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津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上时,关羽带着不到两千的残兵打扫着战场,此时的关羽浑身浴血,本来发红的脸上也沾满了血泥,完全看不清面目。
这一场大战打了一天一夜,极为艰辛。
董卓的三千羌胡兵只渡过来一半,便被关羽率军紧紧压在渡口厮杀,让余下的一千五百人根本无法上岸,许多羌胡兵直接被挤落下水,消失在滚滚黄河浪涛之中。
而渡河的一千五百多羌胡兵,正是背水一战,打得极为勇猛,若非关羽学了姬平‘杀将乱敌’的作战手段,数次冲锋,斩杀敌兵近十个大小将领,导致敌阵混乱,他们这一战能不能打赢还是一说。
不过连番冲杀之下,即便关羽是万人敌,勇猛无匹,身上也添了数道伤口,但终于在黎明前将敌兵全部斩杀。
关羽不顾伤口,急令士兵一边打扫战场,一边在蒲津渡口布防,只要掌控了这蒲津渡,以后的防守战事就简单了。
就着豆瓣酱,嘴里嚼着馒头,关羽本是又饿又累的身子顿时又生出几分力气。
看到将士们也在吃着馒头,关羽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慨,在这次行军前,姬平从东垣为军队带来了一种干粮,唤作馒头。
那雪白的样式,柔软微甜的口感,让将士们一吃之下,便喜欢上了这种食品,这次与敌人连战了一天一夜,许多将士到后来都是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杀敌,力气恢复很快,比之往日的干粮——炒豆子何止强了百倍。
可以说,那些强悍的羌胡兵很大程度上就是败在最后的体力不济上,因为他们根本没时间吃炒豆子。
所以将士们对这馒头是喜爱之极,连带对制作出馒头的人也极为感激和敬重。
据说这馒头是姬平的母亲和妻子发明制作出来的,而关羽却知道,姬平的母亲和妻子,就是原本的太后和皇后!
每当想到太后和皇后那尊贵的身份,也为将士和百姓做出这种别出心裁的食物,这个草莽大汉就浑身都是力气。
跟着如此的主公,他有什么理由不誓死效命!
只是,每当静下来,他便总是想起情同手足的兄弟,刘备和张飞。
十多年的相处,如今分开,让他颇是不习惯,而且他已经是中郎将,刘备也是河内太守,但张飞却还是个低一层次的校尉,总让他感到莫名的内疚。
正在思索中,突然有士兵来报:“关将军,主公派人给将军送来一驾马车。”
“马车?”关羽一愣,急忙起身,整了整甲胄,道:“速速迎接。”
无论主公姬平送来的是什么,对于曾经的大汉天子,关羽不敢有丝毫怠慢。草莽的忠义,比那些世家廉价的忠心,要真的多。
辕门之外,看着那一驾带帷辎车和近百名侍卫,关羽一惊,他自然知道,车驾的样式往往代表着身份,商人和普通百姓是不能乘马车的,只能乘牛车,而眼前这驾马车正是主公姬平的座驾。
姬平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座驾给他,即便给了,关羽也不敢用,他有些纳闷,看了看前面几个鬼影亲卫,朝马车躬身一礼,肃声道:“关羽在此,莫非是主公前来?”
“关将军。”几名亲卫向关羽行了礼后,一名亲卫面带笑容:“关将军,主上没来,不过主上从解县给你送了一份厚礼,关将军见了,必然欢喜。”
“解县?”关羽身子一颤,他隐隐猜到了什么,紧紧盯住了马车。
他自幼失怙,少年时杀了为恶的熊家豪强,无奈抛弃青梅竹马的新婚妻子,流亡江湖十三年,如今再次回到故乡,距解县不过咫尺,近乡情怯,曾经的妻子是否已经另嫁他人?
敢在万军中纵横冲杀的他,却不敢回去看看。
很快车帷掀开,先是一个少年跳下车来,一边转头瞪大眼睛看着关羽,一边扶着车里一个妇人下车。
那妇人正是关羽的发妻胡氏,一下车便急忙转头在人群中探寻,很快看向最前面浑身浴血、周身是伤的关羽,嘴巴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眼泪却如雨落下。
“父……父亲?”扶着母亲的关平有些迟疑的开口。
哐啷!
看着胡氏熟悉的容颜,还有那个与自己酷似的少年,关羽手中长刀掉落在地。
……
清晨的阳光潋滟着粼粼水光,宽阔的盐池之畔,姬平正巡看着各处的盐田,卢植、袁基、崔钧、耿忠还有一众世家管事都跟随在他身后。
昨日,典韦完全收编了盐池各世家的三千多私兵,又击溃卫氏和范氏聚拢的两千部曲之后,已经时近黄昏,姬平便遣散了院中的各世家管事。
不料天黑之时,突然有士兵来报,在徐晃抵达风陵渡前,董卓已经有两千士兵从风陵渡进入河北县,徐晃正依托中条山一线防御。
姬平急忙令典韦带着猛虎营连夜赶去支援,又派人快马赶去安邑城,令卢植先带两千士兵来盐池镇守。
到了黎明时分,卢植率军赶到盐池,又分出一千人马赶去河北县支援徐晃,余下一千人便留在盐池。
天亮后,姬平便带着一众手下出来探看盐池。
盐和粮,是他立足河东发展壮大的根本,屯田产粮需要时间,而这盐池来盐却是最快最直接的,所以他当前的首要想法就是先把盐池运作起来。
盐池极为宽阔,但盐池四周的盐田却更宽阔,一望过去处处雪白,只是盐田的分布却大大小小杂乱不一,这是各个世家各自划分、各自晒盐的结果。
一旁的司盐中郎将崔钧和一个老盐工,一路细细的给姬平讲述着盐池的情况。
崔钧对盐池已然了解颇多,让姬平不由赞叹,想必崔钧昨夜定然花费了不少功夫了解盐池的情况,这个司盐中郎将确实很称职。
走了一程,听了二人讲述,姬平大致了解了情况。
如今的河东盐池,制盐方法主要有三种。
第一种方法是最古老的捞采法,直接让盐工下到盐池里捞采,因为盐池之水天长日久蒸发,水底积累了大片的结晶石盐,只要捞采上来便可食用,这种方法比较简单,但是只适宜在浅水区进行,盐池浮力大,在深水区捞采很难。
第二种方法是煎煮法,是将盐池之水蒸发到一定程度,成为卤水,再将卤水倒入锅里生火煎煮,水干得盐。
但无论是捞采法还是煎煮法,规模和产量都太小,而且河东盐池之水带有苦味,这两种方法制出的盐质量也差,都带有苦味,所以河东盐在商周春秋之时又被称为苦盐。
这两种方法制出的苦盐,一般都是卖给贫民百姓或是异族。
姬平在一处盐工捞采处停下,尝了尝他采出的盐,皱起眉头,这盐确实很苦。
不过,除了这两种方法,还有第三种方法,就是恳畦浇晒法,在盐池四周筑盐田,修盐畦,也就类似于数尺深的浅池,通过挖掘水沟,将盐池之水引入盐畦,经风吹日晒,水蒸而盐出。
这种方法在战国时便已经运用,但那时只是引水蒸发,产出的盐还是苦的,到了后来,经历了上百年的浇晒,盐工慢慢总结出一些经验,完善了很多工序,使产出的盐的苦味大大消退。
恳畦浇晒法也是目前各大世家所用的主要制盐方法,规模大,产量高,能使河东盐远输到河内、关中、并州、雒阳以及冀州之地。
眼前的盐畦处处可见,盐畦一旁有渠、有路、有口,不少盐工还在劳作。
姬平顺路走到一处盐畦边上,弯腰捻起几颗粗大的白色颗粒,放在嘴里尝了尝,苦多于咸,他皱眉道:“这是什么?不像是盐。”
一旁崔钧忙道:“主公,此物非盐,乃芒硝也。河东盐池水中除盐外,还溶有芒硝诸多杂物,故而池水苦咸。”
姬平好奇的道:“这芒硝如何从盐池中分离出来?”
他知道盐池中多有其他杂物,如果是后世,通过各种化学手段,自然能轻易分离,但这个时代,他们却是怎么分离的?
“此乃借助天时之力也。”崔钧指着一侧的一个盐畦,向姬平解释道:“盐工多将盐田分为四畦,第一畦最大,引入盐池之水,日晒水耗,成为卤水,至严冬之时,卤水中则有芒硝析于池底。”
姬平点了点头,这应该是利用温度变化,在低温状态下,芒硝溶解度降低,最先被析出。
崔钧指着又一个水面有许多白色絮状物的盐畦道:“待芒硝析尽后,则引此卤水进入第二畦,到夏初之时,卤水表面则有此白絮生成,盐工称之为‘发模糊’,此时卤水谓之阳水,阳水依然甚苦。”
看着水面的白色絮状物,这应该还是通过温差变化析出其他杂质,但姬平也不明白这些白絮究竟是什么物质,他取了一些尝了尝,却是比芒硝还苦。
崔钧又指着紧临的第三盐畦道:“白絮生成后,便可将阳水引入第三畦,第三畦池底有芒硝压实而成的硝板,经过此畦池,阳水中白絮可轻易沉淀殆尽,硝板却越积越厚,最终只余下卤水,此水谓之**。”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