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赤霄剑?!”
卫尉寺少卿府。
王烁窜起身惊叫,或许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只是。
无论怎么掩饰,王烁依旧是一副见到鬼的模样。
出身于世家士族,且是七宗五姓中的太原王氏,王烁太知道赤霄剑的出现意味什么。
王烁冲到前来禀报消息的人面前,双手抓住对方的肩头,剧烈摇晃,喝道:“赤霄剑在哪儿?在哪儿?”
那人衣袍尚染血迹,一条手臂别扭的耷拉,俨然受得不轻的伤。
让王烁那么一按,那人痛的龇牙咧嘴。
“少明!放开他!你失态啦!”
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不急不缓。
王烁念头瞬间清明,连忙放开受伤者。
王烁急的不轻,转身道:“伯父!赤霄剑!赤霄剑啊!一旦它为皇帝老……”
“闭嘴!”
严厉斥责,打断王烁的话。
书房内唯一的桌案后,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上眼微微下垂,显得无精打采,眼角边布满了皱纹,显示出岁月的痕迹。瘦长的脸上长满老人斑。下巴长的离谱,让人看见便难以忘掉。灰蓝色的长袍。洗的泛白,不少地方开裂。露出丝绦棉絮。明明富有,他竟节俭的舍不得换掉。
王根,表字复尝。
太原王氏族老,曾出任雍州牧,乃当代太原王氏首屈一指的顶梁柱儿。
王烁是太原王氏的嫡系子嗣、王复尝的亲侄子。
王烁父亲英年早逝,多数时间由王复尝对他进行教育。
在王烁心中,王复尝积威甚重,他不敢有任何冒犯的地方。
努力的睁大眼睛,王老爷子怔怔的盯看王烁。道:“你要给王家惹祸吗?你要给王家招致灭顶之灾吗?”
平淡的两声质问,王烁额头见汗,远不见朝堂上的跋扈态度,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怕得要命。
王老爷子闭上眸子,道:“天子,毕竟是天子,岂容冒犯?恭谨一点儿才好,你说呢?”
“伯父教训的是!”。王烁连忙回应,沉吟一番,他小心的接道:“可……可赤霄剑出世,一旦为天子所获。必然声势大涨,泰山封禅……恐无法阻挡。”
王老爷子冷哂一声,不屑道:“从古至今。此等事情少见?大惊小怪!”
赤霄剑算什么?
归纳起来,无非二字——祥瑞。
皇帝最擅长的是什么?
装比!
有条件要装比。
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装比!
祥瑞恰恰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装比的典范行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帝王标榜的话语。
为使天命加身。一个个“祥瑞”,活生生的被人捏造出来。
远了不说,单提最近的一次。
太子献白鹿于乾阳殿,白鹿发狂,险些惊扰天子。
白鹿是祥瑞,最低等、最普遍、最常见的祥瑞,打动不了多少人的心……换而言之,早给人玩儿烂啦!
赤霄剑要比白鹿高端不少,究其原因,是它伴随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传奇故事而流传,堪称深入人心。
若杨天子得赤霄剑,等同于收拢民心……所谓劳民伤财、百姓生怨等借口自不成立,泰山封禅之事,又怎能不顺利进行?
泰山封禅……
意味着天命归属、意味着天授君权、意味着天下臣服等等等等!
世家士族不怕杨天子玩儿什么“祥瑞”的把戏,提高名望。怕的是杨天子借助“祥瑞”聚拢民望,短暂的时间内气势上压倒他们世家士族,从而顺理成章的登泰山祭天,再次提升皇权的地位,彻底将皇权置于世家士族的头顶!
面色数变,凝视眼前的送信之人,王烁逼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那人艰难的抱拳拱手,唏嘘说道:“折了六个弟兄,残废八个弟兄……从燕国余孽暗卫军那里夺来。”
王烁一惊:“暗卫军?”
王老爷子蹙起眉头,问道:“真的是暗卫军?”
那人深吸口气,道:“不敢有瞒族老,族中于洛阳埋下的暗线早有证实,燕国暗卫军确藏在洛阳城……他们眼下忽然异动,露出破绽,被我等钻了空子。从他们的动作上看,好像……好像有意劫持赤霄剑。”,喘口气儿,他继续道:“消息上说,赤霄剑的下落掌握冠军侯吴凡手中,只有他知晓赤霄剑在哪儿。”
“吴守正?”
提及吴某人,王烁恨的牙根儿痒痒。
王老爷子眸中闪过一丝哀伤,走得很快。
王老爷子思忖不定。
天家皇室制造“祥瑞”,已不是一次两次。好比狼来了,喊一次的时候,大家都信;喊两次的时候,效果锐减;喊三次的时候,见怪不怪。王老爷子以为,此次的赤霄剑,定是骗人的假象,理不理会无所谓……偏偏,燕国暗卫军的加入,大大加强能信度!
揉揉眉心,王老爷子道:“辛苦你啦!你下去先疗伤……派几个人盯上吴守正。”
“喏!”
传讯的人低头应命退下。
……
……
“赤霄剑?”
蜀王稚嫩的小脸儿上,满是惊疑不定。
“没错!号称帝王之剑的赤霄!”
给杨雄叙述消息的人,满面的笃定。
那人生的高约八尺,浓眉大眼,眉心中间一点红痣极为扎眼。其着一身儿简单洁净的白袍,手中总把玩一支三寸长短的玉质小笔,风度儒雅不凡。
王越、王子睿,世家子。
此王越非彼王越,他仅仅是与东魏时期的剑师王越同名罢,在大隋的天下,一名不文。
此王家非彼王家,天下姓王者何其多也!不是所有王姓人皆出自太原王家,王越不过出身于兖州一个破落的小家族。
杨雄眉目阴森的坐定,呷一口茶汤,定定神,问道:“消息出自何处?”
王越笑道:“太原王家!”
王越补充道:“太原王家费煞心机,从燕国暗卫军手中截获。”
杨雄再问:“赤霄现在哪里?”
王越摇摇头,咋舌道:“不知!情报上说,赤霄的下落,掌握在……冠军侯吴凡手中。”
“又是他?”,杨雄表情阴郁:“还是他!”
王越不吱声,低头熟络的转动玉笔,玩儿出个花样。
杨雄深吸口气,道:“先生怎么想?”
王越一笑,简单明了的给出八个字:“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杨雄沉默老半天,迟疑道:“赤霄是帝王之剑,难道……”
王越面色严肃下来,背负双手,微微向前探身,一双眸子死死的盯凝杨雄双眼。
杨雄觉得自己被看得通透,没穿衣服似的,不免扭捏不安。
王越站直,叹道:“步子迈大了,容易扯到蛋!先前殿下自作主张,意图挑起吴守正和楚王的争端……结果呢?好在后边掩饰的不错,不然,引火烧身,倒霉的是自己!”
王越语重心长:“殿下啊!你要明白!参与争储的其他三位皇子,纵然是已失势的太子,都不是你能够相比的!不要不服气!不要不甘心!出生的晚,也是一种过错!既然是错,就要承受恶果!”
伸出一根手指,王越幽幽道:“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唯有坐山观虎斗,等待楚王与汉王两败俱伤……再无它法!”
杨雄抬头,望着王越,道:“万一……万一,他们有一个人,轻松的战胜对方呢?”
王越咂巴咂巴嘴儿,道:“得看是谁。”
杨雄没出声,等待王越的后话。
王越呵呵笑道:“若是汉王,殿下韬光养晦,耐心等待下去,会有机会东山再起。”
颜色一变,王越道:“若是楚王呀!想都不要想,直接跟他拼了!”
杨雄疑惑道:“太子呢?”
王越不屑道:“绝无可能!等待他的宿命,死路一条!”
或许觉得自己的话太过武断,王越笑道:“若是太子,岂不更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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