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第一天,美国海军就被日本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半夜被日本海军抵近港口用舰炮射击,早上则被他们的微型潜艇决死冲锋,如此疏忽大意顿时引起全世界一片哗然。作为广大中立国来说,日本作为弱小的一方能如此果敢,自然引起不少赞叹,但在美国国内,看似强大的美国海军一开战就被邪恶的日本人击沉一艘战列舰、一艘航空母舰,实在是不可原谅。是以,面对谴责一片的舆论,华盛顿不得不就此召开一次小型会议。
“总统先生,这个错误是可以原谅的!”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内,海军部长诺克斯满脸怒容,面对舆论的刻薄谩骂,他作为海军部长必须保护海军的荣誉。“日本人是因为使用了舰载雷达才溜进了舰队的警戒网,而我们的雷达……,该死的,它还在美国无线电公司!海军好几月前就要求采购6军的雷达,可就是无法做到!”
美国海军有八大局,军械局是如何的官僚做派,历史上的mk14鱼雷就是最好的例子——到珍珠港遭袭两年以后,美国潜艇部队才拥有有效的鱼雷武器。鱼雷如此,海军雷达也是如此:大战在即,军械局宁愿等无线电公司吃透信号公司的技术、研制出专用的海军雷达,也不愿采购6军的scR—268加于改装先安装在巡逻舰只上。
不过,诺克斯将遭袭的理由推到巡逻舰没有雷达上并不能让人信服,苏比克湾基地遭袭是因为日本舰队安装了雷达,那么日本微型潜艇对甲米地海军基地的袭击就不是因为雷达了。因此,素来会做人的海军作战部长莱希上将开口道:“先生,总统先生当然非常清楚遭到袭击的原因,但我们没办法告诉民众海军是因为缺少雷达才导致了袭击,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莱希上将说必须做点什么的时候,余光不由看了轮椅上的罗斯福一眼——对于更换布洛赫上将这个总统不熟悉从而不信任的海军将领,他早与总统达成了共识,现在菲律宾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正是撤换克林德·布洛赫上将的最佳时机。
“我们必须做些什点什么?”海军部长诺克斯重复着莱希上将的建议,似乎有了什么明悟,他激动的神情有些平复,道:“总统先生,就我所知,布洛赫将军是太平洋舰队最合适的将领,如果要撤换他……,詹姆斯并不同意将舰队安排在菲律宾。”
因为取消了美国舰队司令这个职位,是以之前本来是美国舰队司令官的克林德·布洛赫上将出任太平洋舰队司令,如果要撤换布洛赫,那按顺序和资历,他的接替者应该是詹姆斯·理查森上将。可詹姆斯·理查森上将在历史上全然反对将舰队调往夏威夷,他担心这里离日本太近而遭到他们的袭击。既然夏威夷都反对,那菲律宾就更反对,如果任命他为太平洋舰队司令,他肯定会要求撤回舰队。
但为了守住菲律宾,太平洋舰队的部分战舰又必须驻守于甲米地——海军最大的敌人麦克阿瑟中将强烈要求太平洋舰队驻扎甲米地海军基地,这样他才能保证整个菲律宾的安全、才能用上千架B—17重型轰炸机炸那些****养的,直到他们屈服投降。
为此,甲米地海军基地驻扎了太平洋舰队十二艘战列舰、八艘航空母舰,以及更多的巡洋舰、驱逐舰和潜艇。按照最新的作战计划,战争开始后,海军将以甲米地、苏比克、新加坡三个海军基地为依托,集结主力、会同皇家海军与中日联合舰队进行海上决战。消灭中日联合舰队后,海军将彻底封锁日本,逼迫其投降;对中国则是封锁、战略轰炸、登6同时进行。
大舰巨炮时代,一次决战定输赢是常例,而以敌我双方的悬殊实力对比,这个计划被认为是完全可行的,可海军中就是有人反对该计划,詹姆斯·理查森海军上将就是其中之一。
听闻诺克斯提出布洛赫的接任者詹姆斯·理查森上将会反对将舰队派驻菲律宾,懂得总统心意的莱希上将当即说道:“先生,我私下认为詹姆斯不一定是合适的接替人选……”
“詹姆斯不是合适人选,难道是金?”诺克斯不由想到具备接任资历的欧内斯特·约瑟夫·金中将,但随即他就自我否定了。第一,此人不是战列舰舰队出身、也不是巡洋舰舰队出身,所以不可能担任舰队司令这样的重要职务;第二是最要的,此人最喜欢拧女人、特别是下属妻子的屁股,而且还常常酗酒。因此即便此人被认为是海军中最强悍最‘全能’的将领,可总统还是不喜欢他。
上一届海军作战部长斯坦德利任职时,他和莱希上将是继任的有力争夺者,但莱希显然更得罗斯福喜欢,所以金落败。如果接任人选不是金,那么再下去只能是战列舰舰队司令派伊中将、巡洋舰舰队司令金梅尔中将。至于航空母舰司令哈尔西少见,更不在考虑之内。
诺克斯这边正想着布洛赫上将的接任人选,不想莱希却说了一个他从来都不曾想到的名字。“金并没有指挥过战列舰部队的经历,所以他并不合适。总统和我都认为也许尼米兹是个合适的人选……”
“尼米兹?”尼米兹这个名字诺克斯当然听过,可他脑海里根本无法回忆起这个人模样。正当他想说此人也不是战列舰舰队出身、只是个潜艇专家时,莱希上将又道:“……但是他谦虚的拒绝了这个任命,而派伊中将并不合适这个位置,所以,总统和我认为也许金梅尔中将较为合适。”
“我……”诺克斯见莱希直接将总统的意思相告,再看向罗斯福见他对自己点头时,他并不好完全表示反对,只是委婉道:“总统先生,我并不了解金梅尔中将,我只是觉得布洛赫上将或者金上将更值得信任,他们肯定会日本人致命一击!”
“先生,如果不撤换布洛赫上将,政府将面临舆论巨大的压力。”莱希上将解释道,“而金,在他没有改变酗酒的习惯前,还是在海军部任职为好。”
“好吧,我同意。”海军部长诺克斯终于点了头。“但我们必须在决战前给军舰装上雷达,哪怕仅仅在战列舰上。”
“先生,军械局已经在着手这件事了,他们保证在十月份之前会给军舰装上雷达。”莱希解释道。他之前已经对罗斯福解释过一遍。
“总统先生,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这次要向中国人道歉?难道他们没有掩护日本人撤退吗?”说完舰队的事,待莱希上将走后,诺克斯这个共和党主战派又问及6航的事。“既然中国人有意掩护日本海军,我们为何不趁机对他们宣战?”
“弗兰克,现在宣战并不合适。”一直见莱希和诺克斯商量舰队司令官人选的罗斯福终于开口说话。“我们现在需要中国的钨,一旦宣战,国务.院告诉我,我们的钨的来源将会切断,国内的产量极为有限,也许能在俄国、葡萄牙能采购到,但能在宣战前在中国采购一批钨是最好的。”
没想到居然是为了钨!加上雷达,诺克斯不得不在心里骂了一句狗娘养的——虽然早在去年前就决心对中日宣战,但准备工作做的却是那么糟糕。这其中有顾及民众舆论的原因,也有内部的原因。他强忍下不快,道:“总统先生,也许我们并不只缺钨。如果中国6军进攻缅甸和马来亚,橡胶和锡的来源可能也会被切断。”
“是的。”罗斯福点头,可随即又道:“中国6军也许可能占领缅甸和马来半岛,但没有可能占领马来亚和雅加达。国务.院上个月考虑了战时工业原料问题并通过了一个议案,但情况是乐观的,唯有钨我们目前需要依靠中国。”
“但中国人已经宣布局外中立了,他们会卖给我们吗?”诺克斯问道。
“会的。中国总理翁以及整个内阁一直都希望能在我们的帮助下将中国改造成一个民主国家,而我们也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他们曾经帮过我们许多,这一次也一定能帮上忙的。”罗斯福说话的时候满脸微笑,可诺克斯却感觉很不解。
“可总统先生,我们不是还要对中国宣战吗,那他们怎么办……”诺克斯追问着,出身共和党的他总是比一些见风使舵之徒多了几份良心和刚直。
“他们可以不宣战!”罗斯福给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不宣战?!”诺克斯当即糊涂了,6航将在下个月月初轰炸那两艘仍在船坞里建造的巨型战列舰,被轰炸后中国人怎么可能会不对美国宣战?这还是一个国家吗?!
“是的,最少他们是这样回答的。”罗斯福脸上笑意更甚,“或许中国国内会有很多人要求宣战,但政府可以和去年日本一样,将此事交给国际联盟调查。”
“哦,上帝!”诺克斯被某些人的作态震惊了,他感叹之后当即建议道:“总统先生,我不建议我们和这些……这些无耻之徒合作!”
“弗兰克,这就是中国的现实。就像三十七年前一样,一旦生对外战争,就会有很多人站到我们这一边,并希望6战队的孩子们登6城市,以保护他们的安全。”罗斯福心里也对那些无耻之徒毫无好感,因为他们亵渎了自己操守,但这样的现实更让他认为东亚是一片救赎之地,唯有上帝才能感化那里野蛮堕落的灵魂。“轰炸中国的船坞只是一次交火事件。在这之后,我相信海军已经消灭了日本海军,那时,中国政府将会向我们投降。”
“他们……,中国……”诺克斯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机密的事情,他已经被震得语无伦次了,好一会他才看着罗斯福认真的问:“总统先生,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弗兰克。”罗斯福也认真的点头。“也许其他地方,比如满洲会有激烈的抵抗,但中国本部,也就是山海关之内,大部分省份都会选择投降。”
“杨竟成不会阻止他们?”诺克斯说出一个人名字,带着自己的担忧。
“杨竟成?他的军队全在山海关外,并不能要求关内的那些省和他一样选择抵抗。”罗斯福道。“一旦我们消灭了日本海军,大部分中国人都会依照以前的习惯选择投降。麦克阿瑟告诉我:如果运气好的话,孩子们今年圣诞节就能回家。”
“天哪!真是难以置信!”诺克斯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一年来他参加了无数次军事会议,大家都对如果迫使庞大的中国投降感到头痛,不想在总统嘴里战争几个月就结束了。
“是的,我最开始也是难以置信。”罗斯福道,“但当他们将中**队的全套密码本以及其他军事机密统统交给驻华大使司徒雷登时,我才相信这居然是真的。就我所知,中国人非常惧怕与文明国家交战,用他们的话来说,民主政体完胜专.制政体,这条真理在日俄战争时、在上次世界大战时就已经证明了,更何况是与我们交战。”罗斯福说完就不在言及此事了,在诺克斯离开白宫时他又强调道:“弗兰克,请务必要严守这个秘密。”
罗斯福叮嘱自己的海军部长要严守中国现任内阁已经投降的秘密,在北京,翁文灏也交代自己的工部部长有皮蛋博士之称的马君武要严守一个秘密:五万吨钨精矿将出售给美国公司,所以他要安排得力人手紧急办理。
马君武就任工部部长后,对早前徐华封留下的那一套规制并不赞同,特别是全国工业改革后连军工厂都变成私人所有。这在看来是变卖民脂民膏,当年他还和宋教仁就此争论过多次,怎奈国民党上台执政的前提就是同意以国有工厂路矿股票补偿地主的私有化运动,最后不得不妥协。国有公司一去,热热闹闹的工部就成冷清衙门。即便是冷衙门,也充斥着徐华封时期留下来的老人,他这个工部尚书想点什么都做不成。
这次总理交代钨精矿之事,他想来想去只有交代给自己留德时的同窗好友石楚,石楚学的也是矿业。只是石楚入京前就在钨业公司呆过,知道这潭水很深。待马君武将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他才脸色苦道:“厚山啊,你是不知道,其他东西都好说,这钨……。”他看向满脸差异的马君武,再道:“大中华钨业公司背后可是杨竟成啊,他会让钨卖给美国人?”
“杨竟成?”马君武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他道:“这大中华钨业公司的总办不是、不是那个叫什么吕碧城的女子么?她当年股灾时买进大笔钨业公司的股票……”
“哎呀!这吕碧城大家都说她是杨竟成的外室。”石楚拍着大腿。“你怎么就不知道?”
“外室?”马君武再次迷糊了,他想不通这沪上有名的奇女子怎么就成了杨竟成的外室。
“反正圈子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石楚道,“这钨本就江西多,湘东粤北也有一些,再就是北庭极多。经济危机时这吕碧城不光收国内钨业公司的股票,国外葡萄牙、缅甸、朝鲜、玻利维亚,还有苏俄,凡是产钨的地方,要么买矿入股,要么签包销协议,全被大中华钨业这个大托拉斯控制了。你问我五万吨钨精矿有没有?不说五万,五十万吨都是有的。可人家不卖你能怎么办?”
“既然有五万吨那就好办。”马君武就担心没有五万吨货,他起身傲然,“你拿工部的文书去,他们要是敢不卖那就让土部吊销他们的采矿证。”
“厚山,这么做真的好么?”石楚看着马君武有些痴,他虽然不太通政治,可也知道吊销采矿证是一件大事,说不好会闹出民乱。
“没什么不好的。”马君武一脸正气,依然如三十多年前在东京时那般嫉恶如仇,他咬着牙道:“早前卖出去的那些国有工矿,国家迟早要收回来的!钨业公司不卖那就从钨业公司开始收。”
马君武决心已定,以他为主的石楚只好南下沪上试试。和他想的一样,一听说要五万吨钨精矿、且要在一个月之内交货,全身奢华装扮的吕碧城当即说做不到。
“那请问吕总办一月之内能交货多少?”为马君武所托急急赶到沪上的石楚身着四品官袍,但口气却显得客气,并没有仗势欺人的作态。
“石大人这货是要运到哪里?”吕碧城看着石楚似笑非笑。“五万吨钨精矿等于钨业公司一年的产量,想来是用于出口吧?”
“工部订货,货运到哪里吕总办就不要多问了。你就告诉我一月之内钨业公司能交多少货即可。”石楚被吕碧城看得心慌,来之前马君武交代过他一定不能外泄钨是运去美国的。
“工部订货也要讲究先来后到啊。钨业公司年前就定了今年的计划,年后采购一千吨以上的都要提前三个月订货。石大人一来就要五万吨,公司怎么能拿得出来?”
吕碧城好整以暇边逗弄自己的哈巴狗一边答话,石楚还好,随石楚前来的工部官员郑兰征当即恼怒道:“你可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可是工部要的东西!”
“工部要的又怎样?”吕碧城以及抚弄自己的哈巴狗,看都没看郑兰征一眼。“大人订的货数目太大,又不说具体的去处。这五万吨钨精矿一入市,全世界钨价岂不是要大跌?我国是产钨大国,拉高世界钨价才是大中华公司设立的初衷,如此贸然出货……,石大人,这个单子我接不了。”
“你敢!就不怕土部吊销你的采矿证么?!”作为马君武少时的世交,郑兰征根本就不熟悉国内的政治生态,以为工部和朝廷的招牌亮出来,眼前这贵妇就会服软。
“呵呵,钨业公司没有采矿证,也不要采矿证。”吕碧城终于看了他一眼,虽然她年岁已大,可依存的风韵和贵气却让郑兰征心旌摇曳。“钨业公司只是销售公司,不涉及采矿。大人要是想耍威风,还是去江西或者北庭吧。”
吕碧城软硬不吃,石楚只好带着郑兰征败退。与京城的马君武商议后,两个人又穿着一身官皮前往江西。大余西华山钨矿是全国产钨大矿,若是能直接从矿山上采购一批,不管是多是少,也算能先一部分差。不想到了赣州府要知府陪同去西华山时,那知府的脸立刻就白,头更摇得像拨浪鼓,他道:“大人,这钨矿早成私人产业,为防奸人偷窃,钨矿附近全是护矿队……”
京中有稽疑院,地方上则有省、府、县稽疑院。有些地方恶霸豪绅多,稽疑院早就将官府架空,除了每年如同喂狗的年节孝敬,其他事情地方官一概不管不问,任由稽疑院那些人去折腾;而有些地方则不然,官府和稽疑院之间斗的厉害,可军制改革后军权归地方,所以双方的主战场只在大理寺。
大余隶属南安府,是杨竟成祖籍所在,穷乡僻壤民民风彪悍,这从南安府这个‘安’字上就能看出来——自古以来,凡是县名、府名有‘安’或‘平’的地方,都是祸乱最多之地。正因如此,才会叫‘安’或‘平’讨个口彩,南安不是安东这种边境之地,一个内6州府叫‘安’,那得有多乱——是以这知府到任后连府城城门也没有出过几次,去百十里外的大余钨矿,他是怎么也不想去的。
“韩大人若是不去,总理大人会很不高兴的。”石楚不得不抬出总理的招牌吓唬人。
“下官这边总理大人也……”韩知府刚想说自己不归总理府管,又怕得罪人,只好将后面几个字又吞了进去,他道:“那钨矿甚远,赣州府城城里就有钨矿的办事处,两位大人何不在次与矿山总办相谈呢?”
“不行。”郑兰征想到在沪上吃的闭门羹,又觉得钨精矿实在要紧,自己真将其办妥,即便还要穿青袍,品级也肯定能往上升一升,因而当即雷厉风行的道:“要谈就直接去矿山上谈,谈好直接定合同拉矿砂走。韩大人不想去就帮我们寻几个向导吧,事情要是办成我们肯定会在总理大人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韩知府只要自己不去钨矿就成,安排几个向导陪那是很简单的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安排直接将这两位京里来的大人送上了不归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