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不寻常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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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昨日花前扑蝶、桌下斗猫小女孩,今日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景清凶凶的灌了一口酒,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脑海中想象着那美丽的倩影,他心头抽搐的痛。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子嫁给别人,景清想不明白更不服气,金陵神刀镖局不老神仙的嫡孙,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在她眼中难道还比如上街头随便抓来的小乞丐?

  她叫盈盈,金陵薛家的女儿,自六年前金陵第一豪商周家惨遭灭门,薛家迅速壮大,而今俨然金陵第一贾。

  薛父育有三女一子,他最疼幼子,最头疼幼女,盈盈年方十八,别人家的姑娘这个岁数早就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却死活不肯嫁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景家多次请媒人提亲,景公子年轻有为……”

  “要嫁你去嫁,反正我不嫁!”

  盈盈毫不客气的打断父亲,薛父气急败坏的身手要打,薛夫人赶忙进来劝说,父女俩针锋相对也不是第一次了,薛夫人拉着吹胡子瞪眼睛的薛父出门,盈盈翘着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景家又来提亲了,为父就替你答应下来……”

  “女儿信命,算命的先生说女儿将来是要做将军夫人,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盈盈其实也不信命,所谓算命的云云不过是搪塞父亲的话语;薛父气得直喘粗气,想起那骗吃骗喝的老神棍说女儿有将军夫人命,他当时高兴还顺手多赏了几十两银子,此时却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

  “你信命?”薛父气极而笑,他冲门口大喝道,“来福,去街上随便拉一个要饭的回来跟三小姐拜堂成亲。”说着目光再次瞟向女儿,“为父就看着你的夫婿出将入相,你也好当你的将军夫人。”

  “要饭的就要饭的,女儿还就嫁了。”

  盈盈心头火气,话赶话赶到这儿,她竟真的一口应承下来……

  来福运气不错,随便拉个乞丐回家,洗洗刷刷、捯饬捯饬竟然也一表人才。薛父本是一时气话,说来说去的竟然弄假成真了。

  薛家三小姐的婚事完全由娘家操办,她却不同意夫婿入赘,理由也不复杂:没出息的男人才入赘——虽然她这夫婿是家族中公认的没出息的极品。

  “盈盈,这陈煦虽然落魄,可你们拜了天地就是夫妻,为人妻子当恪守为妻之道,晚睡早起,凡事多担待些,不能像在家时这般任性。”薛夫人一脸不舍的看着女儿,顿了顿又道,“其实入赘也不一定就丢人,咱薛家家大业大,你爹爹好生栽培他一番……”

  “娘亲,女儿心意已定。”盈盈打断母亲的话,人争一口气,她要证明给父亲,纵然夫君现在不是将军,她日后勤加督促也定要造就一个绝世的将军出来。

  想法大胆而天真!

  薛夫人叹气,常言道不撞南墙不回头,盈盈她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贤…陈煦…儿……”薛夫人嘱咐了女儿也觉得有必要再嘱咐女婿几句,该怎么称呼,她有些纠结,混到讨饭的地步,他怎么也称不上贤,可跟女儿拜过了天地,直呼其名未免生分,叫声煦儿也不为过吧。

  “岳母大人吩咐。”陈煦听着薛夫人叫他煦儿,内心唏嘘,他渐渐低下了头。这在薛夫人眼里不免有几分战战兢兢的拘谨,她也能够理解,一个风餐露宿的乞丐乍见周府的富丽堂皇不紧张才见鬼呢。

  “好好对待盈盈,否则老身饶不了你。”

  薛夫人的话不是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有些盛气凌人,陈煦却点头称是,他有他的傲骨却不觉得有理由针对一个母亲。想到母亲,他又不自禁的看了看盈盈。

  盈盈的嫁妆装了满满两车,除此之外,她还带了丫鬟抱玉、小厮兼马夫的金鼓。陈家抱玉、金鼓,名字是她改的,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既然要跟爹爹争一口气,她岂能不朝这方面努力?

  未出家门,盈盈意气风发,真要迈出那道门槛,她又分外伤感,回头看看殷殷不舍的母亲,眼泪夺眶而出。大燕有哭嫁的习俗,此时此刻,薛家族人却没人朝这方面联想,三丫头现在后悔岂不晚了?真不知道她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简直鬼迷心窍——横看谁看,这小叫花子也比不上人称“赛白袍”的景二公子。

  族人议论纷纷,其间夹杂着幸灾乐祸者的冷嘲热讽,盈盈扫了他们一眼,硬生生止住眼泪,她若无其事的拜别父母亲人,搀起陈煦的胳膊上了马车。

  薛父当然不忍心女儿跟夫婿乞讨,这女婿虽然没什么本事,他薛家也不差多养活一个废物,他很大方的将秦淮河畔长干里的一座宅子赠给了女儿女婿。

  新宅子依山傍水,门前两株垂柳,此时虽近深秋,叶未黄。秋风吹过,柳枝随风而舞,那份轻柔总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到阳春三月那万物复苏的时节。陈煦看看这陌生的大门,又看看掀开车上帘幕想要下车的盈盈,上前两步想去搀一把,盈盈却避了开去。

  金鼓、抱玉留下来收拾行李,陈煦、盈盈先一步走进了宅子。

  走过圆洞门是一个铺黄石的院落,院里有假山有树,盛开着翠菊、桂花,满院飘香。盈盈步履匆匆,她显然没心情欣赏这份景致,沿着踊路步入轿厅,她直接将陈煦带到了书房并体贴的告诉他这些日子就委屈他睡在书房了。

  陈煦理解盈盈,两人在薛家也住了两天,同房却不同床。兴许顾忌陈煦告状,盈盈每晚入睡前都会告诉陈煦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而此刻她连这理由都懒得编了。陈煦虽然素了好几年,毕竟没到饥渴的程度,人家姑娘不乐意,他总不至于用强,虽然大梁没有“婚内强奸”这个说法。

  盈盈看着陈煦炯炯的目光,她有些不自然,解释说:“相公……”

  “姑爷,你这东西怎么处理?”

  金鼓抱着一个封的严严实实的长方形木盒子替盈盈解了围。

  “这是什么?”金鼓不问,这是身为下人的规矩,盈盈岂能不问一句?

  “对我来说,以前是宝贝,现在却没什么用处,我也不想再用上它。”

  陈煦接过来,他很随意的丢到了床下,薛盈盈没再过问,她开始行使主母的权利。

  太阳落山,天色黯淡下来,抱玉去准备晚餐,盈盈回到书房。

  “你可识字?”

  “以前跟母亲念过几年书,倒是还没忘光。”

  提到母亲,陈煦眼中多了一种叫忧郁的东西。盈盈闻言在他面前铺开宣纸,压上镇纸并将墨盒推到他跟前。握着毛笔,看着盈盈,陈煦想起被母亲逼着习字的情景,童心忽起,他写下了如下几个字。

  “我想和你一起起床。”

  瘦金体瘦挺爽利,侧锋如兰如竹,陈煦这几个字虽然称不上登峰造极,却也得了几分真髓,尤其那份气定神闲的心境,没有极高的涵养很难做到。至于文字所要传达的内容,如果出自名人笔下,那叫诗情画意,可惜陈煦不是名人,至少在盈盈眼中如此。

  “下流!”

  盈盈啐一声,站起来气冲冲的往外走,差点就跟抱玉撞个满怀,都说饱暖思**,古人诚不欺我也。

  “抱玉,想必陈公子不饿,今天的晚餐就不预备了。”

  相公变成了陈公子,晚餐也被取消,陈煦看看宣纸上的几个字,摇头苦笑,都是手贱惹的祸,他将那纸张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纸篓。

  “姑爷,你惹小姐生气了?就算小姐有些任性,姑爷你也该谦让些,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抱玉言语中带着淡淡的责备,平心而论,她真不觉得陈煦配得上小姐,不过姑爷毕竟是主子,她是丫鬟,哪能对主子指手画脚?

  盈盈独坐房中生闷气,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流传的话本中那些义薄云天,豪情满腔的大好男儿真的就不存在?她突然想到了那传奇般的男人,他与相公同名同姓,文采斐然又武功高强,十八岁就已统帅千军万马,六年前若非他与京城的杨将军率军荡平瓦剌,中原万里河山恐怕早已沦陷在异族的铁蹄之下,他应该与相公同年,可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的?

  盈盈睡不着,陈煦也睡不着,他的思绪渐渐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他刚刚接触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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