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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的声音响起,门板后面传来一个男声。
“阁下。”
“进来。”
枢机主教克制着被打断思路的不快,房门在他应声之后开启,中年男人从门缝里快速闪身进来,蓄有精心修剪过的胡须、充满精明干练的面孔上带着一点点没有掩饰好的兴奋痕迹。
“阁下。”
主教的机要秘书米歇尔.富凯低头问道:
“有一位来自阿让拖拉通的商人想要求见……”
“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黎塞留冷冷的声音极为不祥,伺候这位冷面宰相多年的富凯感觉的到,主教正处于失控爆发的边缘。
完全可以想象,在高度紧张和愤懑的情绪下连轴工作后,任何人都不可能有什么会客的好心情。求见的又只是一介乡下地方来的商人,主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来打断他的思路,浪费宝贵时间?难道那个聪明的富凯蠢到连他很忙都不知道了吗?黎塞留不禁开始考虑是否有必要物色一位新的秘书。
富凯在主教慑人的目光下打了个冷颤,他很想就此离开,可怀里装有50枚大埃居金币的鹿皮袋用沉甸甸的份量帮助秘书战胜了恐惧。
再一次,秘书低眉顺眼地向主教进行确认:
“来者自称是V.E财团有限公司的总裁——齐格菲.奥托.李林。他声称能在疫病的问题上为宰相阁下提供协助。”
正在伏案疾书的黎塞留停了下来,抬起来的视线一言不发的盯着跟随自己多年的秘书,在有如死亡一般的1分钟沉寂后,无法观察当事者心中感想的平淡言语拉开了大幕。
“我给他5分钟的时间。”
明白秘书收下了重金贿赂,一时却难以离开其才干的黎塞留如是说。
“日安,伟大的宰相阁下,尊敬的枢机主教、王国的栋梁黎塞留大人,一千次向您奉上母神的祝福。”
穿灰色麦提袍的少年脱帽弯腰行礼,黎塞留只是微微颌首,阴冷的蓝灰色眼睛欠奉兴趣似的打量。
如今只要是上流社会交谊圈子里的成员。没有不知道、不使用V.E公司出产的高级瓷器,那种曲线典雅华贵又有着不同于金器光泽的器具已经成了贵族生活中必不可缺的组成部分。而在这个奢侈圈子之外,V.,E公司制造的棉布、玻璃、食品也对市民阶层产生影响,就连乡下农村,有同样V.E公司的铁犁在热销。
能在短短5年时间内击败众多强敌,崛起成为第一流商社。依靠的全都是这个21岁年轻人的奇思妙想和超卓治理手腕。但缺德这般成就的李林实在太过年轻,理所当然会招来各种各样的嫉恨与嘲讽,那个不雅的称号也是从心怀不满之人叫出来,然后在社交圈里叫开的。
贵族有轻视商人的传统。在高贵的魔法师们看来,商人等于是钱袋子。能给贵族提供赞助和服务是他们的荣幸。眼前一脸谄笑、套着宽大麦提袍依然显得瘦弱的商人似乎也不是能上台面之人,黎塞留却死死盯住这个声称可以为正席卷全国的疫病危机带来重大转机的……疯狂赌徒。
青年商人压上桌面筹码是他的性命和他辛苦打造起来的商社,如果黎塞留对V.E公司总裁所说的东西感兴趣或者认同,李林有可能一本万利,反之,他会因为自己的愚蠢失去所有的一切。
“你有5分钟时间。”
红衣主教从抽屉里取出计时沙漏,一分钟的沙子开始流入下半截。主教自顾自的用他阴冷的面孔关注文件,看也不看亲切的访客一眼。
“宰相阁下,2周前。我公司派往东部地区的部分员工在回到阿让拖拉通,开始出现头晕、恶心还有幻觉的症状。”
东部地区——也就是疫病集中爆发地区。现在从东部、北部地区涌出来的灾民病患已经数不胜数。从那里沾染到传染病也没什么值得惊奇。
主教拐过视线,觉得沙漏的速度比平时慢,现在才流掉四分之一多而已。
“我们对他们采取了隔离措施,之后仅过去一周时间,没有采取任何治疗,他们就神奇的不医而愈了。”
青年商人笑了起来。仿佛那真的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出于这种现象的好奇心,我们做了一个大胆假设——会不会是东部地区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导致人生病呢?回到阿让拖拉通之后,没有继续接触到那种东西,他们依靠自己的身体就能够恢复健康?”
在白纸上疾驰的羽毛笔放缓了速度。沙子全部漏到底部的沙漏被重新倒转过来。
“我派遣了公司员工前往东部,收集那几个发过病的人接触过的所有东西,带回阿让拖拉通,让手下一一接触,然后观察反应,进行记录。”
黎塞留放下公文,观察同类的目光从眯起来的眼缝里射出来。
那毫无疑问是非常疯狂的做法,同时也没有任何道德可言。但比起发现病因带来的潜在暴利,以及因此可能拯救的人数相比,区区几个员工的身体健康又实在算不了什么。
典型的商人式浅薄道德观,媲美政客的厚颜无情,匹敌律师讼棍的能言善辩,外加高利贷者的狡诈贪婪——
同样残酷无情的主机主教、危机管理局局长在心里如此嘀咕。
“虽然耗费了一点时间和一些开支,在母神的庇佑下,我们成功的找到了病因。”
一直不怎么买账的观众并未让李林气馁,带着开朗的笑容,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小口袋,如同炫耀玩具的小孩一样高兴地、带着一点点戏谑地宣布:
“所有的灾难来自于这里。”
颗粒状物体从口袋里倒了出来,鹅毛笔插回镶金边的象牙笔架,蜘蛛般灰白细长的手指握在一起,审慎、警惕、疑惑的目光在麦粒和少年诚恳的笑脸上来回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