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宗虽然头脑简单,性情冲动,可他毕竟在宫廷中待了几年,哪怕只是无意中听到看到的一些事情,对他的智商也颇有提高。杨帆那一番话瞬间就点醒了他,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旦涉及到男女私情的谣言,当事人大多会陷于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如果你觉着清者自清不屑理会,旁人会认为你心虚,如果你竭力辩驳,他还是会认为你心虚。说到底,这是因为大部分人心底都有阴暗的一面。
不辩是黑,越辩越黑,你还如何表白自己?现在却是一个绝好机会,杜文天跟他有过节,把谣言的炮制者锁定在杜文天身上,把他的谣言当众挑开,张昌宗就有机会洗刷清白扭转局面。
新昌酒家是长安有名的大酒楼,来来往往的客人非常多,这件事很快就传扬开去,当远在城南樊川的杜敬亭得到消息,急急赶到新昌酒家的时候,新昌酒家门里门外乃至街对面的楼上都站满了人。
杜文天跪在张昌宗面前,两颊已被掴的赤肿一片,他还在用力扇着自己耳光,张昌宗冷幽幽的目光盯着他,张昌宗不说停,他的手就不敢停,而且不敢藏一点力,所谓面子、所谓勇气,在张昌宗的霸道面前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开始他还顾忌着尊严、唯恐被人耻笑,但是面对张昌宗的折磨与殴打,面对张昌宗追究的严重后果,他不能不屈服了。当他低声下气地向张昌宗俯首道歉,承认是他散播谣言,是他怀恨在心才恶意中伤时,他就没有勇气对抗了。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张昌宗能消了火气,让他逃过一劫。这世上总有些人不自量力,以为自己可以独力应对这个世界,可是当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不是。
武则天对张昌宗的宠爱远在薛怀义之上,薛怀仁昔日飞扬跋扈,王公为他牵马坠镫、庙堂高官说打就打,他曾当街鞭笞御史,他曾军中拳打宰相。二张从不曾有过他这样嚣张的行为,不是因为他们不能,而是因为他们不是薛怀义那种暴发户。
但这并不意味着张昌宗就是一个谦谦君子,惹急了他的时候,他的猖狂丝毫不在薛怀义之下。樊川杜家虽然大不如前,却只是相对于它自己以往的辉煌,它仍是一个拥有极大潜势力的政治世家,可张昌宗并不在乎,他是强龙,不怕这条地头蛇。
当杜敬亭匆匆走进新昌酒家的时候,马上看到他的儿子正跪在张昌宗的面前,两颊已经一片赤肿。杜文天神思恍惚,连他父亲走进来都没有看到,他还在卖力地扇着自己耳光,那一记记耳光,就如扇在杜敬亭的脸上。
诽谤罪正式确立是在秦朝,之后汉文帝等曾先后下诏废止诽谤罪,但一直反反复复,直到隋文帝降敕群臣“诽谤之罪,勿复以闻”,诽谤罪才从法律上正式废除,之后的唐宋两朝刑法中都没有“诽谤”这个罪名。
但是律法中没有诽谤这个罪名,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便说话,这是人治社会,权大于法,既便律法中明明白白写着这条罪名,是否依法追究又或不去追究也是因人而定,如今没有法律依据,后果轻重更是取决于人。
杜文天谣言诽谤的人是张昌宗和上官婉儿,这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杜文天已经在张昌宗的威逼之下承认一切出自他口,他甚至已经写好供状,画了押,生死都操在张昌宗的手上。
杜敬亭羞愧难当,向张昌宗惭然拱手道:“张奉宸,都是老朽教子无方。这个孽子竟信口雌黄,诽谤张奉宸与上官待制的清誉,老朽实在无地自容,老朽意欲把这孽子带回严加管教,还望张奉宸能高抬贵手。”
杜敬亭什么时候在人前自称过老朽?他如今把身份降的这么低,正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张昌宗的面前,他可摆不出关中大族掌门人的身份,只能向张昌宗低声下气地乞饶。
张昌宗冷笑道:“你想怎么教儿子不关张某人的事。可是你儿子诽谤大臣,那就跟张某人有关了。张某是男人,可以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上官待制可是视名节逾性命的女子。张某和上官待制因为你儿子散播的谣言玷污了名誉,这事怎么说?”
杜敬亭羞惭的无地自容,拱手道:“老朽知罪,老朽愿携这不肖子前往隆庆坊,向张奉宸和上官待制郑重道歉!”
张昌宗冷冷地道:“张某可当不起。你们到隆庆坊,旁人哪知发生了什么,到时候指不定又会有什么难听的话儿传出去呢。”
杜敬亭心知张昌宗这是要让他杜家当众道歉,如今他的老脸已经被这个不肖子丢光了,再若携子当众道歉,可以想见对杜家声名的损害,可他又能怎样。大错已经铸成,儿子再不争气也是他的骨肉,他能弃而不顾么。
杜敬亭只得忍气吞声地道:“老朽愿意请长安各方士绅名流、勋戚权贵出来做个见证,以正张奉宸和上官待制之名。”
张昌宗仰天打个哈哈,道:“成,张某可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不过湖心岛可招待不下你们这么多人,一个不巧再弄出一场火灾来,张某人可没钱赔给柳府令。这么着吧,你们杜家不是在安邑坊有幢大宅子么,就选那儿!”
杜敬亭心中一惊,那幢宅子已经借给武驸马了,前几日宴上还说过此事,当时张昌宗也在,他清楚啊,为何要指定在那里摆酒谢罪?稍一转念,杜敬亭便明白过来,敢情这张奉宸宗早就被他得罪了,如今是借题发挥,二罪并罚。
二张和武李之间已经形同水火,他杜家竭力巴结武氏,这不是摆明要跟张昌宗作对么?一时间,杜敬亭心中又悔又恨。
其实他的选择并没错,眼光长远的人都看得出,别看二张如今威风不可一世,但来日之天下,只能由武氏或李氏来做主。他巴结武崇训,就等于是上了武家的船、又拴着李家的船,可谓一招妙棋。
只是,他的算计虽然不错,却漏算了一点:来日必将败落的二张,如今威风还在武李两家之上,他站队太早了,不是他的选择不对,而是时机没有把握好,他不该这么早就摆明立场。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杜敬亭一定不会过早做出如此明确的选择,可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他按照张昌宗的吩咐去做,就要把武驸马夫妇扫地出门,这样做势必得罪武驸马。如果不这么做,武驸马才是那幛宅子现在的主人,他在那里设宴谢罪算是什么事儿,还是要得罪武驸马,杜敬亭愁肠百结,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昌宗却不给他多作选择的余地,他站起身,傲然走到杜文天身边,突然飞起一脚,把杜文天踢翻在地,冷冷地道:“张某的耐性可不是那么好,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若不能摆酒设宴为张某正名,我会叫你明白什么叫祸由口出!”
张昌宗一甩大袖,扬长而去。
杜文天爬起来,战战兢兢地叫道:“父亲!”
杜敬亭怒从心头起,抬腿就要把他踢开,吓得杜文天瑟缩了一下,杜敬亭欲哭无泪,只能仰天长叹一声,黯然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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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轻轻拉开衣襟,露出娇弹弹一只**,本来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躺在她怀里的小丫头嗅到了奶香,突然把细细的脖子向力向前一探,准确地吮住了她娇红的***,用力吸吮起来。
婉儿看着女儿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格格一笑,抚了抚她的小脸蛋,柔声道:“这个小家伙,真馋。”
杨黛儿吮的很用力,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甘美的乳汁,根本无暇理会娘亲的逗弄。杨帆也停止了说话,微笑着看着女儿。
婉儿把手臂抬高了一些,让女儿吃的更方便,抬头对杨帆道:“我估摸那番谣言还真就是他传出去的。张昌宗那性子不会轻饶了他。如今正好抓住此事叫他说个明白。他呀,是被安乐利用了,可安乐这时未必会保他。”
杨帆轻轻叹了口气,婉儿凝眸道:“怎么?”
杨帆沉默片刻,道:“安乐利用了他不假,可他也利用了安乐。这个蠢才虽无心机也无勇气,却有自以为是的狂妄。其实,安乐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是杜文天把火烧到张昌宗身上去的。”
婉儿诧异地扬起眉毛,杨帆不等她问,便把那天安乐带人登岛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安乐是想利用他来对付我,他对张昌宗怀恨在心,也想利用安乐对付张昌宗,所以才篡改了安乐交待给他的话。如果不是这样,张昌宗今日就不会强出头,那么在新昌酒楼大摆威风的人就只能换成你了,为夫可没有能力让樊川杜家的人对我服服贴贴。”
婉儿怒道:“郎君对安乐一家何止是救命之恩,安乐一家能有今日富贵,也全赖郎君舍生忘死为之筹谋,安乐竟然睚眦必报,如此对待郎君!”
杨帆笑了笑道:“美丽的蘑菇,通常都是有毒的。颜色越艳丽的蛇,毒性就越大。安乐有美丽出众的仪表,但她的心却不像她的外貌一样美丽,蛇蝎心肠,莫过如是。”
婉儿皱了皱眉道:“不过,她的身份特别,郎君提妨着她就是,却不宜针对她有所举动。”
杨帆道:“她要对付我的话,我还可以容忍,但她试图伤害我的亲人,我就不能打不还手了。她,还有那个杜文天,我已经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知死活。”
婉儿担心地道:“郎君打算怎么做?”
杨帆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按了按女儿粉嘟嘟的小脸蛋,微笑道:“小宝贝儿还没吃饱么,也不陪爹爹聊聊天,真是不乖!”
杨黛儿打了个奶嗝儿,小脑袋拨愣了一下,不耐烦地甩开父亲的手指,一头又扑到母亲的**上。
杨帆和婉儿都笑了,婉儿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说就算了,不过你要格外小心,你可不是只有你自己,你还有我,还有孩子,还有这个家,不管你做什么,先要考虑你自己的安全,不能意气用事。”
杨帆微笑道:“我明白,你放心,我要反击,也不一定就得自己冲在前面。”
一大早,工部员外郎萧之辰就带着几个吏员出现在安乐公主府的建筑工地上。相王五子的宅邸还没动工呢,可安乐公主府这边已然大兴土木,干的热火朝天。
如今武氏比李氏势大,长安官员虽大多心向李氏,却不敢有太明显的表现,如今武李两家都在这里起宅子,自然先要照顾武家。再者说,武驸马每天都要来工地上转悠一圈儿,谁敢敷衍。
可今儿一大早,萧之辰刚到工地就出事了,有人在工地上刨出一个盒子,上边写了五个大字:“武驸马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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