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陶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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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动新军华兴会那边也有类似说法,陶成章并不惊讶,只是见王季同后面说自己练军,心中一动说道:“复兴会除了在辽东的那支复兴军外,是否还有军队?”

  真是一个聪明的人啊,却又是这么的性急,真不知道吸收入会是福是祸,王季同心里如此的想到,南辕北辙的事情可不是好事。又是犹豫了一下,他才方低声道:“此事是绝对机密之事,复兴会除了复兴军之外,是还另有军队。”

  陶成章心中一喜,他刚才听王季同说有两策,又详说第一策而略说第二策,便猜到复兴会自己在练军,若是自己在练军绝对是机密之事,现在如此大胆的把复兴军亮出来,估计除了提升复兴会的天下第一革命党的名气外,那就只能是掩饰其他目的了。他压住猜中的喜悦,说道:“若是复兴会真有军队,那么不要说和浙学会合作,就是合并也未必不可。只是我想到军中历练,学习军事,还望小徐兄成全。”

  陶成章此求不出王季同的意外,他去年便去日本成城学校学陆军,只不过当时清廷驻日本学监汪大燮知道他是个革命党,哄骗他回国之后便让学校注销了他的学籍,等陶成章回国之后发现受骗再回东京发现自己早被学校开除,愤恨之余别无他法。此时他见复兴会有军队,便又打了学军的主意。

  王季同道:“若是焕卿要学军,也不是不可,只是复兴会内部纪律很严,还是要通过考核为好。”

  陶成章不明白他所说的考核是什么,问道:“如何考核?”

  王季同道:“北上。如何考核我也不知,不过焕卿北上之后自然便知道了。”他实在吃不准陶成章这个人要不要加入复兴会。便想还是把他先派到杨锐那边,让杨锐做决定吧。陶成章不明所以,王季同只好补充道:“焕卿不要担心,辽东虽在打仗,但是只是在奉天左近,北上并非去那里。若是焕卿近期没事,过几日便可乘船北上。”

  陶成章不明白为什么要北上考核,但想及复兴军就在辽东也没有细问,只是心里已经打定注意要北上了。旁边龚宝铨心中却是大急,这次来是和复兴会谈两会合作事宜。本是陶成章为主他为副,现在正事还没有开说,为主的便要跑去学军了。他拉着陶成章道:“焕卿,你去学军,我们剩下的人怎么办?”

  陶成章闻言这才想起今日来谈两会合作的。便说道,“若是都为了革命。也就无所谓怎么合作了。只要能早日推翻鞑子,浙学会并入复兴会也无不可,未生如何看?”

  陶成章如此说,龚宝铨心中就是有想法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不是陶成章这般为革命痴狂的人,在这当口其实心里也是矛盾的,一方面知道只凭浙学会这些人干不出什么大事来。从革命计应该和复兴会联合,最好是合并,另一方面又觉得浙学会本来一个独立的组织,一旦并入复兴会那么便不复存在了。他眼神闪了闪。道:“既然焕卿同意,我也赞成并入复兴会,只是这事情应当早通知其他人,让大家过来一起商议的好。”

  王季同闻言心中不喜不忧,道:“焕卿也不要太着急,还是先和会中诸人商议吧,如此日后大家合作也更加默契。”

  王季同对于如何合作心里自有草稿,复兴会在这一年多来发展很顺利,两江、闽浙、湖北、四川、陕西、河南、山东、山西、直隶等省教育会和商业系统都已经完成布局,当然这两块的布局都是专业性的,只能当作革命的支撑点,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在这些省建立复兴会分会。既然要马上要成立革命组织,那么这些省份本来的革命力量就要收编过来。这个工作之前已经开展了一部分,主要是通过东京分会吸收留日的进步青年来实行,比如四川的卞小吾、山东的徐镜心,河南的张钟瑞,山西的谷思慎、何澄,陕西的于右任、井勿幕等。

  只是还有些组织人员游离在复兴会之外,比如江浙的浙学会、湖北的科学补习所,江苏的赵声、安徽的陈由己等。这里面除了浙学会可以收编之外,其他的组织和人士都是偏向华兴会的,哪怕是邹容的同学陈由己也是和章士钊交好,几次邀请也是没有入会。其实华兴会的实力很是不弱,东京的军国民教育会除了浙学会陶成章这些人,其他都是华兴会成员,其策划的潭州起义计划和复兴会在辽东的复兴军都在热血青年里面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只不过华兴会起义不成,复兴会完全压过华兴会一头,坐实了国内第一革命组织的名头。

  几日之后,浙学会在国内的一些骨干,陶成章、魏兰、龚宝铨、沈瓞民和张雄夫几人齐聚沪上,商议与复兴会合作之事。木楼狭小的卧房内,龚宝铨把门窗全都关上,免得外面的唱戏声传进来,这里是三马路上他在沪上的住所,旁边是一个茶楼,平日里甚是热闹。

  诸人坐好,最新说话的是魏兰,“诸君,复兴会之事都已经知晓,我对此无什异议。我们自己干是反清、是革命,并入复兴会也是如此。就是这复兴会除了拒俄之外,他们要什么时候才反清革命?上次焕卿和他们的王先生相谈时没有说到这件事吗?”

  陶成章一时间错愕,上次他满心想着北上去学军,之后就谈的那些他就没有什么留意,“这事……”他语调拖延着,脑子里使劲想着办法,“……当时未生也在,而且之前的事情都是他和王先生谈的,这点他更清楚些。”他实在是想不起来,索性把龚宝铨推了出来。

  旁边龚宝铨倒是给个实在人,也觉得这事情似乎还是自己更明白些,于是说道:“当初王先生找我的时候有说道这个事情,他只说复兴会并不想依靠会党成事。只说会党陋习太多,特别是如今枪炮为雄,会党再多也难以和军队相衡,所以复兴会之策略就是要运动新军,同时自己练军,如此待时机成熟,届时大事可成。”

  旁边沈瓞民张雄夫是去湖南协助华兴会过,对会党之事了解的深一些,当下沈瓞民道,“会党虽众。却是难以成事,华兴会在湖南联络会党甚众,但是保密不严,被清廷侦得举事消息,于是举事难以成功。”

  旁边张雄夫也道:“是的。瓞民说的在理,会党太过松散了。单指望会党难以成事。”

  魏兰在浙江和陶成章拜会的会党不在少数。对会党本身的缺点知道的一清二楚,也知道要靠军队才能成事,只是这军队……运动新军,浙江这边新军只组建了一个营,其他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练,想运动也没处运动;自己练军的话不要说枪炮。就是连经费也难以筹得,今年四月的时候他在云和办了一个先志学堂,学员只有数十人就弄得他变卖家产了。于是问道:“自己练军说的简单,可是这经费如何解决?复兴会很有钱么?”

  这个问题同样也只有龚宝铨知道。在众人的目光中,他便思索边道:“就我所知,复兴会还真是不为经费发愁,其他我未必知晓,但说这个中国教育会,在两江、闽浙等地大开学堂,所费甚巨。同时教育会中薪酬也足,孑民每月月薪便有十块洋钱,其他诸人估计也是不少。这教育会只是复兴会的外围组织,成员似乎有好几百人,却是如此有钱,这复兴会只怕是更有钱。”

  复兴会的经济情况惹得众人很是关注,不论浙学会还是华兴会都是经费有限,两会中骨干们都是破家举债,如此才能筹得一时革命经费。张雄夫道:“那未生可知这复兴会哪里弄来的银子?”

  龚宝铨道:“这个……孑民那边没有说这个事情,我也不好问,只是守仁、行严他们几个说好像是杨竟成在海外募集筹得的,苏报案发时他便在海外筹款,其一直到年末的时候才回沪上。”

  海外筹款一直是反清势力募集活动经费的固有办法,保皇党如此,兴中会也是如此,但是对于国内的一些反清组织而言,却是没有那种关系。当然,如果复兴会有那么他们加之后也等于自己有了,只是这加入之后浙学会便不存在了,沈瓞民是浙学会的三号人物,他见魏兰和陶成章两人似乎都不关注加入复兴会之后,自己这些人的安排问题,便道:“加入复兴会对于反清很有好处,只是这复兴会准备如何安排我等?倒不是要如何争权夺利,只是……”

  沈瓞民不好把意思说的太明,浙学会虽然不大,但是在浙江留日学生和新学学生中影响还是很大的,不声不响的就这么加入复兴会他还是有些惋惜的。他此言一出,把魏兰、张雄夫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几个人都望向陶成章和龚宝铨。

  陶成章道:“前几日王先生也介绍过复兴会会内的一些事,说是复兴会会内又设一委员会,此会人数为单数,共二十一人,委员由众人推选,五年一任。此委员会每年一会,主要是讨论一些要紧事务,而一些日常之事就有这个委员会里七个常务委员决定,这些人来自复兴会各个系统。据我猜测,杨竟成、王先生、孑民、太炎先生都可能是常务委员,至于其他三人是何人却是猜不到。王先生说过,浙学会并入后可以在这个委员会里留出两个位置给我们,至于入常不入常,那就要三年之后由会员来选了。”

  陶成章说完,众人都沉默了,这套杨锐取其后世天朝的管理模式让众人都感觉很陌生,良久张雄夫才道:“如此说来,这复兴会倒有一些西洋政党的味道了。不过看似给我们两个席位,但是其他十九人都是复兴会原有的人,到时候势必会选他们自己的人。”

  张雄夫说完,魏兰道:“诸君还是不要纠结掌权不掌权之事吧,我等革命本不求高官厚爵、荣华富贵,只为光复汉族、还我河山而已。华兴会湖南之事说明会党还是不可依仗的,现在复兴会打算从军队着手,这是条明路。我等若是不联合彼等,这宏愿何日可成?诸君也表决一下吧,同意并入复兴会者请举手。”魏兰说完就把手高举起来,旁边陶成章几个也是举了手,最后到沈瓞民和张雄夫也是举手了,如此并入复兴会一事已完全确定。

  接着的事情,便是王季同先对浙学会的情况做摸底清查,然后再根据个人的特长、家境、学业不同安排不同的职位了。这其中只有陶成章是一心想学军事的,只好趁着沪上到安东的最后一班船,把他送到安东去了。

  11月20日。陶成章上了沪上开往安东轮船,这船沿途本来只停靠天津一个中途港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停山东黄县龙口港,然后直渡渤海到安东。陶成章现在知道他要去关外东北了。不以为忧反而大喜,估计在他的脑子里以为要去和辽西的复兴军会合。对此。王季同没有解释。只是叮嘱他一路小心。

  陶成章舱位是特别安排的,是一等舱,可因为是今年最后一班船,船上挤满了人,他舱室里也安排了几个年轻人,不过打听下来才知道他们只是到山东龙口的。至于干什么倒都是口风紧的很,没问出来。虽然他和他们几个不常说话,但路途遥远,时日一久这几人便熟悉了。在他铺下面打地铺的这个叫陆挽,听口音估计是个山东人,这个陆挽倒是和其他几个同伴不一样,每每吃饭之后他的同伴都出去看海鸟的时候,他却捧这本书在那里算啊算啊。一次陶成章扫过他的书一眼,上面除了算式之外还看到一个很怪的题目:

  巡警拘捕了两嫌犯,分别关押、审讯。告之:若都坦白,各判刑八年;若都抵赖,各判刑一年;如一人坦白,另一人抵赖,坦白者放出,不坦白这者判刑十年。请给出这一对策模型。

  陶成章大奇,问道:“这也是算学吗?”

  陆挽见他发问,连忙把书藏起来,然后看着陶成章不做声。

  陶成章笑道:“有什么好藏的啊,不就是本书嘛。你们的先生就教你们那样的东西?这不是刑名吗,怎么在算学书里?”陶成章毕竟也是留学过的,对算学公式也是认识的,只不过他把那题目当成刑名一类的东西了。

  陆挽见他误会脸上只笑,说道:“这怎么会是刑名,明明就是算学,只是它是算学里面的一种而已。”

  陶成章知道陆挽是个不会耍心眼的,假装生气道:“是刑名就是刑名,算学我也学过,哪有这样的东西。小孩子说话不不老实,就知道唬人。”

  这边陆挽却不知道他是在套话,辩解道:“这叫运筹学,是算学里面的一种,你没有学过……”说到这他猛然醒悟,知道自己中了激将计说漏嘴了,连忙止住,只拿眼睛瞪着陶成章。

  陶成章却是笑,心下却是在想这个运筹学,道:“运筹学,古人有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运筹学莫非学过之后也可运筹帷幄?”只是只是陆挽不在理睬他,他也就只好自己自言自语了。

  又行了几日,船到了龙口,这些学生都下船去了,舱室里只有他一人,顿时清静了许多。只是夜里过海的时候听到隆隆的炮声,早上吃饭的时候,一大帮人都在说这个事情。

  “……昨儿个没听见?哎呦喂,您睡的可真是沉呐,那炮声就像是春雷一般,轰隆隆的,震得整条船都在摇晃儿,这小日本就在旅顺口那边和俄毛子拼命啊。听说从七月初就开始打了,死了好几万日本兵都没有攻上去。大家伙都说是甲午的时候小日本在旅顺口杀人太多,这次没有死上十万八万的,那些冤魂就死死的护住旅顺口不让日本鬼子进去。

  哎呦喂,您呐,还不知道啊。甲午哪会旅顺口的百姓可就惨了,全城几万口只剩下三十六个活口,就这些个还是埋尸首的才让活的。今儿个死上几万日本兵,该啊!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

  再一次听说旅顺大屠杀的事情,陶成章心里憋闷的慌,连忙吃了几口东西便回舱了。庚子年在北京见到洋兵屠杀百姓,他便听老人说到甲午日本兵在旅顺的大屠杀,当是听了之后血脉愤张、义愤填胸,就只恨自己枪械不熟,不然一定要把在京城里的洋兵都杀个干净。几年之后,人成熟起来便知道杀洋兵之前还得先把清廷给灭了,如此中国才能强盛,心中也是定下要学军事的决心,只是几经蹉跎,今日终于要达成心愿了。中午的时候,船到了安东,陶成章整理好随身的行装,往岸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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