雄实际上只有岑毓英和岑毓宝多少有当世豪杰的模样,另外一位,岑毓英的长子岑春煊,这个名列晚清“三屠”之一的人杰,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恶少。
七年前,岑家替始终考不中功名的岑春煊捐了个工部主事的实缺,这位官二代就在京师里吃喝胡混,短短几年就博下了个了不得的名号——“京城三恶少”之一,另外两位则是和硕惇亲王奕誴家的旁支瑞澄和庄亲王外系的劳子乔,三人那是臭味相投,名满京师。
现在面临的局面,岑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未必能割据一方,但是绝对是让岑家飞黄腾达、富贵百年的大好时机,所以,岑毓英提出,以在朝堂上支持秦铠为交换条件,但是秦铠必须支持岑家在云贵的地位,而首要的第一步,就是要把岑毓宝从提督的位置上提到文职的云南巡抚上,来作为岑家日后保证对云贵的控制权。
秦铠对于这块西南边陲的要地自然是十分重视,要知道,云贵两省是抵制英国人进入中国大西北的要冲,英国人、法国人可从未放弃过进入广袤大西北、**的念头,当然,目前来说,法国人已经被忽略不计了,法国佬在他们自以为世界第二的海军被痛扁后,正陷入海军战略的学院争论之中,法国人从两年前开始正在拼命造船。
只是……那些所谓的新概念战舰,秦铠在获得消息后都免不得要偷笑一会,不得不说,法国佬的思维还是挺活跃的,只是,过于活跃的思维,但政府首脑们却缺乏足够的战略眼光,所以法国人在大海上始终败在英国人手下,那也是必然的结果。
而且,中法之战之后,这位世界第二的牛B国度,已然成为了世界海军的笑料,想要挽回拿破仑时代的荣耀,法国的路还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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