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一般选秋季,这样可以劫掠敌国供己之用。前朝高宗皇帝也有春季开战的,却是为了让敌国百姓春不得耕种。南院大王如果是春季出兵,这个时候却早了一点,我以为,他还是缺粮草,如果教主打算搭乘他的便车,我得劝你,还是留点力气收拾邓关吧。”
“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知道他一定是缺粮草呢?”
“他不缺粮,而是缺草!那么多牛羊,每天都要吃草,去年末辽国遭雪灾,牧草都被几尺厚的冰雪覆盖,他以为南边的冰雪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融化了,所以才发动了这次南侵,大宋皇帝如果聪明,就要发财喽!”
“哼!你怎么就料定他会发财?”
“他不派兵就会发财;派兵就会开战,两败俱伤,这对教主还是有利的。”
“你能不能说得再明白点?”以前这些事情都交由柳绝无打理,现在是指望不上她了,所以这些无头无尾的话使得柴仇非常头疼。
“一定是有人传出了假消息,说南边的冰雪早化了,故意引诱他南侵的。”
“你又怎么知道南边的就一定没化?”
“简单!按照历法,去年与今年差了二十三天,也就是说,去年末的冰雪比往常晚下了将近一个月,今年的冰雪将推后一个月才能化,他现在押着百万头牛羊到大宋境内吃草,就等于给大宋皇帝送礼。如果我是大宋皇帝,我一定放他进来,不断袭扰其后路,无须杀他多少人,这百万头牛羊是一定能留下的。”
“你想得太美了些吧!”
“不信的话,你就派人跟他在屁股后边,看他能走到哪个地方!”
“你若输了呢?”
“我就将邓关的人头送给你!”
“他的人头你说了不算!如果你猜的不准确,从今而后,你都得听本教主的!”
“如果我赢了,不许你对我家小姑娘恶言恶语。”
“你输定了!吭!”
“吭!咱们走着瞧!”
萧不花亲率十万精锐骑步军,护送牛羊六十万头渡过巨马河,侵入大宋河北东、西二路,一路“望风披靡”、“势如破竹”,十天之内就渡过涞水,兵临唐河,前锋将保州团团围住,定州一日数惊,知府被吓得弃城而逃,若不是镇守此处的李戴将军守住城池,保州就白白送给萧不花了。潘将军于十日内抵达定州,接过定州防务,与杨延昭将军合兵一处,实行坚壁清野,放开大道。见萧不花只是以骑兵开道,后边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牛羊,就知他并未携带多少辎重,也无攻城器械,定州与保州乃大宋北方边陲重镇,城池高大坚固,固若金汤,自保无虞。遂与杨将军、镇守青州的唐国公分兵三路,从左、右、后三个方向对萧不花进行袭扰,不与他那十万骑兵硬碰硬,在滹沱河两岸展开连番恶斗,从正月末一直延续到三月初。
短短一个月之内,朝廷也吓得够呛,各种奏章塘报如雪片一般飞来,有县令上奏的、有知府上奏的、有文官的、有武将的,等等等等,乱七八糟,弄得皇帝都不知道相信谁。文武百官也是乱成一锅粥,每次早朝也是吵翻了天,几个时辰都议不好一件事。全在打口水仗,京城里也人心惶惶,各种谣言满天飞,有的说辽国已经打到冀州,尸积如山,血流飘杵;有的说朝廷与辽国议和,滹沱河以北尽归辽国;还有人说朝廷里出了内奸,致使黄河以北的军队全军覆没……吓得好多富户举家南迁。
“圣上!辽国有不下二十万精锐侵入中原,如不及时加以阻止,贼兵必定沿黄河南下,直捣京城啊!”由于朝廷内谁也说不清到底来了多少辽兵,有些大臣只能先劝皇帝做好应战的准备。
“圣上,此时黄河尚未解冻,辽国大军如趁此时过河,我朝危矣!”
“圣上,为今之计,当将京师南迁,或者西迁入川!”好家伙,辽兵一个没见到,倒又想迁都了。
“你们怎么就想着迁都呢!记得十五年前,也是辽国入侵,有人不思退敌之策,怂恿圣上迁都,难道南方就安全吗!”八王爷骂道。
“王爷,您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二十万精锐,长驱直入,如任其渡过黄河,从东边南下,再回头攻击京城,到那个时候可就什么都晚啦!”
“谁告诉你有二十万的?”八王爷逼视着他。
“定州知府余万节所言,难道也有假吗!”
“圣上!定州守将李戴上书兵部,余万节弃城而逃,而今其又故意夸大敌情,置朝廷于危急之中,其用心不可谓不歹毒,当杀一儆百!”
“臣以为,余大人乃文官,于万军之中能全身而退,已属大功一件!非但不能杀,还得赏!”丁谓奏道。
“丁大人,而今定州未失,何来全身而退?他连辽兵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先逃到了真定府,所载金银财宝不下百车,侍从多达五百多人,就差将定州知府衙门给搬走了,这也算大功一件吗?”六王爷骂得丁谓直翻白眼,毕竟是自家家事,不能马虎。
“圣上,余知府身为朝廷重臣,身负守土重任,而今弃城而逃,依例当斩!”
“为一己之私,不顾家国天下,置朝廷安危于不顾,臣以为,当诛三族!”
“臣得到斥侯来报,此番萧不花所率精骑没有二十万之多,充其量只有步骑十万,牛羊却不下百万头,铺天盖地,乃循水草而来,其目前虽然抵达滹沱河北岸,不过此地还是冰天雪地,根本没有牲畜可食之水草,沿途皆是倒毙之牛羊,他这十万人坚持不了多久。至于说他会沿黄河南下,简直一派胡言,等他到了黄河沿岸,牛羊早就全部饿死,此时冰雪消融,道路泥泞不堪,这是自寻死路!”曹琳奏道,他是东阳侯,马背上混出来的三朝重臣,打了一辈子仗,说话自然有些分量。
“可京城人心惶惶,总不是长久之计!望圣上早做安排,抚慰百姓!”范大人道。虽然满朝文武急得差点胡子都白了,可是有两个人一直没吭声。一个是太子,他正黑着脸心满意足地任凭这些文臣武将吵架。另一个就是秦王,在满朝文武大臣没有争出个结果来,他是不会开口的。毕竟这个请君入瓮之计是他出的,如果能有惊无险,什么都好说;万一弄错了,自己将成为千古罪人。
“而今谣言满天飞,京城大乱,臣恳请圣上降旨,捉拿造谣生事之人,杀一儆百!”开封知府杜大人道。
“百姓皆囤积粮食,致使街市物价飞涨,民心浮动,臣以为当擒拿为首之人,以安定民民。”有人附和道。
“老臣以为,对这些造谣生事之恶徒绝不可轻饶。”吕相启奏道,他也看出来了,辽国出兵纯粹是争夺水草,就区区十万人马也敢下中原,如果不是自寻死路,就一定是萧不花手里的粮草只够这十万兵马之用了。既然萧不花早晚得退,他也不想让皇帝稍稍好过,得“帮”他找点事干,弄些内患出来也好。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此事万万不可轻动!”范大人道。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些恶徒横行不法、妖言惑众不成!”太子喝道,他终于忍不住了。可朵朵还是不作声,捂着耳朵任由他们吵闹。
皇帝左右为难,苦瓜着脸,一看太子一党与吕相都赞成平抑物价、捉拿造谣生事之徒,想想也没大错,为了让自己耳朵清静一些,也只好牺牲某些人了,想到这儿,“罢啦!”朝堂立马安静下来。“传朕旨意,捉拿造谣生事之人,传谣者同罪。平抑物价,但有哄抬物价者,皆处流刑千里!”
“圣上!此事万万不可呀!百姓造谣传谣多半出于不知北边战事,冒然行事,恐造成更大祸患!”八王爷苦劝。
“八弟,此事你就别操心啦!命太子全权处理!退朝!”
“圣上!派兵之事呢?”
“明日再议!”在满朝文武目瞪口呆之下,皇帝飘然而出。接下来京城可就热闹喽,太子亲率上千兵马在大街小巷里横冲直撞,但见有人围成一堆,不分青红皂白、不管男女老少,是人就抓,一时间秩序大乱,人喊马嘶,弄得一地鸡毛。沿街的店铺纷纷关门,喧嚣的京城内外不到半天就安静了下来,这是一种充满恐惧的压抑,就连小孩都不敢大声哭,只要一开口,大人立马吓唬道:“太子抓你来了!”哭声立马戛然而止。
也就在这一天辛时左右,阴云密布,偶尔还飘着雨加雪。只因外边大乱,大掌柜客栈食客清冷,偌大个厅堂只有三桌客,全是常客。大掌柜正满面愁容地算账,寡蛋大师与王十八则没精打采地坐在门口打盹,大门也是半开半闭。打门外进来一个形容枯槁而又面目凶恶的老头,约五十左右,披着黑色披风,双手拢在袖口里,身后跟着十几个刀手,全是一身劲装打扮,手握弯刀,太阳穴高高隆起,想是内力不弱。“哟!客官,快快请坐!”大掌柜满脸堆笑,一看那两个打盹的,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秤砣砸了过去,砰的一声,吓得二人睡意全无。王十八赶忙起身扫桌子,“天寒地冻的几位想来点什么?”他说话还是非常客气的。
老者鼻子里哼了一声,“滚开!老子找这里的大夫!”旁边一刀手将他一掌推开,王十八“跌跌撞撞”地后退几大步,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
“原来是有病!哈哈!”寡蛋大师摸了摸光头,阴阳怪气地打着哈哈。
老者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打鼻子里哼出两个字:“秃驴!”
寡蛋大师并未觉得有多生气,又摸了摸光头,“贫僧所料不差!”继而大吼一声:“开药铺的,有人要吃药!”这一声巨吼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凡懂些武学之人一听这吼声都明白,这老和尚的内力已臻化境。
邓大夫正在里边给曹仁杲扎针,一听这吼声,银针一扔,气呼呼地走了出来,“喊丧呐!死人啦!”他这气也不对路。
“哼!你就是邓太医!”老者站在他眼前,轻蔑地说道。
“阁下是、是阁下有病吗?”一闻他浑身浓浓的药味,他改口问道。
“滚进去!”一刀手又将他推了进去,差点没跌倒。继而所有刀手都跟了进去,将里边塞得水泄不通。
“老夫乃幕府山庄庄主曹无客,得知你有两下子,特来讨教讨教!”曹无客虽然大马金刀地坐着,却颇有居高临下的味道。
邓大夫心里咯噔一声,这不就是里边那残废的爹吗!难道又是来报仇的!他思量一小会儿,有些颤抖道:“老朽微末之技,登不得大雅之堂,讨药可以,讨教不敢,先生还是请回吧,老朽甘愿认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与人纠缠。
“哼!你怕啦!你不是挺能耐吗!这你能医得好吗?”他伸出双手,皮肉已经全没了,只剩下惨白的骨头,宛如厉鬼枯爪,上边还缠绕着一些灰不灰、白不白的经络,使人胃泛酸水而又毛骨悚然。
“这能医得好……”邓大夫脱口而出,既而紧捂着嘴巴。
“什么!”曹无客吓了一跳,“这要是能医得好,棺材里边的不都能活过来!”
“除非是神仙!”原来老夫子的话还没说完。
“你知道这是谁干的吗!”曹无客杀气腾腾地逼视着他。
“反正不是老朽干的!”
“哼!就是你干的!”他咬牙切齿。
“冤枉!”
“你儿子干的好事!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老朽与劣子分灶吃饭已很久了!”
“哼!你想推卸责任不成!”
“非也!老朽的意思是得让先生知道老朽家的实际情况,天下谁人不为人子,又有多少人不为人父母者,如果儿子惹了事就赖到老子头上,老子惹了事又能赖到谁头上呢?”
第三八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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