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大阵终于动了,类似于散兵线一般的松散阵型快速地向对面飞奔突击。
何况,在面对敌人有炮兵的时候,一枚实心弹打过来,无论这边军阵有多厚实,也是一炮穿的下场。吴越人的火炮似乎最轻的铁弹也有三五斤分量,连续射穿好几个人根本没压力,排得密集了,也就是血肉糖葫芦的下场。
忍受着吴越人两轮实心弹和四五轮神臂弓的洗地,以及最后接战前的两拨复合弓,宋军士兵的阵型变得越来越稀疏,哀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在数百步的冲锋中就付出了两三千人的死伤,对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霰弹一轮,放!”听着对面吴越军阵内传来的呼喊,宋军当中懂行的人无不心中一紧,手持铁盾的掷弹兵更是握紧了盾牌,浑身肌肉紧绷。随着一串轰鸣,近百道铁砂雨在战场的各个角落喷薄射出,每一炮都含着三百枚花生大小的霰弹,被摩擦和火药加热到赤红的铁渣穿梭切割,一行一行的宋兵被放倒在地。纵然不是打中要害,当场不死的,以这个年代的医术也不可能取得干净这种歹毒的兵器,所有伤在此大杀器之下的人,无不会在一个月内感染化脓而死。
“怎得会损失如此之多?”眼看着前军如同割麦子一样一下子倒下许多,吴越人这一轮炮击,便几乎相当于前面三百步内造成的伤害总和,王全斌便惊诧得几乎从马上摔了下来,几乎每一门吴越人的火炮面前,都倒下了一条至少十几步宽的无人带,也就是说至少平均每炮都造成了十几人的伤亡!尽管吴越人很沉得住气,这一轮霰弹是一直压住了节奏,在五十步之内才开火的,也不该如此夸张。王全斌自己也是懂一点炮的,宋军中使用原始霰弹的火炮绝对没有这个效果,甚至连这种威力的几分之一都不一定可以做到。
……
“哼,宋人果然不知火炮运用之妙,还是大王说得对,有了好兵器,也要有人会用才行。区区一个交叉射击,便至少多收割了上千人命。”申屠令坚用单筒水晶片打磨的望远镜观察着前军的敌人伤亡,冷笑不已。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得意的时候,收起冷笑,他便马上下令让己方的掷弹兵冲上进行两轮投弹,随后立刻以陌刀和十文字枪的方阵配合转入牌手角色的掷弹兵进行肉搏。
这一次入川的吴越步军没有装备燧发枪,主要是因为钱惟昱通过提前的情报侦测知道宋军在蜀地不允许设置铸炮厂,也没有任何火药作坊提供军火来源,蜀地宋军的炮兵也是绝对处于劣势。针对这一情况,钱惟昱在申屠令坚的兵马出击之前让他的部队多配属了相当一部分的轻型火炮,准备靠火炮发射霰弹来提供主要火力支援。
一直到拿破仑时代为之,野战火炮大多数都是平射的,弹道非常平直,作战时必须放置在第一线,决不能为了掩护炮兵而把火炮放在步兵身后——某个第一次玩《帝国全面战争》和《拿破仑全面战争》的菜鸟,便容易犯这样的错误,然后一旦使用霰弹炮,就会把自己的火枪列兵洗得********。
在这样的作战形态下,如果己方轻型火炮足够,而敌人却在炮兵劣势的情况下,霰弹炮完全可以填补火铳的位置——五十杆火铳排队枪毙,和霰弹炮比拼瞬间火力密度,也不过是伯仲之间罢了。火铳不可或缺的优势,无非是其有效射程比霰弹炮远一些,可以确保在八十步到一百二十步之间都形成足够密集的弹幕;而霰弹炮打出五十步外弹幕就散了。
也就是说,火铳在两支相互隔着一百二十步相互排队枪毙的军队之间的战争形态下,是很有价值的,因为霰弹炮的有效打击到不了这个距离,而实心弹野战炮火力密度不够所以排队想互枪毙才很有市场。但是如果你的敌人没有火枪的情况下,另一方就可以完全靠霰弹炮来取代火铳的定位——反正敌人也不会在一百二十步远之外站定了和你排队枪毙,而是会一直冲上来;那么,不如在五十步的时候才一波流开炮,然后把火炮撤走,火炮两侧的近战兵种马上冲上去堵住正面肉搏厮杀。这样还可以强化部队远近战的切换,减少兵种数量与配合难度。
当然了,吴越人在刚才那一轮炮击上,也是用了一些小窍门的,绝不是一看到了五十步就随随便便开火——所有的吴越轻炮在装填好霰弹之后,利用最后那数十步的时间,都按照炮号的奇偶数编号,奇数炮门向左转动约莫三四十度,偶数炮门向右转动差不多同样的角度,然后才开火。这样一来,原本稀薄的散兵线,就因为交叉射击的火力而等效强化了命中截面的纵深——这种原本要到米国南北战争期间、手摇式加特林机枪诞生后才被军事界总结出来的战术,在如今这个时代自然是不可能有除了钱惟昱之外的第二个人总结出来的了。千万别小看这开炮前的交叉一转,在敌军为了防炮击而可以疏散一线战阵密度的情况下,这一转可以让霰弹炮的命中覆盖率增加将近一倍。
说来长,其实也就是数息之间的事情,两军随着钢铁与血肉的碰撞,很快厮杀在了一起。宋人兵甲不如吴越人坚利,这也是多年来双方都知道的共识——毕竟从李重进与赵匡胤厮杀的年代算起,吴越板甲的质地优良便已经名传华夏了——不过任何军队都是会根据战场的需求而进化的。因为敌军武器的进步,宋军自然也会不断提升其器械。
为了应对板甲,赵匡胤从开宝二年开始的殿前司禁军扩军计划中,就已经大量使用夹刀棍、斧刃枪之类质地沉重一些的长杆兵器替换部分老旧的传统长枪;又有类似于后世岳家军的单手战斧、乃至偏北方辽人使用的钉锤之类的兵器,兼顾直接砍杀的效果与钝器打击。如此一来,倒也不至于完全拿吴越人的精锐铁甲兵没办法。只是随着兵器的沉重,宋兵的武艺发挥自然更受限制,身手也无法保持敏捷。反观吴越精兵拿着水锻陌刀、倭刀的,只要不和宋人的重兵器直接格挡,便可轻灵迅捷地刺杀。至于混铁铸造的十文字枪,更是完全不逊硬磕。
不过此时此刻,宋人面对的问题显然不止兵器上的,还有阵型上的,他们在一开始的冲锋中为了跑出速度和降低炮击伤害,阵线拉得非常松散,到了接战的这一刻,被以逸待劳结阵刺杀的吴越人一阵砍杀,这一劣势马上就放大了。只见几个宋军中骁勇的军官,多是都头、虞侯级别的,身先士卒迅猛砍杀,纵然杀死了几个吴越兵,也很快因为后援不济,被吴越人以多打少干掉后填补回了缺口。靠着一气血勇杀出来的缺口和松动根本无法发挥其价值,反而让一开始略微松动的吴越人适应了这种血腥的氛围。
毕竟,吴越人终于和这个时代有数的天下强军交战了!一支在接敌之前就被远程火力杀死杀伤一两成人马,却还能继续死战不退的部队,本就是一种钢铁神经的体现了。北人那种多年血火厮杀练出来的杀气,吴越军队此前可以说是确实没有正面见过。
机械地捅刺,收枪,挥砍,劈杀,吴越军队在宋军阵型渐渐猬集的过程中,也渐渐完成了最初心态淬炼的蜕变,眼见着身边战友和敌人倒下,各自死战不退。数年来靠着南洋猴子和高丽棒子人头的练胆,吴越军人的适应能力还是不错的,一场血战之后,很快就能提升一个档次心理素质。
这是一场体力、兵刃、武艺、气场的综合较量,每一分钟都有数十条残值断臂或是人头翻滚飞溅,仅仅剧烈厮杀了一盏茶的功夫,两军前沿就丢下了数百具尸体。两翼的王小波和李顺义军虽然战斗素质不如正规军,可是能够被他们亲自带出来的人马,好歹也是经过了一番自然选择地淘汰的,所以蛮勇狠辣也是不差——自古以来农民军筛选士卒最好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无非是连续流窜作战,再连续从百姓中募兵。但凡是可以活过三五场战斗后还不死的农民军,自然是有点儿战争天赋的强者。这种用强者生弱者死选择出来的兵马,一样不可小觑。就好比后世一股流贼说起来爬行了三万里,其实走到李闯王老巢的时候,只有不足两千人是从湖广带出来的老人了,别的都是半路上一路拉一路死剩下来的。
此刻吴越人刚住了正面,两翼义军自然蜂拥冲上来打顺风仗奋勇搏杀,渐渐把王全斌的最后一点潜力都逼榨了出来。王全斌咬牙死撑,见己方至少两个厢的步军都全面散开和敌军厮杀做了一团,便让后军预备队全部投入,随后以旗号指挥刘光义的控鹤右厢一万精锐骑兵全线出击,直扑敌军两翼而去。
第451章 诸葛当年战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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