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有史料文,可不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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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还沉浸在晋王大败孙可望喜讯中的永历帝朱由榔在三月一连接到数道凶信,清廷的三路大军同时从四川、湖南、广西三路进攻贵州,现贵阳已被清军占领,三路清军随时都会大举进兵黔西进入云南直捣昆明。
四川方向,吴三桂、李国翰部已经攻占重庆。三月二十五日,吴三桂军进至贵州桐梓县境石台关。石台关山高路窄,上则摩于九天,下则坠于深渊,此关可谓一夫独守,万夫莫开。可如此险关却轻易被吴三桂军突破,三十日,吴三桂军占领遵义,守将郭李爱率士卒5000余人投降。占领遵义后,吴三桂派李国翰继续率部南下,经息烽、扎佐到达贵阳同宁南靖寇将军罗托会师。李国翰又在开州击败明总兵杨武部。吴三桂则在遵义一面休整兵马,一南招降贵州官员,水西宣慰司安坤、西阳宣尉司冉奇樵、兴宁伯王兴等人相继降清。
广西方面南下的清军固山额真赵布泰部在与线国安等人会师后立即进入贵州,攻占独山、都匀,占领贵阳以东大部府县。为应对贵州危局,永历朝廷给土司罗大顺加官都督,让他领兵收复清平、新添卫、命总兵张先壁部反攻贵阳,可都因兵力单薄被清军击退。
湖南方面的中路清军在宁南靖寇将军罗托的率领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南明军队防线,二十九日占领贵阳,南明安顺巡抚冷孟战死。
清军三路大军同时南下,当面明军却节节败退,在孙可望的诱降下,南明军队成建制的向明军投降。几乎没有任何抵抗。长期同清军相持的湘西、四川、广西防线迅速瓦解。
而贵州局面崩盘时,在曲靖大胜孙可望的晋王李定国却没有及时做出应对,甚至在二月清军大举南下时都没有做出部署安排。反而在昆明大封平定孙可望有功的部将。
白文选由巩国公晋封巩昌王、马进忠由鄂国公晋封汉阳王、冯双礼由兴国侯晋封庆阳王、马宝由安定伯晋封淮国公、马惟兴由兴山伯晋封叙国公、靳统武由平阳伯晋封平阳侯、祁三升由威宁伯晋封咸宁侯、高文贵由广昌伯晋封广昌侯,其余有功镇将也分别升赏。
孙可望的部将狄三品、王会、张光翠等人则被李定国以党附可望的罪名降爵。驻守楚雄、永昌一带的王自奇、张明志、关有才曾经接受孙可望的密令。准备东犯昆明。孙可望兵败后,李定国没有对他们赦罪招抚,以求快速稳定局面,反亲自率军进攻迤西,阵擒关有才,降张明志,王自奇败走腾越,穷蹙自刎。
李定国大胜返回昆明后。蜀王刘文秀获孙可望大将张虎于水西,命人槛送省城,李定国便令将张虎同关有才一起活剐,此举使得孙可望旧部对晋王大为不满,人心越发离散。
晋王对孙可望的部将进行清算,永历帝却是支持的,但他却没有想到李定国在清洗了孙可望部将的同时,竟秀也产生了猜疑之心。
李定国和刘文秀在原大西军中都享有很高的威信,联明抗清后两人多次独挡一面,指挥重大战役。也联手迎接永历入滇和平定孙可望叛乱。算起来,蜀王刘文秀的战功是不及李定国,但在稳定局势、安抚人心上。刘文秀却比李定国做得更多。
交水之战后,刘文秀领兵追捕孙可望,同时也负有稳定贵州局面的重任,以免清军趁机南下。虽秀却及时安抚了孙可望手下的兵将三万余人,稳定了贵州局势,明军依旧据守着四川大部和湖广武冈一线同清军对峙。
稳定贵州局面后,刘文秀上疏请永历帝移跸贵阳,这样更能稳定局面。并体现朝廷进取之心,震摄清军不敢轻举妄劝。永历同意了这一建议。命礼部择吉日起行。不想晋王李定国在进讨盘踞永昌的王自奇时得知这个消息后却是大为不满,上疏告病。以此胁迫永历放弃移跸贵阳。永历拗不过李定国,又离不开李定国,只能得派人玺书慰劳,又答应李定国所请,将镇守川楚守边各镇原孙可望的部下统统调回云南,最后又要永历帝把蜀王刘文秀也召回,结果使得前线军队失去统一指挥,人心也立时不稳。
李定国回到昆明后,也没有立即安排入贵州抵御清军的部署,而是大搞晋兵、秦兵,对孙可望部下的驾前军采取歧视政策,使得这些驾前军对朝廷,对晋王失望透顶。
刘文秀被召回昆明后,永历帝本应慰劳一番,却一开口就质问孙可望是怎样逃脱的?
刘文秀回奏:“彼时杀败孙可望之际,不料他走小路。臣带多兵只从大路追去。及至盘江细问,把桥兵云:不曾从此过。始知走小路奔逃,只得仍从大路追下,且可望仅马上不满百人,随处有马即换,他不说大败之故,谁不应承?连夜前去。臣只一日一站追,故追不及。臣到贵州,冯双礼云已去四日矣。即再发兵追之,已莫可及,可望故此得脱。”
永历沉默了很久才说道:“若捉不住,原日也不宜追他。今追之不获,反激之投他处,恐滇南之祸不远矣。”
刘文秀知自己在永历心中不如李定国,天子听不得他的意见,因此内心非常苦闷,私下对人说:“退狼进虎,晋王必败国。”
被夺去兵权后,刘文秀日趋消极,大朝日方上朝一走,常朝日俱不去,也不出府一步,只将一切兵马事务悉交护卫陈建料理。不久便发病卧床不起,永历和李定国都曾去探望,再三宽慰,派医调治,但刘文秀得的却是心病,根本无药可医。
刘文秀得病时。吴三桂驻遵义,罗托驻贵阳,赵布泰驻独山、都匀。清军已经实现会师,而明军主力却仍在云南。此时就算李定国统大军北上也难以扭转战局。
局势的直线恶化令永历变得徬徨无措,他而对王皇后大哭,宫人吓得都不敢入内,郡主朱淑仪也没敢进去,但隐约却听见侄儿皇帝在那说什么“大明江山怕是没有指望了。”
侄儿皇帝的失言让长乐郡主感到不安,她想到了十年前广州的那一幕,立时感觉自己好像犹如置于苍茫大海中的一叶危舟,只要有一个浪头打来。立刻就会倾倒覆灭。
内殿中,朱由榔紧闭着双唇,铁青着面孔,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脚看,他似乎朦朦胧胧地感到了自己的下场,不由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他看着御案旁瑟瑟抖动的烛焰,突然有种想法:自己难道会像这行将燃尽,摇摇欲灭的烛焰一样吗?想到这里,他不安地走动起来,烛光把他来回晃动的身影投在漆皮剥落的金黄色墙壁上。一边的王皇后见丈夫这样。也是悲从心来,不知怎的局面就一下变得如此败坏,只盼着已率军北上贵州的晋王能再次大展神勇。保住大明江山,不使她夫妇二人再次颠沛流离。
此时,几百里外的李定国也像永历一样焦虑不安,彻夜难眠。他已率军进至贵州黑石渡,准备迎击吴三桂部清军,然而清军以逸待劳重创了李定国部。
黑石渡一战,吴三桂军大胜,李定国损失近万人,手下的大将刘泰战死。吴三桂军也损失四千多人。首战失利后,李定国星夜率部退守七星关。
吴三桂首战得胜。气焰更加嚣张,为抢灭国首功。他命大军即刻杀往七星关。数万清军搅起的尘土像黄色的大雾铺天盖地,遮掩了青山绿水,蓝天白云。
志得意满的吴三桂用力抽打着跨下那匹乌油闪亮的骏马,马像一阵风似的向前猛冲。转眼间,平西王就冲到了清军大队的最前面,令得所有清军都能看到主帅的身影。
在吴三桂身先士卒的带领下,清军骑兵放开马蹄,步兵拉开两腿,拼命向前冲击。暮色苍茫,群山失色,七星关的重峦叠嶂渐渐被夜色笼罩,变成黑黝黝一片。
一连两日,源源不断开来的清军,里三层,外三层,把七星关围成了铁桶一样。白日陈兵如蚁,夜里篝火烛光。
四月十三深夜,经过几番攻关血战的清军已疲惫不堪,他们点燃满山篝火,小事休整。四面山上的篝火把七星关附近的险要山势照的如同白昼。
晋王李定国披着一件黑缎斗篷,像一尊石雕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七星关的墙楼上。连日血战,使他杀红了眼睛,虽然清军一次次进攻都被击退,然而清军人多势众,他困守孤关,怎能旷日持久?
望着关下漫山遍野灯火连城的清军,李定国心头犹如压着一块掀不掉的巨石。如果七星关再失守,清军将会长驱直入云南,昆明恐怕就守不住了!
此时,李定国心下早已后悔,悔不该误了战机,悔不该将前线将领调回,悔不该召回蜀王,致使贵州局势短时间就崩坏如斯。后悔已经无用,他能做的便只能是战斗到最后。
天亮以后又是一场大战,直杀到黄昏,虽然明军勇锐不减,可寨营里的粮草,擂木、箭矢、滚石都已经炔要用完了。趁着战斗的间歇,明军正在抢修南方塌掉的城垛、寨墙。李定国也率部巡视,忽然一个亲兵跑上来大喊:“王爷!鞑子又上来啦!”
随着这一声喊叫,李定国抬头一看,果真关下的清军又趁着夜色,喊叫着蜂拥而来,黑压压的一片人马遮天盖地。
吴三桂当真欺本王如此吗,他当真以为本王是好对付的吗!
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直冲上李定国的头顶,他回首对着刚才喊叫的那个亲兵喝斥道:“这又不是第一次,敌兵又没变成三头六臂,你慌个啥子!”
说着,他冲着身边的那些个略显紧张的将士喊道:“看什么,又不是唱戏!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都把箭和擂石准备好,只待清军冲上来,就给我猛射猛砸!”
说完,李定国把刀霍地抽了出来。将士们见主帅毫无畏惧之心,个个都觉得胆气强壮,纷纷占据各个垛口边,有的搭箭瞄准,有的搬起石头,架好擂木。一个个紧咬牙关,两腮上鼓起一棱棱的肌肉,单等着清军靠近。
清军的这次进攻,是进攻以来兵力最多的一次,督阵的是吴三桂手下大将胡国柱,清军个个举刀持枪,狂喊着冲上来,恨不得将七星关吞没。
“放箭!”
李定国拔刀怒吼。军令一出,城墙上的擂木、滚石、灰瓶、飞箭如暴雨般向关下倾泻。清军之中,哀声阵阵,前队有一多半倒在木石箭雨之下,但尚未等明军再一次把箭搭上,把擂石备好后一排的清军竟又毫无顾忌地蜂拥冲至关下,霎时便将云梯搭好。
李定国情急之下,将身上的披风一甩,也不顾身边亲兵的拦挡,吆喝着也冲到一架云梯前,顷刻间,便将此云梯推翻,他刚抽回手,猛见左右有几名清兵已爬上城墙,他不禁火性大发,抡刀迎上。身后的亲兵见晋王危险,紧跟过来。这几名冲上关来的清兵,尚未站稳,被明军一阵旋风般的冲杀,便惨叫着倒了下去。这时援兵上来,清军的云梯都被推翻,冲上城墙的清兵寡不敌众,纷纷被砍下城墙。
清军的攻击持续一个多时辰,终于被打退,但明军也有不少军兵倒在血泊中。
夜深,李定国躺在亲兵搬过来的一张躺椅中,借着月光向关外的山野望去,只见关寨外,数不清的火堆在关前绵延数里,几乎望不到边。清军兵强马壮,兵力是自己的数倍,李定国眉头大皱,知道这七星关是没法再守下去了。
四月十六日,晋王李定国从贵州七星关退回云南,至此贵州全境为清军占领。得知李定国退兵后,尚在湖南观望的多尼立时率大军入贵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