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撤退了,他们抛弃了搜罗的粮草辎重,抛弃了掠夺来的汉人奴隶,甚至抛弃了从北方带来的牛羊,匈奴贵族们大部分日用品都没能带走,匈奴王帐被付之一炬,他们只来得急把妇孺亲眷带走,每个人陪着三匹马,超过八岁的孩子被绑缚在战马上跟随,乘着夜色飞速离去。
汉军只追出五十里就撤回来,再往北就是口外的漠南草原,草原上至少有五万匈奴生力军守着,他们是军臣单于之命南下围堵汉军的援兵,还没来得急进入口子就撞上汉军夜袭,正巧出现在口外安营扎寨简直是匈奴人的救命稻草。
以汉军的体能储备厮杀一整天到半夜是超水平发挥,再追出去和匈奴援军厮杀到天亮是不可能做到的,即使最强壮的骏马也不可能连跑十六个小时不停歇,人再强也会累的。
拼杀一整天,三十万汉军人困马乏,骑兵只是在口子里绕了一圈就匆匆返回,等到大军在匈奴的大营里临时扎寨,这时候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曹时整整一夜没睡,清点斩首搜集战利品查看伤员都是当务之急,每一件都离不开他这个军中主将出面。
匈奴人抛下八千具死于乱战的尸体狼狈的逃走,汉军也付出了三千多战死的惨重代价,损失集中在两翼的重创,北军守护两翼的骑兵非常疲惫,既没有羽林骑的重甲护体也不具备超强的体魄,训练强度和给养配给更是大有不如,还有些骑兵仍有夜盲症。
在能见度很低的夜晚,疲惫和视线受阻几乎是知名伤,面对没有夜盲症的王帐骑兵抵抗力很低,受到瘠薄箭雨的袭击士气受到了重创。没有乱成一锅粥还要托匈奴人的光,王帐骑兵不敢轻易深入汉军的阵地,生怕孤军深入被汉军留住。匈奴最为依仗的矛头一失就会迅速崩溃。
事实证明王帐骑兵的当心是对的,南军的迅速入场让王帐骑兵迅速后退。只放箭远射的保持轻微接触,匈奴人不会料到对面的北军战斗力只有平时的不到五成,即使王帐骑兵有七窍玲珑心猜得到北军骑兵战力很差也不敢乱冲,守在中门的黑甲骑兵依然是他们心中抹不掉的恐惧。
匈奴人的近身战实在太差劲,时代的原因导致匈奴人缺乏冶炼技术,在西域工匠帮助下也只能造出劣质铁刀,大部分匈奴牧民的武器是短剑和匕首,这两种武器在草原上防狼还凑合。用来打仗近战格斗杀人简直是做白日梦。
汉军的损失不小,在伤兵的比例中以车兵损失最少,其次是步兵与骑兵不相上下,步兵人数稀少布置的枪阵也很少,主要的目的是堵住各个要道拦截匈奴败兵向东南西三个方向跑,围三阙一放人活命机会的套路已为人所知多年,不能让匈奴人觉得无路可逃选择死战到底,那可是二十八万匈奴骑兵,死战到底会让汉军跟着完蛋的,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岂不是做无用功。
羽林骑是各部受伤最轻的,这场突袭仅战死一百多人,另有一千二百多人负伤。九成以上是铠甲照顾不到的位置很刁钻的箭伤,不得不说匈奴王帐勇士非常厉害,在一个月色不佳能见度很低的夜晚,能瞄准远隔两三百米外的黑甲骑兵,还要射中铠甲防护最薄弱的部分,不仅仅是需要极强的箭术还要具备很好的运气,运气不好一千箭也射不中目标。
战死的一百多名羽林骑,多数是被王帐勇士射中要害而死,大部分是被射中防护最弱的脖颈。明光铠并没有配到的颈甲,狰狞恐怖的黑色面罩为汉军另外配备。面罩与胸甲之间的脖颈留下一块缝隙就成为的王帐勇士们的突破口。
幸好羽林骑反映最快,拿起青黑色毡袍遮住脖颈处弱点。骑马奔驰尽量弯着腰趴在马背上,随后受伤和被杀的概率大幅度下降,只有少数几匹马很不幸被王帐勇士射瞎眼死掉,大部分骑兵连人带马安然无恙。
曹时给羽林骑定下的要求是低战损,快速培养造血极致以及兵员补充体系,死掉一个补充一个速度要快磨合要好,三个月基本达到骑兵的战术训练要求,半年成为合格的羽林骑,一年拥有精锐羽林骑素质,这三条他为羽林骑订立的标准,必须要严格执行。
孙起走进来,他是车骑将军幕府的卫队长,除了领着侯府门大夫的俸禄,还可以合法得到一份朝廷给予的俸禄,侯府的精锐护卫抽出两百人假如亲卫,阳信长公主为了丈夫的安危,特地从北军退役的优秀老兵里挑选三百人充入亲卫,组成了车骑将军的五百人卫队。
“将军,俘虏清查出来的总数为三百二十五人,他们是来不及带走被遗忘在战场上的伤员。”
“伤残程度如何?”
“重伤重残的都被解决了,留下的是可以康复的轻伤残。”
孙起比划切割的动作,汉匈对峙六十年,唯一的大战还要追溯到白登山之围,那场战争汉匈双方根本没打就达成合议,尔后快六十年的基本和平保持下来,虽然匈奴每隔十几年会发动一次大规模入侵,但每次汉军出动就把匈奴人给吓跑了。
这个过程可以理解为匈奴人害怕汉军,客观事实也证明匈奴人的确有点怕,无论国力、军备、技术、人口都占据绝对优势大庞大帝国,对付一个落后而野蛮的游牧帝国有着巨大的优势,但也并不是说匈奴人撤退就代表一味的害怕,汉人的眼里看匈奴时就非常不满。
有点像戏耍的感觉,自己扑过去只扑到空气,退回来又被不停的骚扰,然后忍无可忍再扑出去又扑个空,为了经济发展的大局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辱负重,终于忍了六十多年,汉家皇帝不愿意继续当缩头乌龟了。
所以汉军下手才凸显格外狠辣,许多还有一口气的匈奴人被枭首,有救治可能的重伤号被补刀,稍微轻点的重残也难逃补刀,这样算上被补刀而死的竟超过三百人。
“轻伤号养好身体留着,送到羽林骑大营里接受再教育,务必要把这批匈奴人从原阵营里拉出来,做汉军的忠实的仆从,要说服他们为各部落永久和平的大格局做贡献,不要一味的去当匈奴人的走狗。”曹时比划着洗脑的动作。
“明白,我们回尽力教育,时间可能要久一点。”
“三年之内,这是我所能容忍的极限时间,如果觉得时间不够,就安排人全天候教育培训,务必要把他们拧回来。”
曹时叹了口气,终归是把马邑之围的门槛迈过去,没有他横插一杠子鬼才知道马邑之围以何面目收藏,自信心爆棚的皇帝会不会气的大发雷霆,会不会因为马邑之围的失败搞出古怪的新花招,不但折腾文武百官还要折腾天下百姓。
幸好有他这个万一,终归让皇帝意识到打匈奴不是过家家,并非大军以到望风归降,北方的草原大漠大大不同于南方的热带雨林。
扫过初步统计的资料,曹时眉宇间的愁闷一扫而空,立马就乐的眉开眼笑,匈奴人这次亏大发了。
匈奴人辛苦几个月从雁门郡、云中郡、上谷郡掠夺的粮草人口金银等重要资源全部被抛弃掉,甚至发生慌不择路的匈奴贵族丢下匈奴大军屯粮地往外跑的乌龙,连销毁粮食的官僚都跑的一干二净,指望惊慌的匈奴大贵族想起危急时刻粮食没烧有点困难。
关键时刻能想起亲眷妇孺就很不容易了,当年刘邦从彭城之战败退下来一路急着逃难,还曾把太子和鲁元公主丢下马车自保,只不过夏侯婴脾气倔硬是把姐弟俩给抱回马车上,什么粮草军备、牛羊帐篷全都管不了了,汉军就近在眼前,不跑只有等着当俘虏。
匈奴人玩起惊险的大逃亡,在夜半三更骑着马拼命往北逃跑,于是留下来自单于庭和左贤王庭的两百万只牛羊,掠夺自雁门郡、云中郡、上谷郡民脂民膏的内一百一十七万石粟米,还有杂七杂八像拾荒般掠夺回来的锅碗瓢盆,看起来像是从边郡百姓家里抢来的战利品。
边郡汉民很倒霉,牛羊被抢走,存粮被抢走,锅碗瓢盆被抢走,金银丝帛也被抢走,就连老婆孩子和自己也被抢去当奴隶,匈奴人简直像过境的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派人立刻去联络雁门郡、上谷郡和云中郡太守,让他们带着官吏和户籍名数,去年的纳税资料来大营领走自己的郡民,照章办事把所有边民的损失都给补回来,死掉的人也要给遗属亲眷发放抚恤金,汉家的子民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死掉,保护我们的子民是每个汉家官吏的神圣职责,做不好这个职责就不要谈忠于天子,不要谈信仰泰一神!”
曹时撂下狠话,他就不信雁门太守灌夫、上谷太守李广、云中太守程不识敢当着汉军的面随便糊弄老百姓,有乡里的三老亲自做监督,赔偿百姓的工作不会缺乏效率。
匈奴人走的太慌张,遗留下来的牛羊存粮到在其次,金银丝帛可是大头,尤其是金银格外多,匈奴人的货币并不发达,上到匈奴大贵族下到匈奴牧民依然是以物易物的生活,金银纯粹是为了换取汉家商人的贵重交易品,价值不菲的金银恰恰说明最初军臣单于的战略有很大灵活性,只不过被最初的胜利冲昏头脑才大败亏输罢了。
“将军!陛下每天要来大营巡查,请您做好接待准备。”
曹时接过信使的报信,苦恼的叹口气:“该来还是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