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平目前掌控的地盘主要是河东郡、河内郡和并州的上党、河西、半个太原郡,除却河内郡外,也就是后世从太原到运城的半个山西。
这是一个从北到南的狭长地形,两侧分别是太行山和吕梁山高地,东侧太行山上是上党郡高原盆地,西侧吕梁山上是西河郡高原盆地,中间夹着几个珠状盆地,河东郡、太原郡等,南面还有中条山屏障,北面有雁门关险隘。
从经济上讲,这种地势交通不便,不利于发展,但从军事上讲,则是一种极为有利的内线作战的地位,形势有利,可以三面俯攻关中、河南、冀州,不利则可凭险而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姬平目前掌控的地盘与东部冀州、中原的要道主要有五条,也就是太行八陉中的五陉,轵关陉,太行陉,白陉,滏口陉,井径。
姬平掌控河内郡后,轵关陉,太行陉,白陉便纳入他的地盘之内,如今与冀州相通的就是滏口陉和井径,滏口陉从上党通往邺城北部的邯郸,而井陉则从太原郡晋阳通往冀州常山郡。
只要掌控了这两条通道,他对冀州就可攻可守,完全掌控主动性,但这两条通道目前都不在他的掌控中,也不在韩馥或袁绍的掌控中,而是在雄踞八百里太行山的黑山军手中。
如今公孙瓒与袁绍争夺冀州,黑山军与公孙瓒是军事同盟,必然也会参与其中,只要黑山军参与进了幽冀争雄,姬平便可趁乱行事,他的目的不只是要掌控两个通道,还要一举拔除雄踞太行山八年的黑山军,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否则他掌控的上党郡、甚至下一步攻取的太原郡,在黑山军的威胁下根本无法安宁,不但是心腹之患,而且有着太多的变数,姬平并不喜欢这种变数。
不过亲眼目睹了过公孙瓒的兵锋之后,姬平心中多了一分紧迫感,他深深感受到,要想在这场幽冀征战中达成目的,便如同火中取栗,难度很大。
他目前的兵力不少,比公孙瓒要多,但他面临的是四面皆敌的情况,要防范关中董卓、西北羌族、北部鲜卑、匈奴、以及几乎贯穿了他地盘东侧的百万黑山军,如此算来,他可调动的兵力几乎没有。
他没想着去阻拦这场战争,战争刚开始,根本无法收拢,各方势力交错,矛盾和利益的纠葛,人心的野望,一切参与其中的都会被搅入战局,难以避免,纵然他是天神下凡,也根本无力阻拦,他只是想花最小的代价,达到自己的既定目的。
回到甄府后,姬平便召来了李儒,开始探讨目前的形势,征询李儒的建议。
一个称职的谋士最重要的就是前位思考、料敌先机,大量的功夫都花在事前,否则马后炮的谋士根本没有用处,只能误主,而李儒无疑是个称职的谋士,前期做了不少工作。
听到姬平询问,李儒饮了杯酒,悠然一笑,道:“韩馥暗弱,以袁绍之名望谋取冀州可谓轻而易举,故而冀州先归袁绍。”
李儒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公孙瓒在幽州与州牧刘虞政见不合,又为鲜卑、乌桓所限,难有转圜,故须南取冀州,以作长远之计,是以公孙瓒与袁绍必有一战,此幽、冀之战也。”
“袁绍乃士人之首,入主冀州,必以黑山贼为敌,而黑山贼与公孙瓒交好,故而幽、冀之战,必有并州黑山军参入也。”
李儒沉吟了下,又道:“袁绍既入冀州,则渤海空虚,其侧青徐黄巾肆虐,以袁绍之智略,必会纵黄巾入渤海,以威逼幽州,幽州乃公孙瓒根本,此乃攻其必救也,公孙瓒亦不得不移兵相救。”
姬平突然想起了历史上公孙瓒声名达到巅峰的一战,就是击败三十万青徐黄巾,他不得不叹服李儒的智慧。
李儒又继续道:“袁绍与袁术兄弟素来不和,袁绍要取冀州以为基业,袁术岂会视而不见?袁术在南阳联结孙坚,南取荆州,北图雒阳,袁绍又岂能坐视其大?而荆州刘表、兖州鲍信、曹操诸人亲近袁绍,豫州孙坚、徐州陶谦亲近袁术,而……董公,亦不会无所作为。”
说到这里,李儒做了最后的总结:“故此战虽因幽、冀之争而起,但终将变为幽、冀、并、司、青、徐、兖、豫之战,乃诸侯争雄、割据地方、逐鹿天下的第一场大战!”
姬平熟知历史,自然知道李儒分析的没错,历史上,袁绍与公孙瓒之战虽然不如官渡、赤壁之战出名,但却持续了近十年,无数诸侯卷入其中,粉身碎骨,又奠定了袁、操雄起的格局。
他沉默了会,缓缓道:“以文优之见,此战胜负若何?”
他自然更知道此战的结果,但他却要听听李儒的见解,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这个战局是否就是注定的结果,他如何才能在其中谋划。因为如今除了袁绍、公孙瓒、袁术等诸侯,天下还多了一个他,河东、河内与半个并州的势力,即便他没有任何行动,摆在那里,也势必会对天大大局产生很大影响。
听到姬平询问,李儒也沉默了一小会,才道:“如今的大汉天下,乃世家之天下,谁得世家之力,谁便为胜者。”这是他在董卓失败后的最深一个体会。
“世家之力?……世家之力……”姬平喃喃念叨了两声,忽然失笑了一声,看向李儒,道:“文优,你知道我对着乱世最期待的结果是什么?”
“愿闻主公高见。”李儒抛去心中杂念,眼中多了几分好奇。
姬平悠然道:“百姓活下来,世家都死掉。”
李儒一愣,随即也忍不住笑起来。
姬平板起脸:“此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让公达他们知道了,造我的反,那就莫怪我让你背黑锅。”
“小人岂敢!小人岂敢!”李儒连连摇头,忍不住又笑起来。
姬平也笑饮了一杯酒,叹了口气:“文优,我先前所言倒也非是虚言,天下世家之势,确实太大了,大得天子也无法制约,大得逼迫百姓造反,只说淮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们兄弟二人之争,便能搅动天下大局!这,还是大汉麽?”
姬平说着说着,便觉酒意上涌,喃喃道:“桓灵昏聩,任用宦官,他们岂不知宦官之害,盖因党人势力太大,让天子也惧怕,他们中很多人固然是高风亮节,但一个庞大的势力压在天下之上,凡是损及世家利益的政令,根本无法下达,党人之首三君‘窦武’,穷途奢侈,盘剥百姓,连卢子干也看不过去,可是又有几个官员士人出来抨击窦武?他们眼里只是要铲除宦官,铲除奸佞……其实这天下还不是他们在治理,他们若是治理好了,不与百姓争利,不藏佃农户口,天子自是明君,府库自然充裕……”
李儒面色变得沉重。
“名士,天下自有名士。”姬平冷笑一声:“但一味重视名节,病态的崇拜名士,还不如扑下身子踏踏实实为百姓做点事,功绩如皇甫嵩、段熲,也不过因为出身凉州,便被关东士人排挤……”
李儒默默的听着,眼睛不禁湿润,这一刻,他真正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明主,看得清一切弊病,毫不歧视他们凉州之人。
“我最大的志向本是逍遥自在、读书睡觉、走马飞鹰,便如同年轻时的曹操、刘备一般,奈何生逢乱世,自身难保。”姬平苦涩的笑了一声:“我逃出皇宫,放弃了整个天下,又他娘的占据了一块地盘,这听起来实在可笑,是因为我看不下去这个病态的天下,我不想雒阳近百万百姓被董卓那个老狗害死,不想让天下乱的百姓十不存一,不想五胡乱华,我不是圣人,但也不是木石……”
姬平有些语无伦次,但这却是他最深的感触,自讨伐董卓以来,他几乎就没有轻松过,甚至连两个妻子也没有太多时间陪伴,驰骋沙场,来回奔波,只为了那一丝执念。
他言语中有些词甚至李儒也没听过,但他却听明白了。
李儒起身朝姬平一拜,沉声道:“儒等自当鞠躬尽瘁,粉身碎骨,以成陛下宏愿。”
姬平又满饮了一杯酒,振声道:“不错,我们既然加入了这场游戏,就一定要彻彻底底的大干一番,正是公达所说,破而后立,打破世家对官吏的垄断,给寒门子弟和平民百姓一个平台和机会,让这天下充满生机,让异族不敢对大汉妄动刀兵。”
李儒颇是振奋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雕鸣,姬平一愣,随即起身快步出了屋子。
待李儒赶出来时,天涯已经在一旁休息了,姬平则拿着个纸张面色凝重。
看到李儒,姬平缓缓道:“黑山军侵扰上党郡,徐晃带兵与战,黑山军又散入高山深谷之间,河内郡在运粮时也遇到侵扰,不过被张翼德打败。”
李儒面色一凝。
二人回到屋里,姬平面色转肃,取过案下地图,比划着道:“公孙瓒和袁绍一战,我有三个目标,一者,便是平定百万黑山军,使上党、晋阳、河内安定无后顾之忧;二者,夺取常山国、中山郡;三者,在幽州、青州、徐州布子。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就是减少乱战中百姓的伤亡,以文优所见,该如何着手?”
李儒沉吟了下,道:“主公,征讨黑山贼不急于一时,可令徐公明暂且示敌以弱,令黑山贼轻视上党,再派探子进入太行山打探贼兵分布情况,待袁绍与公孙瓒对战之时,黑山军不以上党为威胁,必然会进入冀州参与大战,届时便是征讨良机。”
姬平点了点头,这是示敌以弱,趁火打劫。
李儒又道:“常山国与中山郡,乃黑山贼之地,是以公孙瓒虽兵马行过,却只是征兵征粮,没有过多干涉郡事,以儒所见,自张纯作乱,如今中山太守之位空悬,正是良机。”
姬平一怔,忍不住道:“文优快快讲来。”
李儒缓缓道:“刘子惠乃中山名士,主公可令中山甄氏联合郡中世家,共举刘子惠为中山太守,暗中归附公孙瓒,此时幽、冀大战,正是人心惶惶,刘子惠做太守,可令中山郡暂时安定,吾料此举必不会有人反对。”
姬平眼睛不由一亮,李儒这个计策不错!
如果他手下的刘子惠做了中山太守,那他便有了很多暗中操作的余地。
李儒又嘿声道:“待黑山贼平定,无论公孙瓒、袁绍谁负谁胜,主公直令张文远自晋阳发兵,占据常山国,而刘子惠在中山郡作为策应,此二郡便轻易可得,不过在一个时机而已。”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