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长房乃是他的庶子,并非正室所生,次子大内贞明才是他的嫡子,他给两个儿子安排的职位就是,陶长房继承陶氏,由大内贞明继承大内氏,相辅相成,现如今看来大内贞明还是少年心性,可陶长房在厚东川一战中的表现已经赢得了众家臣的赞同。
正当大内义长痛并快乐的时候,情势急转直下,大获全胜之后的喜悦还在心头,还想着“宜将剩勇追穷寇,莫学沽名做霸王”追击败退的大内义隆,紧跟着就是意想不到的敌军来袭,两种心情的落差,宛如从天堂落入地狱。
大内义长的涵养还是不错的,听闻伊达政衡巡视安艺国的消息之事,还能够保持形象,没曾想到探听到的消息却是带了一万五千的军队前来巡视,不由的骂了脏口:“混账。”
倭人的国骂,大家都知道不外乎八嘎呀路,实在没有汉语的博大精深,意思大家也清楚,不外乎愚蠢、没有教养、荒唐的意思,大内义长今日骂了脏话,实在是气急。
弘中隆包顾不上大内义长怒火中烧,上前温声道:“主公,老贼引狼入室,不必为之伤心,现如今唯有引伊达小贼进入周防,迟滞其进攻步伐,调集大军与其决一死战。”
江良房荣也顾不得与弘中隆包争宠,也跟着劝道:“主公,周、长两州向来自傲排外,如今军中将士得知伊达军杀来。愤慨不已,正是军心可用之时,还请主公下令一战。”
大内义长怒气渐渐平息。目光在这些重臣身上扫过,却看向了军中大将山崎兴盛,知晓他通晓军略,道:“能打否?”
山崎兴盛自攻伐霜降城以来得大内义长重用,更为重要的是他是大内贞赖的得力支持者,现如今军中众人对陶长房赞誉有加,唯独他一人沉默寡言。抬头说道:“不打不足以安大家的心。”
大内义长担忧的便是人心散乱,如今伊达政衡崛起之势锐不可挡。大有一统西国之趋势,现如今新旧大内氏在周、长两州内开战,不知道有多少人左右为难。伊达政衡是以为大内义隆解围的大义名分进入的周、长两州,怕是再排外也会有大量带路党出现。大内义长自篡权以来。连年对外战争,一直没有对内滤清,人心不固,大战在即若有一个反复,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弘中隆包见得山崎兴盛说得话语,再次开口说道:“主公,为了防备老贼反复,还请令兵部少辅严守厚东川,以待主公分出胜负之后回援。”说话间瞄了一眼陶长房。
陶长房虽然有一些不解。毕竟跟随大内义长参与大战才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但他清楚弘中隆包是不会欺骗他的,他的正室正是弘中隆包的长女。马上移动了两步,行礼道:“臣下愿为主公分忧。”自陶隆房改为大内义长,便和陶长房分了主臣,陶长房应该称呼大内义长为主公,自称为臣。
大内义长深深的看了一眼弘中隆包,他何尝不清楚弘中隆包的意思。宁为鸡首不为凤尾,驻守厚东川便为主将。跟随大内义长前往与伊达政衡争锋,胜了还好说,如果失败了呢?
大内义长道:“兵部少辅,厚东川一战,颇有智勇,此次与伊达政衡一战,需要为父亲掠阵,小次郎、房荣、隆正。”
大内贞明、江良房荣、伊香贺隆正三人站了出来,应道:“儿臣在。”
大内义长缓缓说道:“此次出征,我要动用万人出阵,能够留给尔等的只有不足三千五百军势,隆正,你率五百守备霜降城,房荣,你辅佐小次郎守住厚东川,不教老贼渡河。”
随着大内义长不紧不慢的说话,大内贞明、江良房荣、伊香贺隆正三人忙上前一步,应道:“儿臣定当为主公守住厚东川防线,不教敌人一兵一马度过厚东川。”
陶长房也是聪明非常之辈,刚刚一时没有想明白,转念一想却知道了弘中隆包的话中意思,听得大内义长命江良房荣、伊香贺隆正两人辅佐大内贞明留守,心中嫉妒之情吱吱上涌。
弘中隆包请将陶长房,一来是全了岳婿之情,二来正是看中了陶长房的军略,以陶长房的能力或许能够和大内义隆对峙一番。没曾想到大内义长只看到了前者,而忽略了后者,实在是不智之选,怕是要为此付出代价,但见得大内义长已下了命令,近段时间他已经不像往常一般得宠,知晓才进言怕是要引火烧身,只能够低头不语。
大内义长正要下令调集兵马返回山口城之时,一名山口城派遣的信使满头是汗的被人带进会议室,见得大内义长忙跪倒在地喘着粗气禀报道:“国主,玖珂郡莲花山城急报。伊达军起兵上万大军来犯,还请国主快快派兵支援。”
大内义长惊愕道:“什么?”
那信使再次禀报了一遍。
大内义长确实没有想到伊达政衡刚刚进驻银山城就发动了对周防国的攻势,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应该不是先试探一番,没有想到竟然一把就将全部筹码压上。
倒是弘中隆包发现了信使话语中的问题,玖珂郡的郡代是鞍挂山城的杉宗珊,为何会是莲花山城的椙杜隆康前来通风报信,他上前一步问道:“你确定只有莲花山城急报?”
信使忙回道:“是的,山口城上午得知莲花山城急报,便命微臣立即骑马赶来送信,微臣不敢怠慢,路上没有半点耽搁。”说着跪伏在地。
大内义长的脸色可说是变得极差,他马上听出了弘中隆包问话的意思。挥挥手让信使下去休息,回头问道:“隆包,你说说看为何只有莲花山城急报。杉宗珊想要干什么?”
弘中隆包抬头说道:“主公,莲花山城不敢撒谎,伊达大军真的入侵了,杉宗珊没有报信,只能够有两个解释,一是鞍挂山城被重重包围,没有机会报信。二是鞍挂山城已经投靠伊达家。”
大内义长的表情阴晴不定,在这个时代。弱者依附强者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他没有想到一直对他恭顺有加的杉宗珊会起了逆心,反倒是疑虑重重地椙杜隆康心怀大内。
江良房荣心中倒是佩服弘中隆包能够从细节中看出线索的能力,不过同为谋士。一旦主公专信,其他人只能够仰其鼻息,沦为打杂的下手,他马上进言道:“主公,还请尽快返回山口城,主持军政,若鞍挂山城陷入合围,请务必救援之,使其和莲花山城一同组建第一道防线迟滞伊达军进攻。如果鞍挂山城投诚,则务必守住莲花山城,钉死伊达军的进攻路线。”
大内义长转向山崎兴盛道:“兴盛。你觉得呢?”
山崎兴盛回道:“主公,臣觉得江良君的意见相当中肯,不过恳求主公将吉见正赖在长州的领地转给内藤氏代为照看,守住石见国的门户。”
大内义长吸了一口凉气,想到了石见国还有八九千伊达军偏师,一旦这支偏师侵入。实在是再也没有余力前去阻挡,看来还是得让内藤隆世出手守住门户。先予一点儿利益,以后可以慢慢计较,道:“说的正是,隆盛,你前往荒泷城,以吉见正赖在长州的领地为饵让他出阵引石见国伊达军视线。其余人等与我一同返回山口城备战。”
正如弘中隆包所预料的那般,鞍挂山城此时此刻正被上万伊达军围攻,使用暗部截断了通往山口城的通道,掌控了全局。首先发动攻势的是铁炮,自从伯耆国一战之后,铁炮攻击已成了伊达军的重要手段,三百杆铁炮齐发,守备在鞍挂山东部的谷津原的四百人立即被打乱了阵脚,只够够放弃外围固守城池。
杉军相当善战,始终不肯投降,不过在椙杜隆康的帮助下奇袭鞍挂山城较弱的地方,于是杉氏父子与城兵一千余人被讨取,城池陷落。
六月二十三日,返回山口城的大内义长得知鞍挂山城陷落,杉氏父子殉城,莲花山城告急,马上率领大军前往救援莲花山城,他知道一旦莲花山城陷落,山口城门户洞开,人心涣散,却不知道一下子踏入了伊达政衡的陷阱之中。
鞍挂山城一日沦陷,杉氏父子殉城,莲花山城告急之后失去音信,要不是探马回报,怕是会让人错觉莲花山城同样已经跟随鞍挂山城一同陷落,好在城头悬挂的还是椙杜氏独有的印有蛇之目家徽的旗帜。
探马带来的不仅仅是莲花山城的风雨飘摇,还有成千上万的伊达大军已经在鞍挂山城附近驻扎起了数座大营,大有要在玖珂郡布阵的意思。军中有人言:人马上万,无边无岸。
在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之后,探马将看到的情报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刚刚返回山口城的大内义长等人,陶长房毕竟年轻,听得伊达大军到来难免紧张起来,问道:“鞍挂山城连一天都守不住。”
大内义长倒是没有儿子那么紧张,用着平和淡定的声音询问着探马的情报中的细节,想要从中探知他没有想到的内容,只是探马显然也不可能知晓详细的内容,他只能够从相聚深远的地方瞭望了一番,因此还损失了不少同伴。
大内义长的谋臣弘中隆包听得探马的回答,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然后说道:“主公,伊达军显然派遣了不少明暗哨布控了战场,封锁了玖珂郡通往山口城的传达通道。”
陶长房忧心难解,紧皱着眉头,还在纠结着鞍挂山城的失落,小声嘀咕道:“鞍挂山城好歹也有千把号人,怎么可能如此快速的陷落,近在咫尺的莲花山城为何不守望相助,眼睁睁看着鞍挂山城陷落?”
若是让陶长房如此怀疑下去,倒是能够逆推出莲花山城的椙杜隆盛早已经暗通伊达政衡的事实真相,拯救大内军落入伊达政衡布置的陷阱之中。
会议室中顿时静得诡异,在场的众人要么还在琢磨着探马传回来的消息,要么在听着弘中隆包的分析,陶长房的嘀咕声顿时传入了众人的耳中,立即闭上了嘴巴,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瞧着陶长房。
陶长房同样显得有一些异样,还是他的岳父弘中隆包为他解了围,说道:“椙杜信浓守为了个人私利不顾大局确实该死,不过现如今莲花山城同样危机重重,治部少辅,还是该商议如何解围”
大内义长看着自己的儿子还是一副不解的模样,心中恼怒。椙杜隆盛和杉宗珊之争,实际上是他插手玖珂郡的结果,这在上层已是公开的秘密,杉宗珊诬陷椙杜隆盛心向大内义隆独大玖珂郡,大内义长不愿看到杉宗珊一家独大,便一面狠狠惩治了一番椙杜隆盛,一面还将他作为钉子钉在莲花山城恶心杉宗珊。这个秘密可在私底下说,却不可摆在明面上来,一旦摆在明面上来,如同揭开了大内义长的伤疤,当面打他的脸,数落他嫉贤妒能,到处埋下乱子,如此方才引起了会场众人诡异的场景。
父子两人的事情,唯有身为陶长房的半个父亲的弘中隆包轻轻点了一点椙杜隆盛的自私自利、不顾大局,确实如此,但是世上以德报怨的人毕竟少数,落井下石才是多数。
在场众人对于椙杜隆盛的行为口头上说是不耻,也是能够理解的,在伊达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能够做到闭门笼城不投降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再去指责就要生生将他推出门去的节奏。
大内义长揭过此事不提,继续对于弘中隆包的话题,道:“伊达军布控战场倒也是正理,如果不做的话反倒是让人怀疑他的用心,现如今莲花山城还没有沦陷已属不易,想要解围却是困难重重,我倒是怀疑他打的是围点打援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