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亲王府,岳乐正一脸黑沉的看着几个跪在地上求饶的奴才。
这几个奴才被五花大绑着,看着主子脸上的黑沉劲,吓得都是手脚冰冷,悔得肠子都青了。埋怨自己干什么不好,非要乱嚼舌头根子,说什么和自家主子一直不对付的简亲王领着大军到广东打太平寇,那太平寇再是能打也打不过简亲王领去的满州大兵,等简亲王搬师回京后,自家王爷见了人家就低了一头,说不得这议政王公大臣会议的首席位子就叫简亲王坐了去。
不但自家主子叫简亲王压了下来,他们这些安亲王府的奴才见着简亲王府出来的人也要避道走了,谁让人家主子立了大功!便是从前矮他们一头的信郡王府,以后怕也是平班站了。等信郡王从西南回来准保得晋亲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家主子晋了亲王,信郡王府那帮家伙还不抖上天?
这种不知死活的嚼舌头话也不知叫哪个杀千刀的告诉了上头,结果安亲王岳乐大怒,命人将这几个奴才指认了出来,又要各院奴才都来,安亲王这是要当众行家法了,免得府里的奴才一个个不知好歹,敢背后议论起主子的事来!
各院奴才都到齐后,岳乐示意管事可以开始了。
“王爷有令,将这六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各抽五十鞭子,免去一年的赏银!此后谁敢胡嚼舌头坏了府里的规矩,严惩不贷!”
首领太监已经上了年纪,声音细得有些刺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他一喊完,就有一名侍卫捧着安亲王府的家法过来了——一个漆盘子里放着一条油亮的细皮鞭。
“王爷!”
管事太监从侍卫手中捧过鞭子毕恭毕敬的走到主子面前。岳乐一言不发,拿起鞭子对着六个奴才就是一阵猛抽,可怜六个奴才顾头却顾不了腚,不一会儿便个个被抽得皮开肉绽,但他们却紧咬牙关不敢喊半个字。府上的规矩,主子行刑时若有敢叫的,那便是加重处罚。五十鞭子已经快要人命了,要是再加五十鞭子,那可是真要他们小命了。
“阿玛,阿玛!”
岳乐抽得正狠时,却有一个女孩突然跑了过来,伸出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摇摇晃晃地扑向岳乐。
“小心!”
见是自家闺女,岳乐忙上前抱住她。这女儿才两岁多,生着一张米分嘟嘟的脸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晶莹动人,还有一个樱桃小口,看着就讨人喜爱,岳乐四十来岁得了这个宝贝小闺女,自然是喜欢得很。
小格格这么一来,那六个被鞭打的奴才顿时得以解脱。安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脸笑容的对岳乐说:“王爷,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就放过奴才们这一回吧,有您这顿打,他们可不敢再嚼舌头了,若是再不长心,下回直接打死就是。”
有嫡福晋求情,再加上宝贝女儿在,岳乐的火气自然少了许多,那几个奴才也打得是半死不活,便挥了挥手示意把人抬下去。
“哎,我说…咱们的宝贝女儿去了宫里会不会哭闹?这一走,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岳乐一脸慈爱的看着怀中的女儿,打心眼里舍不得把她送进宫去。越看越欢喜,拿脸却碰女儿的小脸蛋。
“不要,不要!阿玛胡子扎人!”
小格格被扎得叫了起来,脸直往岳乐的怀里钻,做阿玛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爷,你怎么糊涂了呢?这是太后对咱家的恩典呀,别人家想还想不到呢。简亲王家两个,顺承郡王家一个,咱家一个,全都送到宫里由太后亲手抚养,将来长大了便得公主封号,食公主俸禄,这还不是天大的喜事?这一回阿娇可给咱府上增了光!”
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说得眉飞色舞,身后低头跟着的侧福晋眼伊尔根觉罗氏眼圈却红红的,她才是阿娇的生母,而博尔济吉特不过是阿娇的嫡母,嫡母可不是亲娘!亲娘是她!这身上掉下的肉,做亲娘的能不心疼,能舍得就这么送进宫去?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女儿一天天地长大,嘴巴甜甜的刚会说话,就要送进宫里,想见也见不着,她这做亲娘的可真是舍不得,但她只是侧福晋,这事轮不到她做主,也只能红着眼眶看着女儿,和博尔济吉特的欢喜样截然不同。
博尔济吉特知道伊尔根觉罗舍不得,便也没怪她,只笑着对丈夫道:“再说,咱阿娇进了宫,你也好常常进宫去看看皇太后和皇上。你在朝中一向为人耿直,可得罪了不少八旗王公呢。你就不能圆滑些?像简亲王那样?”
岳乐打那几个奴才就是因为几个奴才嚼简亲王和他的舌头,现在福晋又提济度的名字,当下就有些不快,闷声道:“男人的事情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皇上圣明,我岳乐为人处事如何,皇上一眼就看得出来。要不,我能从郡王被封为亲王,位列议政王公大臣首席?”
“那倒也是。”
丈夫的脸色变化,博尔济吉特看在眼里,知道自己不应该提简亲王,笑着从丈夫怀中接过女儿,领着伊尔根觉罗氏一起入宫去见太后。心里这会想的可全是太后见着自家的宝贝女儿有多欢喜。
看着女儿被福晋抱上马车,马车又渐渐驶远后,岳乐有些失神的回了府内,虽然嚼舌头的奴才被他鞭打了,可他们说的话岳乐却是记在心里的。
济度领大军往广东平定太平寇,多尼领大军往西南平定李定国,等他二人班师回京,一个有平定广东的战功,一个有平定西南的战功。多尼是郡王,这一回肯定能晋亲王,虽然他一向和自己亲近,可谁敢保证他成了亲王后依旧还和自己亲近呢?
济度在议政王公大臣会议上本就一直和自己唱对台戏,老以为那首席亲王位子应该是他坐,从前岳乐倒是不怎么忌惮,可现在济度有了平定广东的战功,恐怕自己这首席亲王位子真的要坐不稳了。
唉,岳乐苦笑一声,有些自嘲自己一向开明,为何却计较这名利之事,当日也是因为不舍首席王爷的权利才将皇帝罢议政的事给顶了回去,结果皇帝对自己不如从前信重了。
却不知济度和多尼那边进展如何,多尼那边怕是要着手入滇了吧,济度那边上次来报说已南下惠州,眼下却不知是和太平寇在惠州交战还是已经进抵广州。
正想着,门房那边却来禀报:“王爷,福建安南将军派人求见!”
“达素派人来见我干什么?”
岳乐心下困惑,叫门房将达素的人带过来。
“奴才塞布礼给王爷请安了!”
来人一进屋便给岳乐行了大礼,却是个很精壮的汉子,看着就是个勇士。
岳乐点了点头,示意塞布礼起身,问他道:“达素派你进京找本王有何事?”
塞布礼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从怀中取出达素的信交到了岳乐手中。
“我家将军要告诉王爷的事情都在这信中,奴才是提前回的京,正式消息过两天就到。”塞布礼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郑重,似乎那信上记着吓人的事情。
岳乐眉头微皱,知道信中肯定有要事,且达素瞒不住,便让塞布礼提前进京给自己透露消息,想来这事达素脱不了干系,所以求到自己门上,想着让他这位首席王爷帮着在皇帝面前分说求情。
难道是达素又吃了郑森的败仗?
岳乐一边寻思一边剥去信上的密封,将信纸从中抽出,不想只看了几眼就猛的一个激灵,“豁”的起身朝塞布礼喝道:“济度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