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军系里面,张树声与吴长庆两人的关系属于十分密切的那种,所以张树声用兵多于吴长庆商议,在得到北宁兵败的消息后,他最担心的就是目前被截断退路的庆字军,而更大的危机在于,若是越北战事不利,他这个上任不久的直隶总督的位置那可就有些问题了。
虽然前面有琉球开疆拓土的功勋,不过若是越北太难看的话,这朝野上下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的,而此刻秦铠的忽然来访,大有深意啊……
所以,张树声破天荒带着周馥、盛宣怀到内门相迎,笑呵呵的把秦铠迎进屋子。
一番介绍之后,张树声对于孙复倒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与南洋水师合作之后,他可是没少打听秦铠的消息,以他的权势,这官面的上的消息自然是灵通得很,这孙复现在可是秦铠手下的第一幕僚,虽然是湘军出身,这倒也不影响他的看重。
双方落座后,秦铠也不绕圈子了,他此行时间紧迫,张树声不比李中堂,那位是位极人臣,剩下的就是打压其他势力的念头,而张树声却在某些程度上还是很需要自己的帮助,而且自己恰巧也有能力来帮助他。
“张大人,越北之事恐生大变”秦铠掏出刚刚抄誊好的电报递给张树声,这其中自然省去了护**的机密消息,不过整个战局的情况却已经跃然纸上。
周馥接过电报,也就扫了两眼,这脸上已经忍不住出现了惊异的表情,忙递送给张树声,细看之下,张树声虽然是脸色平静,不过心底早打起了打鼓……
他在得到北宁溃败的消息后,自然是仔细盘算过越北的战局,庆字军素有淮西强军的名义,而吴长庆在领兵方面也是以沉着稳健著称,所以此番率4万余大军驻防河内,他还是十分放心的,他在后方自然也是出了大手笔,这军械、粮食更是源源不断送往越北。
而吴长庆确实是不辱使命,在河内激战月余,击毙击伤法军数百人,河内战事的胶着,十分有利于在藩属国作战的大清,毕竟法国人远道而来,不能持久作战,而且战损士兵也难以很快补足,而清军此刻在云南、广西边境上早就有近四万大军正在积极进行备战。
而北京城里曾侯与法国人的谈判也因为河内战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法国公使脱利古强硬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现在这一切显然都已经是过眼云烟,若是吴长庆无法力挽狂澜,他可就要头痛了
而现在,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他指指电报问道:“秦大人,这消息有几成把握?”
很显然张树声实在无法相信电报中糟糕的局面,秦铠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说道,“张大人,这消息绝无水分,而且,这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我料此时河内必然已经易手”
这话一出,张树声神色也是一紧张,而一旁的周馥、盛宣怀更是面容大变。
张树声看了眼周馥,周馥早已领会他的意思,神情紧张的拱手问道:“秦大人,你可是钦差大臣提举越南护**兵事,这局面难道已经无法收拾了嘛?”
“那也未必”秦铠拿起茶杯不慌不忙的饮上一口。
那几位可多少有些急,不过此时哪能催他,这些大佬即便是输光了裤衩,那也还是要保持着体面,裤衩算个球,咱老爷们只要有那玩意在,熬一熬,到时候照样坚挺,不过此时三双眼睛可都盯着秦铠,却不开口。
秦铠看了看这三位,事实上,原本历史上的越北大败,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张树声请辞,而后清政府不得已请出李鸿章来,而正是李鸿章的出山,几乎就是由他一手确定了越北的方针,那就是不惜代价迅速平息越北战事,当然,之前战败也是个重大的因素。
一切的战斗,都将最终由纸和笔来决定胜利或者失败,由纸上的字迹来衡量胜负的尺度,秦铠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所以他必须、暂时保住张树声的位置,这老张放在这位置上,对他而言更有用处
秦铠朝孙复点点头,孙复忙拿出身后的一张地图扑在中间的桌案上,他起身来到桌案前,张树声几个很自然的围了上来,之间地图上在山西、河内、北宁插的几面蓝色的旗帜,而宣光、志灵、河内下方的一处位置则贴着数面红旗。
张树声那是领过数万大军的人物,自然看懂了其中一些标志,河内下方的那个位置,应该能顺利接应河内的庆字军和其他清兵,不过法国人肯定随后就到,能否保存清军的主力,那可就要看驻扎在河内下面的那支军队的战力了
这下他忍不住问道:“秦大人,你在河内下面的阵地布置了多少兵马?法国人有多少军队”
秦铠点点头,指了指那两面红旗,“这里是我派人构筑的陆儿庄阵地,当初是为了钳制红河河道岔口,驻防的有我在越南招募的两个协6个营的兵力,他们可以在这里阻击法国人的追击,所以,我以为吴长庆大人的沉稳,应该能摆脱法国人的追击”
秦铠自然不会说,这阵地咱就是故意摆哪里的,等着淮军、粤军、桂军给法国人打惨了,咱出来收拾残局,所以就扯了这么个理由。
张树声听得也是一脸黑线,这秦铠只字不提法国人的兵马,就凭着他在河边这个阵地、3000兵马就想阻击击破河内、山西三四万清军的法国人,怎么听怎么就不靠谱,不过现在这情况还真是就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他琢磨了下,也就指望这位秦铠的那三千土著兵马了
不过这玩意怎么想,怎么着都觉得离谱的很,三四万大清的精锐就那么着败了,现在却要依靠这位秦大人在当地编练训练的炮灰部队来拯救,这也太扯蛋了吧
他转头就看到旁边的周馥投过来疑惑的眼光,敢情这厮也跟自己一个念头,不过现在军情紧急,淮军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虽然看起来胜算渺茫,那也好过毫无希望,张树声琢磨到这里装模作样点了点头,“秦大人,那可有劳你的大军了”
秦铠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不清不楚的,张树声这几个老油条岂会轻易相信,不过现在可由不得你们不信,不信我信谁啊,整个越北,自从北宁被法国人卡住之后,全部消息的外传通道可都在护里了。
不过自己此番进京,可是用得着这位直隶总督的面子,这花花轿子大家抬嘛,偌大个中国,自己现在的目标只不过是广东,至于福建、广西之地,他也没放太多希望,不过若是有机会拿下,那自然是当仁不让。
至于越南嘛,那早就是自己盘中的菜了,法国人想要?门都没有,咱泱泱大国的藩属国,什么时候轮得到高卢鸡来叫唤大清?整个清政府就没人把越南当回事,这和法国人耗在那里,也就是为了个面子而已。
他哈哈一笑,拱了拱手,忽然凑到张树声耳边轻声说道:“张大人,我可听到一些不利于您的消息,恐怕你要多加提防才是”
张树声听到这话后,显然身体一僵,不过马上恢复了正常,侧头看了看秦铠,笑着说道:“秦大人,那越北之事可就托付给你了,老夫倒有些疑问,不妨到后堂一叙”
“张大人运筹帷幄,我也正好有些问题想请教达人,”秦铠哈哈一笑,起身拱手说道,然后转身凑到孙复面前嘀咕了两句,孙复笑嘻嘻的点头应下,扯着周馥、盛宣怀两个聊了起来,这谈话归谈话,手上的敬仪礼单可是一人一份的送上。
这战事归战事,那是国家大事,此时已然是谈朋友之道的时间了,这敬仪自然是却之不恭,周馥、盛宣怀应酬之时,早已瞅过礼单了,东西很普通,普通得只剩下银子,整整白银一万两,两人寒暄的口吻立刻也亲近了许多。
按照大清官场的惯例,这万两的敬仪,到了京城里,就是给铁帽子王爷送的话,封疆大吏也不过是这个额度,没想到这位秦大人还真是大手笔啊这位秦巡抚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大清官场这几年来,可没有一个人能升官如此之快,能升职得如此底气足
两位淮军大佬很快就暂时忘记了孙复这湘军系统的身份,双方立刻谈论起融洽南洋系统和淮军利益的话题,这话题秦铠喜欢……
秦铠跟着张树声进了后院的厅,这里显然是老张会见重要客人的场所,因为这布置和环境都显然十分的雅致,地方不大,不过墙壁上的书画和架子上的古玩,显示出这里的不俗之处,张树声笑呵呵随意介绍这几样他喜爱的玩意。
“烈风,这个是老夫最中意的明宣德青花云龙纹葵口洗,你看这个,南宋的官窑粉青釉纸槌瓶,这个……竹林七贤图……”
秦铠光脑里立刻搜索起这些玩意的信息来,不过在他那时代,这些玩意早就绝迹了,即便是共和国的国家博物馆里,也没有张树声介绍的这些个玩意,虽然他对于古玩并没有什么鉴赏能力,更多的只是感慨,但是这么一大**的精品,还是让他颇为惊讶。
两人落座后,秦铠早已收起了好奇的心思,历史的瑰宝固然可贵,不过现实还是最为重要和实际,现在自己好不容易爬上了高位,开始有机会慢慢积蓄力量,他现在才算是真正踏入了这个变化莫测的官场,这里只有两种支撑——强大的实力或者是灵活的手腕。
现在自己也算是有些实力,但是这手腕显然是稚嫩的很,好在有孙复的全力辅佐,加上丁日昌的全心帮助,也是是磕磕碰碰的过来了,而今后的路,老丁也不可能继续帮上太多忙,更多的是靠自己来争取。
今天就是他给自己设下的第一道坎,淮军和北洋水师自己是不可能从李中堂手里拿过来的,不过自己把越南搅成了一团烂泥,却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来暂时获得老张的支持,正在琢磨的时候,忽然间香风袭来,身边已然多了一个淡雅的美女……
“秦大人,这是老夫的侄女瑶儿,”张树声嘿嘿一笑,介绍道。
卧槽,侄女……老张你还真能扯啊,有派侄女出来接待客人的道理嘛不过你老张舍得了孩子,咱自然不能掉了穿越众的脸面秦铠笑呵呵的侧身向一旁的美女拱了拱手,不过这侧头一看,还真是眼前一亮。
这女子不过二八年华,算作后世,也就是高中生年纪,不过这气质、气度迥异于普通女孩,秦铠一见之下,这心跳不争气的提速了20,眉目如画、顾盼若曦,用来形容这位美眉,那也显了几分俗气
秦铠心中暗道,哇塞,没想到这时代还有如此气质美眉,自己看到过光绪后宫美女的照片,用现代眼光看起来,绝对是超级黄脸婆,当然他自然不是精虫上脑的**青年,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穿越众自然要更具爱心啦
见秦铠回头盯着自己看,这叫瑶儿的女孩忽然脸颊上飞出两抹嫣红,心中却多了一份不满之意,伯父说这位是大清少有的官场新锐,这模样斯斯文文的年轻官员,看起自己来,竟然是毫不掩饰的露出猪哥脸
好在秦铠不知道美眉心底的想法,否则难保不吐血三升,自己可是堂堂穿越众代表,这时代的五好青年,自己的卖相虽然也就比刘德华差那么一点点,怎么算起来也不应该和伟大的猪哥搭上边吧
秦铠肆无忌惮的盯着美眉看了几眼,却立刻收回了眼光,端起茶杯轻轻呡了一口,转头正色问道:“张大人,不知道您对这越南的时局如何判断”
说到这里,秦铠倒是很好奇,老张只是叫了瑶儿一个人进来,不过和自己谈的事情他都避开了周馥和盛宣怀,为何却不避开这瑶儿
张树声自瑶儿进来之后,就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秦铠,秦铠肆无忌惮的张狂表到显露出几分军中悍将的模样,不过在看了瑶儿几眼后,秦铠却立刻神色平静的开始和自己谈论起正事,丝毫没有一点的情绪波动,这让他多了几分赞许之意。
听到秦铠的问题,他自然不会主动透露自己的想法,只是反问道:“秦大人,你刚才不是说了嘛,时局糜烂啊你说的不利消息,又是什么呢?”
秦铠点点头,微微一笑,“张大人,越北的防御重点就在山西、河内、北宁,若是此三地皆失,而溃兵一路北上,无险可守,朝堂之上,不知道会有什么动静呢?”
此话一出,张树声自然是早明白了秦铠的意思,若是朝廷问责,自己最大可能就是夺职或者降职,不过自己显然也不会坐以待毙,这淮军密布朝野上下的势力,就是自己最大的屏障,不过这秦烈风和自己谈这事,不知道有神马目的。
自己好不容易到了这大清权力的巅峰,自然容不得任何人才来妨碍自己升官,张树色此时已经明白的秦铠所指的东西——战果,在糜烂的战局中,只有拿出出人意料的战果,现在才能挽救他的声望和淮军失利的恶果。
不过现在的局面下,张树声琢磨了一下,自己也没法子处置,反正越北的事情他铁了心在幕后了,指望这位秦巡抚能妙笔生花了但是这朝堂上的事情,却是必须要立刻解决了,这让他立刻想到了恭亲王奕
而秦铠的目的很简单,利用这次越北战事失利,暂时把张树声拉上自己的船,这越北的破船,若是沉了的话,这些大佬们一个二个都没好果子吃,所以张树声很难拒绝自己伸出的橄榄枝,若是历史还在沿着原本的轨迹,那恭亲王奕的倒台就在眼前了
不过自己在这其中可没少加佐料,恭亲王能不能倒台还是存在不确定性的,但是,他很明白一点,恭亲王在台上,对于自己并没有太多好处,这次朝堂上对自己的种种弹劾,这其中难保与他有些关联。
张树声也琢磨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秦大人,你难道认为这次越北的事情会闹大?”
秦铠点了点头,又递上一封奏折,“张大人,这是我准备上的一封折子,其中已经为大人添上一笔,不知是否中意”
张树声脸色有些怪异,接过折子仔细一看,也是大吃一惊,抬眼看了看对面正在喝茶,而且还不时和一旁的瑶儿聊上几句的秦铠,心中不禁冒出来一个大大疑能臣还是奸雄?。
秦铠在折子里,轻轻松松把袭击西贡的功劳分了一半给北洋水师,当然,北洋连威海卫都没出过,但是这时代,扯谎根本就是一件丝毫无需掩饰的事情,尤其是官场上,原本就是处处充斥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