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家已非当初窝在备中国的小势力,已经成长为举足轻重的强大势力,他的一举一动早已经并非一家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当伊达家攻打伯耆、出云的消息传出,他的邻居们都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忧伊达家会来进攻他们了。
伊达家进攻伯耆、出云国的消息传出,周防、长门两大内家的战事再一次陷入了闷战,只是没曾想到伊达政衡穷兵黩武,竟然会重开战线,两面开战,突入石见国。
大内义隆听得冷泉隆丰的话,面色一黯,道:“没曾想到备中的小家伙竟然如此迅速成长起来了,看似穷兵黩武,倒也符合他的性格,不过如此一来,怕是要加快步伐了。”
冷泉隆丰应了一声,突然小声问道:“主公,若是吉见正赖求援,是否派兵?”金光宗高一事是他闹出来的,当然对外明说是吉见正赖所为,大内义隆倒是知道内情。
大内义隆正要回应,有人催马从侧后方急急赶来,激起一溜烟尘。他遥抬手示意,众人立即缄默不语。
却见那骑兵滚鞍下马,伏地禀道:“禀大御所,陶贼集合了大军,誓师出征,已与晌午从若山城出发,总兵力高达一万三千以上,饭田大炊介大人询问大御所,该如何应对。”
饭田大炊介兴秀,驻扎在最前沿的日之山。
“这么快!”在随从骑士队列里。,数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同时发出。而自冷泉隆丰以下众人的脸色都有一些沉重。对于这名曾经的同伴,又将他们一手迫近绝路踏上逃亡路的西国无双侍大将。众人虽然嘴上吵吵着陶贼,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戒惧。
大内义隆稍作沉吟,,颔首道:“令其坚守日之山两日,两日后可从海路突围。诸位,我们速速回营。”由于屋代岛水军倒向伊达家,导致大内义隆在海上一直占有绝对优势。
众人正要拨马回头。却没有想到一支千余人的队伍正从侧面掩杀过来,身着各式各样的破旧足具。显得杂乱不堪,但是他们手中拿着的刀枪的寒芒说明他们并非普通的山贼。
山贼哪有这等规模。
领头的正是大内义长麾下部将山崎兴盛,这位艺高人胆大的武将,凭着对大内义隆的性格分析。以及确切情报,大内义隆每十天半个月都会策马奔驰出去亲自侦查情报。
山崎兴盛马上制定了暗杀大内义隆的计划,得到了大内义长的首肯,谁都清楚,一旦大内义隆被杀,这场决定周防、长门的战争将会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结束,同时也是最少消耗的一种方式。
冷泉隆丰低声呼喝了一声:“殿下,您先走,我等殿后为您争取一点时间。快点前往大营,率大军前来围剿此贼。”说着,策马上前了一步。挡在了大内义隆的马前。
大内义隆显然没有独自逃窜的想法,他的嘴角微微撇了一撇,抖了抖手中的太刀,沉声说道:“说什么话,我离开周防之时发过誓言,以后不会再抛弃一个信任我的家臣。”
说着。众人听得大内义隆的话语,全都露出了狂热的表情。
大内义隆抖了抖手中的太刀。说道:“我手中的刀早已经**难耐了,随我一同杀出去,我倒是要看看谁能够挡住我的去路?跟着我,杀!”一抖缰绳,策马向着最侧面奔跑而去。
山崎兴盛显然没有想到大内义隆也有如此血性的一面,他成长的时候正是大内义隆沉迷于京都文化远离政治的时期。原本按照计划当他们掩杀上去的时候,大内义隆独自逃跑,然后他暗中隐藏着的五名骑兵将是最后的杀手锏,一举击杀大内义隆。
大内义隆的奋勇一下子打破了山崎兴盛的如意算盘,在还没有合围的时候,三十余骑兵从缺口掩杀过去,有很大的机会被突围出去,只是上千人的队伍实在是不好隐藏。
再加上三十余骑兵的铠甲俱都是光彩照人,山崎兴盛哪里分辨得出谁才是真正的大内义隆,他曾经见到的大内义隆只是一个肥肥胖胖的老头,眼前三十余骑兵没有一人是胖子。
山崎兴盛大声吼道:“给我缠住他们。”为了隐藏行踪,除了五名骑兵躲藏在暗中,其余人等都没有骑马,山崎兴盛只能够一边呱呱乱叫,一边提着长枪朝着侧面跑了过去。
冷泉隆丰暂代了大内义隆的角色,大声吼道:“突出去!”大内义隆一方人马少,还全都是骑兵,人人精擅马技,又自顾得突围,无心恋战,根本不往人头的地方去。
山崎兴盛为了隐藏行踪,人数虽然有上千,可不敢聚拢在一起,长达数千米的厚东川隐藏了起来,虽然长度够了,可是厚度不够,被骑兵一突之下,砍杀了十余人之后便突了出去。
饶是如此,到了安全地方一集合,三十个人折损了三分之一,这些人可都是大内义隆从跟随他逃往九州的家臣的家族中挑选出来的忠勇之辈,当做未来的将官培养的,一下子战死了十人,剩下的个个带伤,人人见血。
回了大营,大内义隆气急之下派遣兵马前去围剿山崎兴盛,山崎兴盛早已经逃入山中不知所踪了。
大内义隆调集兵马,以应大内义长的来攻。位于山口湾西侧的日之山,向来是山口城的东方门户,与更东边的三神港城,一起组成了抵挡大内义长的最前沿和桥头堡。
饭田兴秀站在日之山上的阵屋之上,望着山下旌旗密布,人马涌动,人说,人马过万,无边无际。他却没有任何畏惧之心。扬了扬眉头,咬牙切齿道:“陶贼,我等你许久。”
原来饭田兴秀跟随着大内义隆逃到了九州。可是他的父兄全都死于战火,妻女更是惨遭凌辱,投井自杀,如此悲惨遭遇,如何不让他对大内义长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这时从山下远远中远远驰来一骑,应是大内义长认为大军当前。前来劝降的使者,那使者立马百步开外。刚吼了两嗓子,只见得一点寒芒飞来,正中他的咽喉,顿时栽倒下马。
饭田兴秀三年来为报家仇只知道练武射箭。更有一把从大明国传来的二石强弓,在大内义隆麾下算得上排在前列的猛将,也正因此成为了挡在最前沿的日之山守将。
阵屋之内,饭田兴秀冷笑着放下手中的强弓,向着众将士厉声道:“饭田自随主公以来,忠诚职守,从不懈怠,惟愿马革裹尸而怀。我既受主公重托、领阵屋之职,便当与日之山共存亡。众军须得努力。有动摇军心者斩!有作战不力者斩!”
大内义长没曾想到小小的日之山竟然胆敢抗拒大军碾压,射杀劝降使者,自绝后路。大声吼道:“立即攻破它,屠之,摆京观,杀鸡儆猴。”
战争往往并不以个人的意愿为准的,饭田兴秀用悲壮的方式诠释了他的忠勇,大内义长付出了数倍的伤亡方才攻下了日之山。双方鏖战了大半天。双方你来我往,数次登上日之山。又数次被饭田兴秀赶下去。毕竟大内义长一方数量太多,终于逼迫日之山一处城楼守卫不牢,数十名将士成功登城。这些将士全都是大内义长一万六千众中精选出的先登之士,不仅武艺精熟,而且最是凶悍勇猛。
饭田兴秀眼见着日之山失守在即,写了一封诀别书交给了他的族人,让他带着诀别书从海路突围出去,自己则惨然一笑,点燃了日之山上储存着的火罐,然后从容的切腹自刃。
是时,弘治元年五月十三日酉时,饭田兴秀为大内义隆整军备战拖延了半天的时间,也让大内义长付出了惨重的大家,战死高达两百余人,伤者倍之,日之山陷落后无人幸免。
饭田兴秀的死不仅没有压服大内义隆的热火,反而如同加上了一把木柴,使得原本就对于大内义长倒行逆施,特别是现如今跟随大内义隆的骨干,大部分是当年被迫背井离乡,家人亲眷多死于大内义长之手。
人类的悲痛、憎恶等情感,全都是以自己的感情为主所产生的,因此如果以世人的眼光来看,则往往会有不同的想法。例如饭田兴秀之死,原本应该只是战国乱世中合战中常见的战死罢了。
然而,当饭田兴秀的死引发的热议,特别是饭田兴秀的族人带着他的诀别书传遍了大内义隆的军中,诀别书中洋溢着对于大内义隆的忠诚和对大内义长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的痛恨,再加上最后要踏上黄泉路寻找父兄和妻女的悲壮,立即引起了众多同僚的共鸣。
此时,大内义隆麾下的士气比踏上回家之路的是偶更加昂扬,大内义隆借着这股风气,很快做好了与大内义长决一死战的准备,身披铠甲出现在军中各处。为了鼓舞士气,大内义隆亲自到各地慰问士兵,并且散布即将打败大内义长的消息。
面对如此紧急的情况,即便是一向英勇过人的大内义长,恐怕也无暇想要轻松击败大内义隆的问题了。时序,进入五月十五日,短短两日之内,两大内氏紧张的部署着最后的布局。
当然,伊达家在石见国的行动迫使双方产生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使得双方都期望决战尽快的到来,决一胜负的契机终于形成,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来得如此迅速而猛烈。
两军的战火于五月十六日首先在厚东川东岸霜降城点燃。
由于大内义隆一方在水军方面占有很大优势,大内义长想要安全渡过厚东川,不能遭遇半渡而击的惨剧的话,便不能够在河口渡河,筑于霜降岳上的霜降城便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霜降城曾经的主人厚东氏早已经烟消云散,现如今掌握这座城堡的乃是大内义长的同族陶隆康和陶隆弘父子,他们也是属于陶家的一个分支,陶隆康曾与相良武任相交,故而与身为同族的大内义长关系恶劣。
大内义长谋反,陶隆康、隆弘父子依然站在大内义隆的身边,跟随大内义隆逃到了九州,此次登陆长门国,便被委任为霜降城城主,同时身边还有一千五百余从九州带回的士兵。
陶隆康眼见得大内义长大军齐至,城将陶隆康交代儿子陶隆弘死守霜降城,然后出城讨伐来袭的敌军,他的理由也非常充分:“如果任由敌军继续前进,那么必将影响大将的安危,所以我必须立刻制止他们。”更深层次的理由是身为陶家的分支,本该是被怀疑的对象,可是却被任命为位置极其重要的霜降城主,是报恩的时机到了。
于是,陶隆康率领有两百勇士以及三十名骑兵,一起从霜降岳山地下来,冲向敌人的阵营当中。如果遇到常人率领的军队,立足未稳时被袭击的话怕是立即会被攻破。
但是他所要面对的是他的主人赞誉的“西国无双的侍大将”,从备中的伊达独眼龙伊达政衡手中全身而退的大内义长,如果能够被如此轻易的突袭失败,他就不必存活于世了。
虽然被打破了第一道阵地,缓过神来的大内义长立即开始命令四周的将士合围过去,除了留下他的庶长子陶长房率领的三千五百人保护侧翼,山崎兴盛率领一千机动部队外,跟随在他身边的足有上万大军。
被突袭的大内义长突然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他大声命令道:“快点包抄过去,绝对不许有漏网之鱼!”一直以来,面对他的敌人都会谨慎作战,就算是最困难的时候也能够从容应对。
一声令下,两军立即陷入激战之中。
陶隆康面对重重合围过来的敌军,没有任何惧色,从容应对,奋勇突进,与敌军纠缠在一起,上百人拥挤在一段狭下的峡谷之间白刃相交,鲜血飞溅四射,惨呼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