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前方铁甲打造的兵阵,望着那兵阵当中竖起的长矛,众神保打了个寒颤,可是他退不得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视线中,那扛着铁锤的太平寇兀自还站着那,虽然看不到其铁盔下的脸,但其嚣张的样子让众神保感到愤怒,他将长刀挥起,纵马快速冲了上去,擒贼先擒王,这铁塔太平寇一看就是这铁甲兵的统领,若是能一举击杀此贼,这帮铁甲太平寇或许就会崩溃。
瞎子李狞笑着看着直奔自己而来的前锋营马甲兵,他虽然瞎了只眼,可另一只眼的视线却好得很,他能看到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鞑子佐领愤怒的目光。
在广州吃喝这么长时间,满州娘们也玩了那么多,终于该俺报效大帅,大显身手了!
“大帅好吃好喝养着俺们,今日该是俺们报效大帅了,都他娘的给我卖力些!别叫外人老说咱们铁人卫是光能吃饭不能干事的饭桶!“
瞎子李将铁锤从肩上取下,大吼一声,当先向前而去。身后八百铁人卫亦是集体呐喊一声,紧随瞎子李身后向前方踏进。铁甲撞击声令得官道满是回声,一排排的铁人卫将官道堵得水泄不通,如一堵铁墙般向前移动。
整体移动的铁甲兵令得随众神保冲锋的那些前锋营马甲兵们都是色变,在这狭窄的官道之上,他们无法回头,更不可能施展他们的骑射功夫远远将铁甲兵们驱散,因为他们的箭枝根本射不透那些太平军身上的铁甲,他们唯有用超过对方的战斗勇气去撞击他们的铁甲大阵,摧毁他们的斗志。但这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可能。
众神保大声呐喊着为自己打着气,长刀直指瞎子李。没有选择的前锋营兵和众神保一样,也是纷纷用满语呼喊着纵马冲上。
两侧坡上的太平军铳手在这瞬间下意识的停止了火铳射击,他们紧张而又期待的看着人马披甲的清军骑兵和全身铁甲的铁人卫如何冲撞在一起,又谁更胜一筹。
前方太平军竖起的长矛令得前锋营的战马有些畏惧,马上的马甲兵们没有时间将座骑的眼睛蒙住。只能狠心的鞭打,狠狠的用双腿紧勒战马的肚子,又或是拿匕首狠狠的剌自己的座骑。
战马发出嘶鸣声冲向了太平军的铁人卫。
在众神保马蹄踏到之时,身穿厚重铁甲的瞎子李却无比轻巧的跃到了左侧。他那身重达七十余斤重的铁甲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动作。众神保一刀落空,心下顿时一紧,座骑没有停留的扎向了前方的铁甲兵阵。
”剌!“
瞎子李猛吼一声,三排手持长矛的铁人卫将矛尖锋利的剌向了前方。矛身近四米长。要么剌在那些冲锋而来的战马前腹,要么剌在马上的清兵身上,借着战马冲锋的速度狠狠的剌进甲衣中。
不等马上的清军摔落马下,瞎子李又大吼一声:”砍!“
前面两排手持砍马大刀的铁人卫顿时挥刀整齐的砍向那些战马的马腿。”噗哧“声中,冲在最前面的战马顿时前腿尽叫斩马大刀砍断,马腿到处都是,战马哀号遍野,马上清兵更是一个接一个从马上坠下。
众神保的座骑也被斩去马腿,马上的他骇然失色,重心不稳从马上落下。他的武艺也是高超,借力使身体向右侧落去,而不是向前直接扑在铁甲兵的斩马大刀下。
“扑通”一声,众神保重重摔在地上,泥土灰尘呛了他一嘴,他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胁下似乎有骨头断了,但这点疼痛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他吸口冷气便想跃身而起,身子却突然一重,似是被什么庞然大物压住一般。他扭头看去,却是方才那铁塔太平寇一只脚踩在了自己背上。
“你!”
众神保挣扎着,可怎么也不能动一下,对方脚上好像有无穷力气般。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众神保看得仔细了,这铁塔大汉竟是个独眼龙!
“狗鞑子,还想砍老子!”
瞎子李呸了口,举起大铁锤就朝众神保砸去,那布满尖剌的铁锤一下就破开了众神保身上的铁甲,深深砸进他的后背之中。再次提起时,锤尖上赫然扎着几根骨头,再看地上的众神保,在那不断的抽搐着,竟是自始至终都没能动一下,就好像只被大象踩死的蚂蚁般。
众神保死了,于其说是被锤杀,倒不如说是被踩死。结果他性命的瞎子李宛如无人的冲进已乱成一团的前锋营兵当中,也不管砸得是人还是马,一锤下去总会听到响重的“噗哧”声。马甲兵被这巨汉巨锤骇得魂都飞了,眼看这巨汉一路砸来无人可挡,要命的马甲兵勒着缰绳就要掉头,可四下都是乱成一团的马甲兵,跑都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巨汉杀将过来。
“进!进!进!”
铁人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沿着平日训练的节奏和步伐不紧不慢的朝前移动着,举矛的始终举着矛,挥斩马大刀的却不断替换着,以求用最大的力气,最快的速度斩杀面前的清军。
众神保部下的马甲兵和他们的佐领一样纷纷惨死,他们没能冲破太平军的铁甲兵,反被对方杀得一败涂地。手持砍马大刀的铁人卫不断的挥刀砍杀,直杀得血流成河。阵前不是死马就是死人,没一个身子完整的,马的断腿,人的断腿乱七八糟的堆落在一块,看得人要作呕。
那堵铁墙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有多少铁甲兵在,再看前方倒下的全是自家兵马,前锋营兵们便是再勇敢,再无畏,也感到畏惧。他们不再往前,纷纷掉头要往后,可后面的人却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正和两侧坡上太平军交战的蒙古兵也射得正酣,一丝也没有察觉前方已经不妙。
直到那铁甲撞击的声音伴随着整齐的”进!进!进!“传到耳畔,蒙古兵们才发现前面的前锋营兵正在疯狂往后退。
残存的前锋营兵挡不住压过来的铁人卫,官道又拥挤不堪,聪明的直接弃马往后跑,留下战马去挡那些铁甲兵。太平军的铁人卫却对战马毫无可怜,他们只知挥刀斩杀眼前阻挡他们的一切。不论是人还是马,哪怕这战马对于太平军来说宝贵无比,可现在却只是阻挡他们前进的障碍。一匹又一匹的战马被砍翻在地,踏着还在哀号还在抽搐的战马尸体。铁人卫一往直前。前锋营兵崩溃了,蒙古兵们也吓得打马往后跑。
“不许退,不许退!”
战局的陡转直下让季达礼如遭当头一棍,冲进口内官道的前锋营兵连同蒙古兵有上千人之多,这会都挤在官道上。若是往后撤,不用太平军杀,自相践踏的就要死上一半。
季达礼拼命拦阻后腿的部下,命令他们掉头去挡压过来的太平军铁甲兵,可这当口马甲兵们都被吓破了胆,谁也不敢上去,甚至在他们的裹挟下,季达礼的戈什哈也被冲散。
季达礼还想着如何应对这危机,太平军的铁甲兵已经压了过来,见状。季达礼也不敢硬挡,打马便要掉头撤,可是后面却叫坡上的太平军铳手给射杀了几匹马,将本就狭窄的官道堵了一半,疯狂逃奔的前锋营兵和蒙古马挤在那争先恐后要跑,结果谁也跑不了。
后路被断,太平军的铁甲兵又压了过来,季达礼知道跑不掉,便瞪起眼睛一声大吼,纵马向前方冲去。他就是死也要死在进攻的道路上,而不是逃跑的路上。他手中大刀重重劈向正面一个铁甲兵,大刀带着威势,一下就劈断那铁甲兵手中的长矛。但那铁甲兵却是一点也不害怕。竟然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找死!
季达礼狰狞的向这傻站的铁甲兵胸口砍去,但刀锋还未及对方胸口时,右腿却传来巨痛。
“呃!”
季达礼疼得脸都扭曲了,低头一看,只见一柄斩马大刀直直的砍在他的右腿之上。他虽身着重甲,可膝盖以下却是无甲。那铁甲兵用尽全力向他右腿砍去,立时就将他右膝以下连骨头一起砍断。
“该死!…”
季达礼再也支持不住,身子失去重心跪倒在地。他满脸血污,犹如利鬼,口中不断吼叫着,恨恨瞪着那个砍断自己右腿的铁甲兵。
那铁甲兵一击得手,看也不看这跪下的清将,回手又是一刀,直接向着季达礼脖子而去。劲道之大让季达礼的头远远飞出,眼睛怒睁,鲜血从脖中喷射出来,无头尸身不甘心扭了扭,重重扑倒在地。
那铁甲兵随手一擦喷在自己脸上的鲜血,舔了舔嘴唇,将血水吐了出来,连续的砍杀已让他麻木,根本不在乎死在刀下的是谁。
“好小子,杀了个都统,给你记着这功,回去俺那些满州娘们任你选!”
瞎子李见了季达礼被杀,他哈哈一笑便给那铁甲兵记了功,许了赏,尔后扛着铁锤朝前继续追杀那些溃逃的清兵,跑了十来步突然想起一事,回头赶紧叫道:”俺只给你两个,你可别以为都给你啊,俺自己还要乐呵呢。“
兵败如山倒,都统季达礼的阵亡让残余的前锋营马甲们彻底丧失了勇气,他们一边往山口飞奔,一边扔掉手中的兵器去解身上的铁甲,因为沉重的盔甲严重影响了他们逃跑的速度。蒙古兵跑得更快,这当口哪管满州大爷们的死活,有这些满州大爷挡在后面,他们才能活命。
管天水指挥着甲乙两营残余铳手在两侧坡上不断收割逃跑的清军性命,铁人卫在后砍瓜切菜,最终活着逃出山口的前锋营马甲兵只有百余人,四个佐领死了三个,可以说前锋营已经残了。随前锋营冲进口子官道的3个牛录蒙古兵也只剩四百多人,佐领、协领死了好几个,冲出来后,蒙古兵们脸上没一个有血色的,那心也是狂跳不已,但见着前方一片开阔,却是庆幸自己有命活下来。
蒙古佐领阿勒塔在跑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从马上跳下,捧起地上新鲜的泥土放声大哭,然后取出酒囊拼命往自己嘴中倒酒,似乎只要自己醉了就可以忘记刚才的噩梦。
山口再次恢复宁静,只遍地的尸体告诉了活着的人,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屠杀。清军大营也是一片寂静,济度呆若木鸡的看着逃出来的几百残兵,只觉身心都是冰凉。
败了,怎么败的?
济度呆呆的看着玄武山,虽然绿营兵和汉军还在两侧坡上和太平军厮杀着,可他的血再也热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