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辉笑道：“我得扶持我下面的人啊，只有他们成功了，我才算真正的成功，至于升老总，我估计明年五月份，应该就绰绰有余了，哎！”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升了老总，我就得回家创业了，真是有些舍不得你们啊，舍不得这个大家庭。”
“那时候余总肯定是很成功的企业家，你看你现在多有爱心啊，善良，肯帮助人。”
余辉道：“这就是我们这个行业的规则啊，也是国家要让我们学习到的，一是吃苦，二是帮助他人成功，你们也要记住，以后你们做了经理，不要急着被他们接到宾馆，多和你们下面的人沟通，帮助他们，反正业绩在那里，早上晚上都一样，总之，我们拿到的钱都是固定的。”
赵兵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到时候我们要送余总，你这手表，还有你这手机，还有这身衣服，可得提前给我们这边留点啊，不要被他们抢了。”伍奎笑着讨好道。
王春花见赵兵一头雾水，解释道：“赵哥，我们这一行有些规矩，进来之后，先吃苦，等业绩做到经理级别，就要被接到宾馆，到时候他的所有东西，都要留给大家，公司会给他订几套报喜鸟，钮扣都是金的，明天上课之前，大家要唱歌，就会唱到这个。”
赵兵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这样。”
有人问道：“余经理，听说你当初是你堂哥介绍来的？他现在做到什么位置了？”
“早就是经理了。”余辉感慨的道：“我还得感谢我堂哥啊，想当初，我在老家给人盖房子，一天七八十块钱，被他拉到这个行业，我现在也有几十万的存款了，总算是混到头了，不过我现在有点害怕啊！”
“怕什么？”有人好奇的问。
余辉道：“你们应该知道，以后升了老总，会去燕京旅游，还要开欢迎宴吧？”
“知道知道。”
“那你们也知道，一共有八十八道菜，二十八杯酒了？”
有人兴奋的道：“是啊，满汉全席啊，多好啊，我们可羡慕了。”
“我听我堂哥讲，他有一次有幸去参加了那次的欢迎宴，全国几百位经理聚在一起，每人都要送红包，至少都是十万起点啊，八十八道菜，每份都要尝一口，你们想想，会不会撑死人？还有，二十八杯白酒，如果你找不到人帮忙喝，就得自己喝，我酒量可不太好。”余辉感慨道。
王春花笑道：“等你升老总了，我们也是经理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来帮你喝就是了，不过，到时候红包我们能不能少一些，五万？”
“我出八万八千八，吉利！”
“你那就是小气，到时候你一个月也不止十万，十万是起点，最低数字，懂不懂？”
“国家让我们吃苦，要节俭嘛！”
大家笑着聊着天。
赵兵则是汗颜无比。
这都哪跟哪，说得跟真的似的。
“我今晚也是想来看看大家，以后到了宾馆，我们见面的时间就少了。”余辉最后道：“不过，我会想念大家的，也会在上面等你们，到时候一起打麻将，对了，我三天后升级理，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发红包，每人最少一百。”
赵兵一愣：“这么少？”
余辉也是一愣。
一百还少吗？
“你知道有多少人吗？”余辉问。
赵兵摇摇头。
王春花道：“两千多人啊，每人一百块，就是二十多万！”
二十多万很多吗？
赵兵真没觉得，但换位思考一下，二十多万，对于这样一个组织的策划者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了，于是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啊，那么多人？”
“你也可以去参加。”王春花道：“正好去见识一下。”
赵兵赶紧点头：“好，好好，我一定去看看。”
洛刚的表情有些别扭了。
他看出来了，赵兵就是在装。
可越是这样，他越忐忑不安，但事已至此，赵兵一到，这件事情就不归他管了，是大家的事儿，便只好不闻不问。
他不揭穿赵兵，也不帮大家说话，就是沉默以对。
至于赵兵最终会不会给他钱，他现在也已经不敢想那么多了，但有一点他很肯定，赵兵一定不会从事这个行业。
中盛国际每年能赚多少钱啊，赵兵会在乎这几千万？
余辉告辞离开，临走的时候，邀请赵兵三天之后，去参加他的升经理仪式，赵兵自然满口答应。
他这一走，客厅便有了新的话题。
不过大半都只是围绕着余辉升级理的事情，说的也是一些羡慕的话，当然也少不了许多人互相鼓励打气。
赵兵冷眼旁观，也不得不吃惊，这些人好像真的被洗脑了。
直到赵兵的手机响起，大家这才停止了聊天。
赵兵拿着手机走到门外，和洛冰说了几句话，其实也没有说什么了，只说自己到了，一切看看再说。
洛冰估计是心里有数，也没有多问。
赵兵再回到房间，正好看到王春花在和洛刚说什么，见他走了回来，大家便没再说。
“时间差不多了，明天还要早起，大家洗洗睡吧，洛刚，把你姐夫照顾好啊。”王春花道。
“好，我知道了。”洛刚回答。
赵兵没敢把妆去掉，只是抹了抹脸，洗了脚，便回到客厅，这时候，几个男人正从一间卧室走出来，每人怀里都抱着被子，清一色的军用被褥，没有被套，远远的便闻到一股霉味。
汗，有点脏啊！
看到大家就在地上铺了开来，赵兵彻底傻眼。
没有女人睡床也就算了，还得和大男人们挤这又臭又脏的被子？
还是地铺？
“姐夫，我知道你不习惯，你将就一下吧。”洛刚可怜巴巴的看着赵兵劝道。
赵兵狠狠的瞪了洛刚一眼，道：“睡吧！”
躺在地上，赵兵不胜唏嘘啊。
原来传销就是以这种方式存在，这些搞传销的人，还真不是盖的，别的不说，这忍耐力就相当惊人。
他现在知道，这些被子，全都是被前面的人留下来的，不知道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多少人，反正这被子，是真的很脏很臭。
赵兵憋着气，却是迟迟不能入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开始聊天。
“对了，你拿了工资了吧？”
“拿了，这个月不行，只拿了一万七千多，我都存好了，给家里打了几千。”
“我还不错，拿了两万多，改天我请你们出去吃大餐。”
“开什么玩笑，你忘了上面说的话了，要吃苦，要是知道你带我们去吃大餐，估计回头就要挨训，忍着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你们厉害，我才拿了八千多块钱，都没有你们一半多。”
“你才来多久啊，一个月不到，你再做两个月，绝对破一万五，一点压力都没有。”
“对了，谢谢你把我带来啊，这个行业还真不错，原来吧，我还怀疑，现在我是深信不疑了，别的不说，这钱发在手上，这是真实的吧！”
“我都说了，这个行业是保密的，外面的人有不少不好的传言，你就别当一回事，至于本地人说三道四，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这个待遇，享受不到这种好处……”
……
赵兵苦笑。
这戏演得……简直是无孔不入啊！
明知道我没睡，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这一宿，对赵兵来说，真是折磨，不过他很会安慰自己，想着在沼泽地里潜伏几天几夜，他就觉得这样的生活特别美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赵兵被王春花的叫起床的声音惊醒。
“起床了，吃饭了。”
“姐夫——”
洛刚坐起看，叫了一声姐夫，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咋了？”赵兵很无奈的道。
“你要去听听课吗？”洛刚有些小心的问。
赵兵笑道：“你想我去吗？”
“你去听一堂试试吧！”洛刚请求道。
“好吧，既然你想我去，那我就去吧！”赵兵叹道。
天还没怎么亮，但早餐却已经做好，面条，统一的面条，水里面放了两粒猪油，放了点盐，所以除了咸味，便再没有什么味道。
每人一小碗，定量的。
赵兵差不多是含着热泪吃完这碗面，他怀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想吃面了，这都快吃出心理阴影了，还有比这更难吃的面条吗？
吃完饭的人先走，赵兵听力不错，隐约听到王春花安排下面的人不要走在一起，分开来走。
而最后留下的，便是赵兵，洛刚和刘琳三人。
刘琳和洛刚很积极的洗碗，赵兵则在一边抽着烟。
等两人忙完，大家才一起出门。
居然没有人跟踪？
赵兵有些意外。
而这也是个机会，被洛刚带着在安静的街道上行走，天还没有大亮，偶尔有骑车经过的，都是些卖菜的小贩，路边有热腾腾的包子铺，这里比较偏僻，看起来像是一个小镇。
“刘琳？”
赵兵试着叫了一声。
刘琳一愣，看了赵兵一眼，居然有些脸红，眼神闪烁。
“你老家是哪里的？”赵兵问。
“四川的。”
“真的？那我们是老乡啊。”赵兵笑道。
“我们不是老乡，你的四川话一点也不像。”刘琳小声道。
啊？
赵兵一愣。
自己露出破绽了？
“那你怎么没告诉他们？”赵兵好奇的问。
刘琳不说话，闷头在前面走。
赵兵紧追了几步，又问：“我的确是四川巴中的，不过我从小就在天海长大，不会说四川话也正常，你是四川哪里的？”
“广元。”
“广元在哪？”赵兵下意识的道。
“你还说你是巴中的？”刘琳居然忍不住笑了：“广元和巴中隔得很近的，靠在一起。”
赵兵汗颜，只好尴尬的笑笑，索性装到底：“我只是出生在巴中，后来几乎很少回去，所以不知道广元在哪里，对了，你这个年纪，应该在读书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都中专毕业了。”刘琳道：“我学的是护理专业。”
“真的？”赵兵对刘琳的事情似乎很关心，继续闲聊：“你看起来还很小啊，真是看不出来，可你怎么会来这里做传销呢？”
刘琳脸色有些黯然，似乎有些纠结。
后面的洛刚咳嗽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