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上天花,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被当成洪水猛兽也不为过。
朝堂之上也不平静,这天花能是你随意封闭府门就没事的?在这天下,有几个人是不怕死的,这不刚开朝,就有言官上奏,要求派禁军包围承北侯府。
小皇帝今年已经十二岁,长得唇红齿白,颇有些萌正太的感觉,而旁边的蛟龙鎏金宝座上,叶瑖单手支着下巴,表情平静,不知道在心里想着什么。
下面的群臣对于小皇帝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惧怕,但是叶瑖,却让他们心惊胆战,即使是身为三朝元老的当朝宰相大人。
“启奏皇上,西北来报,今年西北连降数月暴雪,已然成灾,西北三位知府同时送来奏章,恳请朝廷拨款放粮,缓解灾情。”
话刚说完,另外一人站出来,朗声道:“微臣觉得此举不妥,如今虽说我朝这些年可称得上是繁荣强盛,但是毕竟外敌环伺,蛮夷扰边,尤其西北驻军,更是骁勇善战,西北三府历来地势粗狂,粮食连年欠收,也只够百姓果脯,而皇上仁政,将西北的赋税减至七成,而朝廷每年都会往西北送去万石军粮,以支撑西北三十万大军,若是贸然开仓放粮,恐动摇军心。”
“朱大人此言差矣,民不果腹,必回民心动摇,这才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启奏皇上,以微臣之见,当在京都以南增加赋税,如此天灾,想必百姓也即使心中有所不满,却也不会多家阻扰,军粮乃国之根本,万万动不得。”
下面,讨论的很是热闹,小皇帝看着下面那群臣子,扭头看向自己的九皇叔,却看到他眉眼含笑,丝毫没有任何制止的意思。
“九皇叔爷!”他开口想要向他问一下意见。
叶瑖回头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脸色收起笑容,变得稍许严肃。
“你今年已经十二岁了,陶大人身为帝师,必定教授你许多,这种事自应该你拿主意,皇叔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说说你的意见。”
小皇帝微微愣住,这还是皇兄第一次和他说让他下决定,虽说对于皇位他做的有些胆战心惊,但是老师却说,九皇叔爷无意皇位,若是真的对皇位有所图谋,现在就不会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了,他也觉得自己的老师说的很有道理,虽说母后总是在他耳边说要牢牢的笼住九皇叔爷,而他最开始的确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大,跟着老师学的越多,他的心境也就渐渐的发生了变化,只因为九皇叔爷从来没有背着他这个小皇帝做任何举动,而有时候他做错了,还要被九皇叔爷罚抄治国经略,自己的父亲当年生气的时候,让他抄写的都是中庸之道。
每日,他都会去向母后和皇祖母请安,母后说的无非都是让他听九皇叔爷的话,以等到亲政的时候,而皇祖母却说,有何事他不解的,尽管和九皇叔爷提出来,他是天子,中庸之道适合的是臣子,天子当习治国之道,九皇叔爷是真心的想要把他培养成一个能号令天下的帝王,而不是傀儡。
母后总说,皇祖母也是向着九皇叔爷的,如此念叨的久了,他也渐渐学会了与母后的相处之道,只需要听着就好,任何的决断,不是她能听得。
就像九皇叔爷所说的,后宫有后宫的体质和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可不是随后说说而已,不说是他未来的妻妾,太后和太皇太后也是如此。
“朕决定还是开仓放粮,帮助百姓度过灾年,等今年粮食下来之后,再重新填充军粮。姜藤,由你拟旨,着八百里加急,将旨意下达。”说完,扭头看着叶瑖,道:“皇叔,您觉得如何?”
“甚好。”叶瑖慢慢的点点头。
群臣眼见着皇帝和摄政王都同点头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而将话题再次引向了承北侯府的天花事件。
“皇上,承北侯府世子爷以及其两位小姐全部身染天花,而天花自古都是极其强烈的传染疾病,微臣之见,当封锁承北侯府,如今刚开年,各府均有走动,承北侯府亦不例外,当务之急,自是要遏制感染源。”
“本王看,还是莫要操之过急的好。”吴王儒雅的脸庞带笑的开口。
“微臣不明白吴王殿下的意思,天花乃是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传染疾病,想当初百年前,江南也发生一起天花事件,当时死伤数万人,不知道吴王殿下,这是何意?”
“自然是字面的意思,承北侯府是大燕朝的勋贵世家,虽说不是开国元勋,但是祖上也是出过太子太傅的人物,更是在曾经的动乱中,一力勤王,功劳苦劳皆有,虽说这些年赵兴宇也挥霍的所剩无几,却也不能这般的冷了群臣的人。再说了,对于天花,太医院可以十足的把握能治好?”说完,含笑看了一圈身边的大臣,见他们均都纷纷低头不语,抬头看了小皇帝一眼。
“四皇叔爷可有办法?”小皇帝问道。
“臣没有,但是承北侯府有。”吴王笑眯眯的说道:“赵兴宇的外孙女是长春真人的亲传弟子,一身医术就连沈太医都赞不绝口,想必是会有办法的,咱们还是再等等吧。”
说起长春真人的名讳,所有的群臣都露出惊愕的神色,对于那位世外高人,说是大燕朝的神祗也不为过。
武功出神入化,谋略惊天彻底,医术更是绝伦超群,但看那京都十二卫的殷统领和年纪轻轻就位列二品尚书之位的长乐侯世子,就足以窥见一斑。
“就按照四哥说的吧,过些日子再看。”叶瑖站起身子,看着小皇帝道:“今天我还有事,交代你的功课,切勿拉下,晚上我会考校。”
“九皇叔爷慢走,朕知道了。”
寿康宫,等叶瑖走进来的时候,太后正陪着太后在说话。
“儿子见过母后。”叶瑖请了安之后,冲着年轻的太后点点头,就在下首位坐下。
太皇太后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那眼角即使用脂粉也难以遮掩的鱼尾纹,此时显得更深了。
“瑖儿,你可有好些日子没有来母后的寿康宫坐坐了,可是前朝事忙?”
“回母后,前朝事情着实是有些多,西北雪灾百姓苦不堪言,但是逸儿做的很好,母后放心就好。”
陈太后听到叶瑖的话,眼神变的很亮,唇角的笑容也是很深。
她的儿子怎么能是坏的?若不是这位九皇叔在背后指手画脚,自己的儿子早已经是坐稳那张龙椅了,岂会只是现在这种傀儡皇帝,真不知道这个九皇叔到底是何意思,难不成真的眼红自己儿子的位置?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现在就连陈家而不是站在她的位置,毕竟上面有太皇太后,下面有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她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陈家是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站在自己的身边的。
“皇帝年纪还小,有很多都不懂得地方,虽说陶太傅是很不错,但是也架不住皇帝性子跳脱,还有的几年磨呢。”
“皇祖母,逸儿虽说年纪小,但是儿媳把他教导的很好,再加上陶太傅博学多才,逸儿定是不会有负母后和九弟的期望的。”
太皇太后眉眼不变,笑容还是那般的慈爱,但是眼底的的不屑却很是浓郁。
当初选这个孙侄女入宫,看的无非就是她聪慧识大体,谁知道成为太子妃后,除了她生了一个逸儿出来,之后接连的重孙儿全部都没有活过一岁,而重孙女也有,如今却也个个都是病恹恹的,太子是她的嫡亲孙儿,如今被这个侄女弄得死的凄惨不说,就连重孙子孙女也是寥寥无几,届时重孙儿亲政,身边只剩下一些黄伯皇叔,上面还有她的众多庶子,自己的亲儿子倒是无事,那些在封地的庶出皇子着实让她心惊,他们羽翼丰满,而逸儿还是尚未及冠,万一出点什么事,这大燕朝的数百年江山,就葬送在她的手里,到时候不说陈家满门落难,就是她死后,也恐无法葬入皇陵,倒是只怕会沦为千古罪人。
现在若是太子还在,她终究会有办法,将这个侄女拉下去,毕竟陈家可不只是有她一个女儿,只是如今她已经身为太后,倒是有些难办了。
现在还有自己在这里镇着,她倒是能懂得些分寸,若是有一日她闭上眼了,真不知道这个侄女还能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还是要自己的儿子来看着她,免得将陈家害的陷入险境。
有时候她会很迷茫,这后宫的女人吶,有强力外戚的,会晋升的很快,但是也伴着风险,而没有的,则是大部分会一辈子老死在宫中,所以当初,初入宫闱不过短短三个月,她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是皇上依旧不断的提拔着陈家,让她既激动的同时,又忐忑不安。
她很矛盾,当年的宏元帝丰神俊朗,贵气无匹,只一眼就让她深陷其中,登基之时,她就身披凤冠霞帔,荣登皇后的宝座,本以为会宠冠后宫,说白了不过就是管家婆,是替皇上管理后宫的总管而已,而皇上不是无情之人,却也不多情,他的绝情给了这后宫近百位女子,包括她。而多情,则是给了宣景月,那个即使相貌不是顶美,说句心里话,连她都无法忽视,她的一身清华气度,一脸柔和笑容。
多年前,先皇醉酒时,和她露出一丝话茬,至今让她记在心里,死也难忘。
“她是个美好的女子,曾经对朕有恩,她的好不同别人,只要明白了,就想让她一辈子对朕好,正因为这样,朕才不想让失望,谁想到啊,本以为有朕的赐婚,赵兴宇会对她好,一辈子好,谁晓得居然辜负了朕对他的期望。”
当时先帝眼神,让她难以忘怀,更加的难以释怀,所以之后才让儿子明里暗里的打压着安国公府,提拔承北侯府,谁想到,这终究是她的痴妄罢了。
其实如今的大燕朝,也让她有些莫可奈何,自己的小九如今只有十九岁,比她的长子小了二十五岁,叶瑖是她的老来子,自小就备受疼爱,当时瑖儿初出生刚满一岁,就言语流利,三岁熟读三百千,先皇可谓是龙心大悦,甚至生出了易储的打算,若不是当初他龙体有恙,指不定现在的皇位就是她的小九。
虽说太子也是她嫡亲的儿子,却终究是比不得小儿子,若说宏元帝是她培植起来为先帝的情深做杀伐之手,小儿子才是她心尖上疼宠的人。
若不是小儿子无心帝位,她是绝对不会同意叶逸登基为帝的。
站在她的角度来说,陈家与小九同样重要,但是若二选一,她绝对会选择儿子,陈家这些年在她的荫庇下,也得到太多的恩惠了。
任何人都不能威胁到她小九的利益,任何人!
“儿子无事,见到母后身体康健,儿子也就放心了,儿子还有事,这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母后。”
太皇太后笑着点点头,慈声道:“你就放心吧,哀家宫里还有那么多的宫人呢,不会有事的,你在府里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如今你也年仅二十,也该为哀家添一个儿媳妇了,若是有哪家喜欢的姑娘,只要言行得体,家世清白,哀家都会应允的,咱们皇家什么没有,若是愿意,赤脚渔夫也可以一步登天按,这天下何来的出身既贵之说,哀家相信瑖儿的选择。”
陈太后眸色一深,不知道太皇太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若是这位九皇叔的未来妻子是个身家平凡的,对于她的儿子也是有好处的。
叶瑖没有言语,只是点点头,行礼出去了。
太皇太后看着陈太后,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身处后宫这么多年,哪一个又是简单的,倒是这个孙侄女,空有大抱负,却没有脑子,自以为现在就高枕无忧了?还真是可笑。
她觉得是自己的儿子阻碍了她的儿子的帝位永固,实则这天下哪里来的所谓永固,只要她想,就会有千百种方法,让他走下帝位。
真真是扶不起的烂泥。
想到这里,她才扶着身边嬷嬷的手站起来,对陈太后道:“哀家累了,你也回去吧,逸儿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要选秀,这件事哀家不插手,但是你也莫要觉得哀家就会由着你胡作非为,这次选秀,不得从陈家选秀女,亲眷亦不可。”
“……皇祖母,这是为何?”陈太后今年刚二十九岁,却在四年前死了丈夫,自此就要在这偌大的后宫寂寞一生,而那些将来后宫所谓的女子,是她的儿媳,自然要细细挑选,若是稍有不慎,苦的还是她的儿子。
她不相信别家的女子,儿子是她的,而现在唯一想着的就是讲自己那外甥女,就等着过两年接进宫里,虽说不是陈家的子女,但却是当今陈国公的外孙女,如今连这点期待也被太皇太后给生生的扼杀了,她如何能不问个清楚?
太皇太后闻言,停下脚,背对着陈皇后,身边的近身嬷嬷却发现,太皇太后的眼底,已经一片冰冷。
“在哀家有生之年,还想护着陈家的基业,如今大燕朝已经有两位太后,难道你还想着再出一位陈家的皇后不成?这天下是叶家的还是陈家的?”说完长叹一口气,“哀家年纪大了,现在还能压一压这宫里的乌烟瘴气,若是你听不懂哀家的话,莫要以后追悔莫及。好了,你回宫吧,哀家要歇了。”
回到康安宫里,太皇太后不管陈太后会如何的跳脚摔砸杯盏,她自是有着自己的养生之道。
“姑娘,您何必去和太后计较,她毕竟年纪小了。”
如今太后也有七旬有余,发丝早已经浮现清银,真真的是没有多年的活头了,而正因为年纪太大,威仪却更胜,如今能称呼太后为姑娘的,自然是当年初入宫是跟进来的贴身侍女,跟着她风风雨雨几十年,忠心耿耿。
太皇太后坐在榻上,接过嬷嬷递上来的茶,用杯盖捋了捋,之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失望的放下茶杯,看着外面那还甚是萧条的景象,轻轻的叹口气。
“哀家老了,即使是想管也管不动了,从刚入宫的时候,哀家的身边就只有你这样一个知心人,秋韵,哀家从来不后悔当年入宫,后悔的是,将陈家抬到了如此地位。”说完拿起一块软糕,在手中转动了几下,才放在嘴里要了一口,软软糯糯的,着实好吃,“哀家现在还能有几年的安稳?逸儿那孩子看着年纪小,但是小九是着实的要把他往一代明君的路上引,哀家只希望皇上倒是莫要忘恩负义就好。陈家以后是没有大造化了,哀家在世还能劝说一二,若是以后哀家不在了,会留一道懿旨,届时能留一命也是好的。”
“姑娘,您可千万别这般说,九王爷对姑娘孝顺至极,若是您不在了,九王爷该会多伤心,姑娘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切不可乱想。”
“哀家心里有数,秋韵也别想太多,你陪在哀家身边几十年,更是不曾嫁人,曾经那些年,若不是有你在哀家身边护着,哀家不知道如今是否还有命在,哀家活的太久了,还真是有些够了,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小九,至于陈家,就由着他们吧。”
“姑娘……”
“不说了,哀家累了,扶哀家去睡会吧。”她挥挥手打断了嬷嬷的话,站起身缓缓的走进寝宫,带走了满室的落寞和凄凉。
接连八日,周媚都没有好好的休息一下,赵若仙的病情很快就好了,只是得知自己被亲姐姐传染天花之后,大哭一场,接下来的身子就虚弱了很多,脸色也不再似从前般红润,整日里苍白着躺在榻上,偶尔才会在自己院子里走走,却从不外出。
至于说问一问长姐和哥哥的病情,她从来没有开口,可能是伤了心吧。
“小姐,您稍微用一点吧,您昨日就没有好好吃饭,这样下去身子如何扛得住。”赵若仙的贴身侍女苦苦的劝着。
赵若仙的小脸瘦了很多,小脸还没有巴掌大,神情也是仄仄,没有任何精神。
“拿下去,我不想用。”
“小姐……”
“我说拿下去,你们听不懂吗?”赵若仙霍然大怒,挥舞着衣袖,狂躁的冲着侍女喊道。
丫头吓得差点没有把手里的饭食给甩出去,赶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她如何能不气,这可是天花,如此大事岂能不传出去,她得了天花的事,就算是想压都压不下去。
这两年,母亲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以后要参加选秀,如今发生这种事,她对于入宫是没有任何指望了,而京中的哪家大户人家能娶回去一个得过天花的女子做妻子。
她心里恨,恨兄长和姐姐不顾亲情,将她置于这等地步。
大姐毁掉了母亲不算,如今连她都毁了。
明明是亲姐妹,为何要如此对她。
她不好过,府里的其他两位主子又如何能好过,先后有两个丫头也染上了天花,而其余的人也因为周媚救治的及时,就算是近前伺候,也没有在出水痘,但是赵若兰和赵承飞却脸上留下了疤痕,赵若兰还好,以后用脂粉覆盖倒是轻了很多,赵承飞就完全是受了姐姐的无妄之灾了。
不过对于周媚来说,这真的是好灾祸。
等两人的病情稳定下来,周媚这才好好的休息了一下,而府里那众人用过的一应物件,全部都被烧了,至于碗筷盥洗等用具也全部都用沸水浸泡了好几遍,而重新添置,也着实是花了不少的银钱。
等她满足的睡了一觉,刚睁开眼,秋书就走进来,福身道:“小姐,孙嬷嬷在外求见。”
周媚挑挑眉梢,眼角带着媚骨的浅笑,“出去看看吧。”
“是!”秋书上前给周媚取来外赏,就要伺候她梳发,却被她拒绝。
“就这样吧,在自己院里,莫要如此费事。”
来到正堂,孙嬷嬷就赶忙上前福身行礼,“奴婢见过表小姐。”
“孙嬷嬷无需多礼,可是外祖母身子有恙?”她笑着招手让孙嬷嬷起身。
孙嬷嬷表情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开口,“表小姐,夫人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奴婢想,这件事是否要告知夫人。”
如今的承北侯府可谓是多事之秋,现在的孙嬷嬷就算是让她把命交给周媚,估计她也是毫无怨言,若是这次没有表小姐在,整个承北侯府都会把命搭上,莫说是小姐世子爷,包括夫人都无法幸免,她可是救了整个赵家的命。
“这件事还是要孙嬷嬷自己决定。”周媚也是一脸的为难,“若是不说,外祖母若是以后知道,恐怕会谴责孙嬷嬷,可若是说了,以外祖母现在的身子状况,恐怕会无法安然无恙,这件事我身位外孙女,无法做决定,孙嬷嬷若是为难,不如去问问少奶奶吧。”
孙嬷嬷听了,也觉得周媚说的有道理,现在她在自己的心里很重,有事她就会找过来,可是却也有些越矩,让少奶奶的处境有些为难。
这也正是遇到了表小姐,不得不再次赞叹一次表小姐是个懂规矩的,这若是个心大的,此时不是正好趁机拿权,表小姐有一句话说的对,表小姐终究只是个外孙女,是她想的有些歪了。
“奴婢谢表小姐指点,是奴婢越矩了。”
“无妨,孙嬷嬷这些日子也确实是累了,咱们府里的人刚逃过一劫,可惜的是上元节已过,不如就等几日,众人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孙嬷嬷就带着府里的人好好的热闹一下吧,主子们心里都有事,也就不参与了,另外府里众人每人赏银二两,算是为这些日子的惊险压压惊,这笔银子不用从少奶奶那里出,由我这里出。”
“奴婢代府里的下人多谢表小姐。”
等孙嬷嬷离开之后,周媚就回到了寝室,秋书不明白,明明来赵府之前,小姐说不会给赵家人一个铜板的,为何会一下子拿出三百多两银子。
心里想的,也就问出来了。
周媚听闻,只是侧卧在美人榻上,歪着外面枯木吐露新芽,渐渐染上些许的绿意,才惊觉春天已经来了。
“我给的下人!”
只一句话,秋书就听明白了,确实是这样。
她的银子宁肯给了下人,给了叫花子,也不会给赵家的众人。
接下来的两日,澜玉堂没有大事穿出,就知道舅母是让孙嬷嬷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但是在周媚想来,孙氏心里是多少有数的。
只是府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第一日大开府门的时候,一枚重磅炸弹,却炸的府里的人青了脸色。
侯府正堂里,一身紫色长袍,星目俊朗的苏云苍坐在下首,看着坐在上面的承北侯以及大少爷,心里总觉得这承北侯府还真的是诡异。
当家侯爷看样子身子亏损的着实是厉害,大少爷也是双腿残疾,而他来京已经也有近十日,听闻承北侯府的人染上天花,闭门不出,无奈之下只得等到现在,一开府门,就进来了。
承北侯的神情着实是难堪的可以,而赵承胤看到苏云苍那疑惑的眼神,终究是让管事搀扶着赵兴宇离开了。
等他一走,赵承胤挥手把屋子里的人全部迁走,然后作势请他喝茶,“苏公子此次前来,是要接触婚约的吧。”
苏云苍的神色没变,但是眼神却有些惊讶。
“大公子为何这般说?”
赵承胤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苏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的话可有错?”
“不瞒大公子,苏某这次前来,确实是要退亲的。”
“可有和缘由?”赵承胤问道。
虽说她不满那个妹妹,但是赵家的女儿若是传出去被毁了婚事,以后恐怕赵家的女儿名声都会受损,他为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赵家,不能让祖父辛苦的结果,在父亲的手里化为泡影。
苏云苍对这个大公子,从来没有轻视过。
“这件事,苏某这里倒是无妨,但是却不能不顾及母亲以及祖母的想法,大小姐无心苏家,而我苏家上下素来都是齐心协力,才有的今日的昌盛,苏某不会看着苏家在苏某这里断送,自古有传闻女子祸国,何况是我们苏府了。”
赵承胤表情有些精彩,随后轻笑道:“我那妹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但是令妹无心我苏家,如今传闻已经在江北肆意张扬,而苏某也外出查探过,也在十日前进京,对于这件事苏某心里自有打算,苏某也不相信,大公子会不清楚。”
“所以你是非退亲不可了?”赵承胤问道,“苏公子可知道,你这举动,会置我们赵家女儿于何种境地?”
苏云苍却摇头失笑:“那就请赵府主动退亲,苏某不介意这些。”
听人家都说的这么直白干脆了,赵承胤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这件事他还真的无法强硬的让人家担下来,既然人家给了台阶,他是绝对不会嘴硬的推出去的。
“既然如此的话,我就不推辞了,终究是你我赵苏两家无缘,是我那妹妹不懂事,为兄的在这里,替她向苏公子陪个不是了。”
“苏某汗颜。”
这之后没几日,承北侯府主动昭告众人,退了大小姐赵若兰和江北苏家的亲事。
虽说是亲事,但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提出来,任谁也不会想是赵若兰想退,毕竟她已经生过天花,脸上定是会留下疤痕,定是那江北苏家的大少爷主动提出退亲的。
所以,无论谁先提出退亲,在世人的眼里,亏损的终究是赵若兰的名声。
周媚听完后,笑的前仰后合,知道陆氏娇嗔的瞪了她一眼,这才捂着嘴停下了。
“好啦,你这孩子,怎的这般没有规矩。”
“是,是媚儿的错。”周媚嘴上这么说,面上的笑容却并不稍减半分。
“你呀,真是的……”
“舅母怕不怕媛姐儿的婚事有差?”周媚故作小心的问道。
陆氏却大度的挥挥手,甚不在意的说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媛姐儿才多大年纪,届时谁知道侯府是什么情况,再说若是真的在意女子的名声,人家也不会娶,若是娶了,自然就不会在乎。”
“舅母倒是看得开,不知道赵大小姐是不是要高兴坏了?”
“这个谁晓得,我又没去看,以前可能是高兴,现在就未必了,你有不是不知道,她的脸如今算是毁了,以后谁家肯娶回这样的女子。”说完,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周媚看着陆氏,见她虽然惋惜,但是脸色却很好,“舅母,这件事你莫要担心,媚儿虽然无法保证,以后媛姐儿的婚事是否会荣华富贵,但是媚儿可以担保,以后媛姐儿定会嫁的如意郎君,一生顺遂的。”
“你呀,自己还没有成亲呢,就为你妹妹做这个打算了,羞也不羞。”陆氏被她说的很是开怀,笑的合不拢嘴。
“我早晚是要嫁人的,左不过最晚就是明年,不过依照我对母亲的了解,今年她必定是要将我嫁出去的。”
“前几日你母亲还和我说,要让你自己选婿的,你们母女呀。”
“自己选?”她微微挑起眉峰,“舅母也能由得母亲这般说我,她说归说,背后指不定如何为我筹谋的,自小就让母亲担心,如今还是要让他继续担心一些时日的,都是媚儿的不孝。”
“这都是应当的,以后你自会了解的。”
第085章,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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