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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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炊事班大院里的一场大‘乱’斗,一直打到政委丁得一闻讯赶到现场才告结束。.:。

  现场一片狼藉,一个个呲牙咧嘴,鼻青脸肿哼哼唧唧,大伤没有,小伤一片,最让丁得一意外的是,牛大叔居然也拎着个长木勺子,脸红脖子粗地站在人堆里,身边的地上坐着一身泔水的高一刀,耷拉着脑袋满头包。

  二连,九班,炊事班,团部竟然也有份,气得丁得一在心里仰天长叹,丢人啊,失败啊,这么多年的政委白当了,别说在全师,就是全八路军,也没哪支部队能折腾成这样吧?扯淡扯出半个团来,愧对组织啊

  不管他们有伤没伤,任凭一个个鼻血还在流,丁得一当场就开训丨痛心疾首地斥责,义愤填膺地呼喝,从风气说到觉悟,从纪律讲到原则,最后连看热闹的新兵们也没放过,一勺烩了,训丨了很久很久。

  一房,一‘门’,一窗,一张‘床’。高一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朝‘门’外大喊道:“给我打盆水来”

  在禁闭室里住了一宿,破烂军装上的泔水到现在还没于透,身上又馊又臭,熏得他自己都受不了了,决定脱下来洗洗,可是,‘门’外没回应。

  “你是死人吗?给我说话”

  “说啥?”鼻青脸肿坐在‘门’外墙根下的小丙半天才吭声。

  “给我打盆水来。”

  “这是禁闭室,不是澡堂子。”

  被‘门’外的小丙如此顶撞,高一刀立即火了,直接跳下了‘床’:“小兔崽子,你跟我作死是不是”

  咣当一声‘门’开了,小丙倚在外面的‘门’边,‘波’澜不惊地回答:“在二连,你是连长;在这,没用。”

  气得高一刀两大步走到‘门’口,发现面前的小丙既不关‘门’也不躲闪,反而低下头,看着高一刀脚尖前的‘门’槛。

  高一刀冷着虎脸定定瞅了小丙一会儿,没有迈出这道‘门’,不是不敢,而是不值。只要迈出去,就是目无法纪,罪加一等。此时此刻,高一刀心底想起一句话来:虎落平阳被犬欺

  努力压住了心头火,高一刀再问:“听说胡杂碎能在这里过舒坦日子,我问你,这是什么道理?嗯?”

  “那是人九班自己把东西送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瞅我也没用。”

  “那好,去告诉二连,给我打水来,另外带被褥,这光板‘床’是人睡的么”

  “呵呵,对不起高连长,我现在站岗呢,走了就是犯纪律,您自己想辙吧”

  咣当——话一落,‘门’便关上了。

  卫生队里,挨着排着挤满了伤兵,包四领着小红葵‘花’和另外的三个男卫生员忙得汗流浃背,昨天晚上又抬出去两个,卫生员们能做的,只是消毒,使用些中草‘药’,努力安慰着挣扎在痛苦中的伤员们,寄希望于他们的身体素质和命运安排……

  “娘的,他也太猖狂了,几斤几两沉都不知道,连胡杂碎都不是连长的对手,他算个屁以为有把子力气就天下无敌了。”

  “我看还是打得轻,下回必须狠狠教育,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可惜咱们现在都在这躺着呢,错过了修理他们的好机会。”

  几个二连伤员,一直叨叨着昨天发生在炊事班大院里的战斗,一连和三连的伤员在旁边笑嘻嘻地听着,当笑话解闷。

  刘坚强再也听不下去了,双手撑着地面从担架上坐起来:“你们有完没完?打得轻了是吧?错过机会了是吧?”抬起右手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看见了没有,这儿还一个九班的,想修理是吧?朝这来来啊”

  “哎,我说流鼻涕,你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又没说你,你急什么”

  另一个伤员跟着也开口:“是啊,流鼻涕你少犯浑,别忘了,我们二连带你不薄,你小子想当白眼狼是怎么地?

  “你说对了,我就是白眼狼怎么样”刘坚强开始扯嗓子喊,满卫生队的几间屋全都能听见。

  “你个熊样儿,要不是看你有伤起不来,现在我就修理你信不信?”

  刘坚强从附近的一个伤员手里一把抢过一个树枝做成的拐杖,紧皱眉头死咬着牙,架着拐杖晃‘荡’着站了起来。

  “来你们一起来不来是孙子”

  “都给我住口”闻声而来的卫生队长包四匆匆出现:“还嫌这里抬出去的人少是不是?流鼻涕,你给我躺下

  屋子里寂静下来,伤员们不说话了。

  刘坚强仿佛没听到包四的话,忍着伤痛架着拐杖开始往‘门’口挪。

  看着那幅死犟的德行,包四火大地喊:“你给我站住”

  附近的葵‘花’跑过去,试图搀扶住刘坚强,却被他一把甩开:“谁都不许管我我要死回九班去”声音歇斯底里,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火‘药’桶,随时可能爆发。

  架着拐杖一步一瘸,一点点挪出了卫生队‘门’口,忍住痛,却止不住一颗颗都打的汗珠渗出了额头。看着阳光下的黄土,刘坚强又翻了老‘毛’病,哭了。

  其实他是个好班长,他敢救二连,他敢替丫头当手雷,他即将倒下之前,还在安排马良放哨警戒,还在‘摸’黑点九班弟兄们的名。

  团部。

  苏青见丁得一气‘色’不好,替他倒上了一杯热水。

  “政委,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丁得一把水杯接了:“跟他们生不起,没出现意外伤亡就不错了。”停了停又说:“你说……我的处理是不是太轻了?”

  所有的参与者只是当场挨了一顿批,高一刀是唯一被罚关禁闭的。苏青确实觉得这个处理结果很轻,她认为政委的做法应该是基于氵法不责众,这四个字,于是点点头。

  丁得一叹了口气:“咱们团规模最小人最少,距离鬼子又最近,难啊。你我是有革命信仰的,可是战士们不一样,只靠过硬的纪律约束不够,还要使他们建立顽强的作风。昨天的事情让我看到的不止是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军人的血‘性’和斗志,以及集体荣誉感和归属感。这是勇气的来源,是咱们团与众不同的财富。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没想好,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理才能两全……唉,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叫你来,是想让你去九班看看,胡义不在,那几个没人管的货搞不好还会捅篓子,毕竟你是九班的辅导员,得去管管。”

  还没走到大‘门’口,苏青就闻到了空气中有股燃烧的味道,院墙后传出阵阵的叨咕声。

  “大鬼小鬼各路好汉鬼,我替我们家胡老大孝敬各位,但凡遇见他了,麻烦您爪下留魂,放他回来……可不能收钱不办事啊,否则别怪老子一纸诉状烧到阎王那里去……”

  推开大‘门’,果然看到一头鼻青脸肿的熊,蹲在个火盆边上,正在烧冥纸,满院子乌烟瘴气纸灰横飘。

  “赶紧把火灭了”

  “呃……苏于事?你看……这都快完事了,等我烧完了这两把行不?”

  满脸冰霜的苏青看了看讨价还价的罗富贵,居然没再说什么,直接走向屋‘门’口。还没迈出几步,忽然听到院子里另一边传来阵阵的敲击声,这才注意到了那边堆着一大堆鲜土。

  调转方向走过去,脚边出现了一个深窟窿,往下瞧瞧,已经挖了好深,吴石头在底下正在抡镐头,刨得吭吭响。

  “你于什么呢?”

  “打井。”

  “谁让你打井的?”

  “班副让俺打井。”

  苏青无语,掉头进屋,里间外间转悠一遍,一个人影没有,于是重新出‘门’到院子里,秀眉紧蹙,凤眼凝冰:“有完没完了罗富贵,你给我过来”

  听到了苏青的语气不善,罗富贵无奈地将怀里的冥纸一股脑扔进火盆,瞬间火焰冲起,浮烬满院。这才拍了拍两只大手,晃悠到苏青跟前。

  “我问你,马良呢?”

  “他……我哪知道?可能……河边钓鱼呢吧?”

  “是你让吴石头打井的?”

  “嗯,对。那个傻子,像个活死人一样,没完没了地跟在我腚后头,搁谁谁能受得了,是不是?给他找个事于,立马省心了。你看把他高兴得,你听听,挖得这个来劲。”

  “罗——富——贵——”看着罗富贵这幅滚刀‘肉’的德行,苏青的肺都快气炸了。情况完全如政委所料,继续放任的话,不捅篓子才怪

  “你这个班副是不是不想干了现在我就可以撤了你信不信?”

  “本来我就不想于啊?当初也是胡老大死活‘逼’着我于的这不冤枉死我吗?”面对气得脸‘色’铁青的苏青,罗富贵反而挤出一脸委屈来。

  “你——”

  此刻突然咣当一声响,大‘门’开了。一身破烂军装,‘腿’上打着血渍绷带,腋下架着一个木头拐杖,脏脸上泪痕斑斑鼻涕淌了二寸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刘坚强朝着苏青大声开口:“我请求暂代九班班长”

  罗富贵扭着脖子一撇嘴:“流鼻涕?去你姥姥个‘腿’儿吧老子可不跟你往沟里走”

  忍受着伤痛压抑着情绪的刘坚强闻言再不犹豫了,甩手便将拐杖狠狠朝罗富贵抛过去,‘腿’上瞬间传来一阵剧痛,当场跌倒在大‘门’口,发出一声痛叫。

  罗富贵闪身,躲过了飞来的物件,却听得身后一声惊呼。

  拐杖咣啷啷落地,苏青捂着头顶跌倒。

  恰此时,附近的井口处传来吴石头的兴奋喊叫:“俺,俺找到水啦……俺打出水啦……”

  哗啦啦突然一阵喷涌声。

  “俺会打井啦……俺……咳咳……水……咳……”

  “快去救人啊”最后是苏青的怒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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