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秦铠对于这时代的广州还真是睁眼一抹黑啊,看到港口外走来走去的搬运苦力,还有各国洋人和西洋式马车来来去去,他心中暗赞一声,好一幅盛世的模样!只是在这繁华的背后,却是国人身上长达两百多年的沉重和压抑。
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终于警醒了一批国人,这时代睁眼看世界的人虽然充满着迷茫,但是国人心底不屈的血脉让他们艰难的开始了救国,秦铠深知,虽然自己独有的优势,让他很清晰的知道这条道路的终点,但对于这些黑暗中的先行者,他还是充满了敬意。
让我以工业和科技的光明来指引你们吧!秦铠大口呼吸着这海岸旁略带咸味的空气,脸上表情变换,忽喜忽忧。
两个学生黄兴和孙翔看到老师站在港口一侧的平台上凭栏远眺,虽然不清楚老师在想什么,不过还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候着,而正式加入团队的德国人戴维显然有些奇怪,也不知道这年轻的中国官员站在这里,表情复杂的干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德国人终于还是上前一步,问道:“尊敬的秦,不知道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啊……戴维医生,你站在这里看到了什么?”秦铠有些感慨的忽然问了句。
德国人显然很郁闷,不过看在高薪的面子上,他还是装模作样的张望了一番,“尊敬的秦,广州港很繁华,这里作为中国最早的口岸,贸易正在蓬勃的发展着。”
秦铠嘿嘿的一笑,这戴维还真以为欧洲人为中国带来了文明和民主,五千年文明史上,你们也不过是在最后才搭上了顺风车,不过自己这只小小的蝴蝶,可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而来。
“戴维,你们根本不了解这些忙忙碌碌的中国百姓,他们最具忍耐力和创造力,他们当中才孕育着最惊人的力量,”看着戴维医生惊讶的表情,秦铠微微一笑,“记住我今天说的话,说不得很快你就能看到证明。”
一个西洋人、一个中国官员和两个学徒模样的人,这组奇怪的组合自然引得路上众人颇高的回头率,很快两个伙计就就迎了上来,自报家门,正是何兴的叔叔何勇安排来接引他们的。
坐着马车在广州大街上转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目的地,何家已经在广州口岸附近,租下了独栋的大宅作为在广州经办原料采购的场地,在宅子门口,秦铠第一次见到了何兴的叔叔何勇。
他本以为,何兴的叔叔想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十分意外的是,何勇也就四十来岁年纪,圆脸微胖,和何兴那黑瘦模样差别太大了,头发乌黑,穿着一身苏绣青缎子长袍,腰带上别着玉片子,完全是一副富家翁打扮。
看到秦铠,何勇自然是抢步上前,“秦大人,一路上可还称心!”
他自然明白这位爷可是现在何家富贵的种子,过来是要行大礼,却被秦铠抢先拉住,“何叔,不在官面上无需如此,我和何兴那是兄弟之谊,算起来,我还是小辈,咱就不套这个虚礼了。”
何勇听了秦铠的话,倒是心中一惊,对于何兴与秦铠的关系,他大哥和他可没少琢磨,何兴也自然把结识秦铠的经历都说了好多遍了,在何兴看来,他和秦铠的关系,只是朋友对朋友,而秦铠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
对于这次能获得如此宝贵的配方,他们暗中中认为是何兴运气好,这商人出门在外,也讲究结个善缘,原本何兴意外结识秦铠,自然也没有指望能有所回报,而秦铠实质上的回报,已经算得上的一桩泼天的富贵,这让何家多少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他听到秦铠定性的兄弟之谊,心中一惊暗暗记下,回头一定要把这消息传回去,何家日后的百年富贵说不准就在此一举,这对于食宿的安排自然是精心的很,酒菜都是附近酒楼特制送来的,价格不菲。
坐在宽大的八仙桌上,一桌子的酒菜,也就秦铠、何勇、戴维三人,黄兴和孙翔两个也被叫来一起吃饭,对于这点,何勇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两个小子他是知道的,是这位布政司允判的弟子,按照规矩,那只有在客堂吃饭的份,不过……既然大人喜欢嘛,那有何不可!
秦铠与何勇用官话聊上几句,又和戴维用英语聊上几句,这让何勇又是大吃一惊,这为允判大人还是个二鬼子,不过他立刻把这想法甩出了脑袋,听何兴说这秦大人那可是大大的能耐人,一张图就让丁巡抚三顾茅庐请他出山,一个多月就从白身升迁到六品的布政司实职。
秦大人跟自己谈话的内容都是涉及到广州西洋商人的事情,作为最早开放的通商口岸,广州洋商可谓是云集四海,何勇采购的化学原料就来自于英吉利和美利坚的西洋商人。
只是他不知道,秦铠同时问戴维的话中,却是跟西洋商人毫无关系,三人边吃边聊,只剩下两个懵懂的弟子在一边埋头猛吃,然后崇拜的看着自己的老师。
第二天天色刚见光,秦铠已经爬起来开始锻炼了,一套军体拳套路加上半小时的长跑,两个学生早已习惯他这个举动,也跟在后面学着,他们却不知道这老师心中的苦,光脑虽然目前可以工作,不过系统修复始终没有进展,他抠出来的这点时间的强力锻炼,也补充不了多少生物能量,所以这光脑只好不死不活的用着。
早餐后,何勇已经安排好马车,秦铠要到任何地方都有人专车接送,这让他第一次享受到官员的待遇,即便是后世,他虽然是国家重要安全部门的职员,也没机会享受专车的待遇,私家车那是他唯一的选择,虽然他的私家车已经升级到穿梭机了!
“戴维,出发了,今天我们会很忙!”秦铠饱睡一晚,今天还是一身官袍,神精气爽的吼道,“黄兴、孙翔,你们两个崽子还不快点!”
“老师,今天去哪里啊?”两个学生抱着一大包东西一脸郁闷的问道。
秦铠钻进马车,这何叔倒是个人才,这准备的马车里茶水什么的早都给备下了,看来路上还能赏赏广州晨景,他心中暗暗丫丫道,一拍旁边磨磨蹭蹭的学生,说道:“黄兴,去告诉伙计,我们去白鹅潭后面的沙面!”
早晨的广州城显然刚刚苏醒,街面却却早已人声鼎沸,驾车的伙计显然水平颇高,马车一点也不颠簸,甚至可以安安心心的品着这西湖龙井,悠闲的看着窗外繁华的街市,不过秦铠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他脸朝着外面,眼光和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
戴维倒是很享受这份悠闲,他这一年来虽然没吃什么大苦,却始终没找到来东方赚钱的方法,这回终于有中国官员高薪雇佣他,倒也省心了,他看着窗外正胡思乱想,考虑着是不是一年后要提出加薪的要求,却被秦铠一声大喝吓了一跳。
“停!!!停下来,倒退回去!!”
“老师?后面没什么东西啊?不就一家药铺嘛!”两个学生探头探脑了一番,显然也有些郁闷,自己这老师平日里可少有这种神色惊讶的时候。
“笨蛋!宝芝林啊!没听说过!”秦凯有些质疑的问道。
两个学生一脸呆头呆脑的样子,想了想很肯定的摇了摇头!
“黄飞鸿?广州十虎?十三姨?阿宽?”
一串词抛出来之后,终于黄兴想起什么来了,小脑袋挠了挠,有些不肯定的眼神盯着秦铠,说道:“老师,十三姨,我听过!”
“噢……”秦铠一愣,这时代莫非还真有十三姨,只是黄兴这闽南仔仔怎么会知道的!
看到秦铠眯着眼睛盯着自己,黄兴立刻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老师,你在船上半夜里睡觉时,念叨了好几回——十三姨!”
秦铠差点吐血,立刻给了这小子一个脑奔,“小孩子,不懂别尽瞎说,以后老师说的梦话,一个字都不许听!否则罚绘图20份!”
两个小子吐吐舌头,对望一眼。
下了车,到了宝芝林药铺门口,这时候店里已经有四五位手脚不大利落的病人正在门口等候,一个伙计看到穿官袍的秦铠,倒是很客气的迎了上来。
“这位大人,来宝芝林有什么事情嘛,小的就进去替您通报!”伙计一脸笑容的招呼着。
秦铠颇有恶趣的上下大量了一番伙计,这伙计身架子懒懒散散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功夫在身的,他招招手贼眉鼠眼的问道,“伙计,你们宝芝林当家的是不是黄飞鸿?”
“大人,你也知道大师兄的威名啊,咱少爷的功夫可是得了黄老爷的真传!莫非是官府来聘咱少爷?”伙计说起功夫来,精神头到也足了几分。
“小哥,那今天能不能见见你们这个大师兄?”秦铠颇为恶趣的问道。
伙计打了个哈哈,“大人,那可不好意思了,黄老爷和飞鸿大师兄出门好些天了,要不大人您留个话,回头等黄老爷回来了再来回拜您,可好?”
秦铠一阵郁闷,没想到尽兴而来,却没能见到正主,不过这拜访黄大虾那也是即兴之意,他又跟伙计胡侃了一通,才知道,原来现在宝芝林主业是武馆而不是卖药,当家的还是黄飞鸿的老爹黄麒英,一些个跌打伤这里到也提供治疗,效果不错,四邻八坊来的人也不少。
广州宝芝林半日游很快就结束了,没了正主,秦铠立刻收了心思,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沙面是黄埔港进入广州的必经之地,江面宽阔,可停泊军舰,20年前,英国和法国以每亩1500钱的租金圈下了这里,这里原本就是些个荒地,是不会引起业主纠纷的水旁官地;而且沙面靠近广州富贾巨商居住的西关,方便与买办商人来往。
英国人沙面在北部挖河与陆地隔开,使沙面成为一个小岛。四周使用花岗石砌堤,把岛形垒成不规则鹅蛋形,然后用河土填平,北面亦用花岗石修筑堤围,广州人都称之为鬼子基,后来嫌麻烦,索性就叫鬼基。
在这块人为建造的小岛上,建东西两桥来往,到了北面桥口,这里有一组四个人高马大的英国兵懒洋洋的靠在桥头,进入租借都需要在这里留步检查,这自然毫无问题,秦铠也都懒得露脸,戴维露了露头就过去了。
英国领事馆就在沙面南街上,而法国领事馆就在沙面北街,马车进入租界后就沿着沙面南街一路而去,到了十字路口,转到了西面一幢哥特式建筑群。
“秦大人,前面就是德国领事馆了,不知道你准备如何通报你的身份?”德国人很不俺理解,花钱雇佣自己的这个姓秦中国官员为什么要来自己母国的领事馆。
秦铠递上一个厚厚的大信封,上面居然用德文写着——机密,看这书写水平,戴维医生用屁股思考也知道是自己这位雇主的墨宝,对于自己的雇主竟然能写德文,多少也让他有些意外。
“亲爱的戴维,你一定要把这封信转交给这里的领事,这是交付给你的第一项工作,希望你能做好!”秦铠笑嘻嘻的指派起了任务。
“把这信交给领事就好了?”对于这种奇怪和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德国人有些郁闷的确认了一下。
“的确如此!当然我希望这位领事不至于太弱智,需要的时候你还是要提醒他一下的!”
德意志帝国广州领事馆内,施莱尔先生正在无聊的翻阅着一些薄薄的文书,这都是些可办可不办的事务,看了几页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兴趣,站起身来到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摇晃着精致的酒杯,在眼前观察了片刻,然后颇为享受的一饮而尽。
远离国土,来到这遥远东方,施莱尔心中颇为苦闷,他再次拿起酒瓶,正准备再倒上一杯,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施莱尔继续仔细地倒着淡黄色的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