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小舟上,周士相豪情满怀的看着前方,手中的鼓锤铿锵有力的一声又一声的敲着。这鼓,便是当年大樵山上那面牛皮鼓。
这鼓,见证了李成栋的败亡;这鼓,见证了广州大屠杀;这鼓,见证了一帮汉人是如何从土匪蜕变成了反清义士;这鼓,同样也见证了汉人的复仇。今日,这鼓擂响在浩荡大江上。
周士相的擂鼓激励了岸上奋战的将士,王.辅臣率领先期上岸的四百多骑兵加入战局后,清军无法再肆无忌惮的冲击太平军的防线。佟国纲不得不命蒙古兵分出一支对付太平军的骑兵。
此时清军的兵力大抵有骑兵五千,步兵两千多,太平军方面则有第二镇和第五镇步兵六千余,骑兵四百多。双方损失,太平军阵亡四千有余,清军方面则阵亡骑兵近一千,步兵六千多。地形上,太平军牢牢控制着西炮台及前方沙滩,清军控制着东炮台,双方主力就在水营及北侧的空地厮杀。江上,则彻底被太平军据有。
“达色怎么还不来!”
佟国纲有些着急,太平军的火器太过厉害,还有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长武器,令得几次进攻都失利。虽然目前主动权还在他手中,但随着太平军将越来越多的兵马运送上岸,他可不敢保证还能一直占据上风。眼下他最需要的就是援军,若是达色这时能赶到,多出两万步兵可用,他有十成把握可以把上岸的太平军撵到江里去喂鱼虾。
三等辅国将军巴尔堪是济度的弟弟,不过和他哥哥一样都不得皇帝喜爱。要不是怕满州上下非议,顺治甚至都不想让济度的儿子德塞承袭简亲王爵。这一次顺治御驾亲征,点验随军宗室时,巴尔堪这个三等辅国将军也被命随军,可是这南下几月以来,顺治一次都没召见过他。江北大营一成立,巴尔堪就被扔在了大营,鳌拜对他也不大搭理,只叫他领了200满兵,想来也是知道巴尔堪没什么本事。
佟国纲对巴尔堪也不喜欢,这当然是因为妹夫皇帝对简亲王一系的观感让他这大舅哥也连带着不喜欢巴尔堪。不过巴尔堪的表现倒让他有些吃惊,几次冲阵时都是打头阵,丝毫没有犹豫退缩,看着倒真是有爱新觉罗家的血性,这让佟国纲对简亲王一系观感大变,毕竟是太祖子孙,又哪个真的不堪。
浑身浴血的巴尔堪打马过来要佟国纲再组织攻势,不管达色部何时赶到,都不能让太平军在岸上立足脚。佟国纲采纳了巴尔堪的建议,传令整合向太平军再次发起进攻。
“开火!”
“砰砰”的铳声响起,密集的铳子、弩箭黑压压的射向清军,在付出一个多佐领骑兵的折损后,清军再一次撞上了太平军的防线。斩杀了当面的一百多太平军后,佟国纲领着自己的亲兵一鼓作气冲进了太平军大阵中,顿时,血肉一片,明清双方惨烈厮杀起来。双方谁也不肯退缩,谁都想将对方吃掉,彼此互不相让的他们,就在这长江边上演惨绝的人命大战。
炮声、铳声、爆炸声从未停歇过。弥漫战场的黑烟令得远处根本无法看清战局,只知喊杀震天。
知情势危急的佟国纲不惜一切代价要将登陆的太平军消灭掉,四千多满蒙骑兵在明军阵中左突右突,搅得明军阵不成阵,各部被分割成几块。此时,一旦清军有新的兵马渡过浮桥加入战局,对无法将主力一次派上岸的明军而言无疑是场灾难。
瞎子李带着铁人卫上了岸,在江边披挂整齐后,八百铁甲兵开向战场。第五镇余下的两个旅和第十三镇的广西狼兵也成功登陆。不断的生力军加入,令得战场上的太平军防线虽然几次动摇,但一次次又被堵上。清军没能一鼓作气,将明军军阵搅得大乱都未能让对方崩溃,这使得清军上下都有些泄气。
水营东边,余新部正拼死攻打着东炮台上的清军,已有士兵成功突上炮台,和上面的守军杀成一团。
周士相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运河东岸,密密麻麻的清军正急速杀奔而来。不能击溃这些清军骑兵,一旦让清军的步军大队赶到,兵力弱势的太平军根本撑不下去。
余新也看到了正向运河赶来的清军步兵大队,他看了看炮台上仍在顽抗的清军,再看看西岸被清军骑兵突成几块的友军,双目通红,满腔怒火,电闪火光间,他做出了决夺。
“跟我去炸桥!”
余新从一个士兵手中抢过太平军配发的药包,冒着炮台上清军的箭枝向运河浮桥冲去。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炮台上的清军守将发现一队太平军奔浮桥过去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慌忙带人冲下前去阻拦。跟随余新前去炸桥的士兵分出一批前去迎敌,余下紧随余新身后,他们血管里奔腾着的是报仇的急流,两眼迸发的是焚烧耻辱烈焰。
正在往浮桥开来的清军发现了一队从土坝下冲上来的明军,带队的将领大声呼吼着拍马冲来。浮桥那边并无清军把守,余新等根本不去管冲上来的清军,只奋力冲向浮桥。骑马的清军冲了上来,马刀挥砍下,十多个明军扑倒在地。余下的士兵却谁也不肯退,只在那拼死挡着清军,以便让将军能够将药包引燃。
在部下的掩护下,余新成功将药包放置在浮桥上,他点燃了火折子。有清兵看到那冒着白烟的药包,虽不知是何物,但知万万不能让那东西留在桥上,于是疯狂的冲上来要将那药包甩到河里去。
“狗鞑子,去死吧!”
余新如一夫当关般挥刀守在桥头,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被两柄长矛捅中。他双手紧握着那两柄捅进腹中的长矛,回首看到浮桥中间被炸塌一段,脸上露出笑容,遥望东南金厦方向。
“藩主,我的罪过赎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