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隆丰下了决心,只要杀了金光宗高一行人,那么,所有在场的人员,不管大内义隆家的还是吉见正赖家的手上都沾了伊达家使者的鲜血,到时候,黄泥巴掉进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口也说不清道不明了,只能够一条道走到黑了,就不怕吉见正赖三心两意了。倭国上层社会精习汉学,冷泉隆丰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今日斩杀金光宗高,颇有当年班定远出使鄯善的旧事。
冷泉隆丰眼中杀机一闪,微微一点头,然后对着自己手下精锐武士比划了一个手势,低喝了一句“杀!”之后,那些武士根本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知道做什么。
几个呼吸之间,冷泉隆丰的手下武士们就纷纷大喝着,抽刀扑了上去。金光宗高显然没有想到自家的主公的招牌会如此没用,一个照面,还没有说上两句话,就拔刀相向。
能够跟随金光宗高出来办事的两名侍从显然不是轻与之辈,两人在拼死一搏的情况下,纷纷爆发出十二分的战力,一人独斗数人,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拼杀起来。
吉见正赖眼带恨意的望着冷泉隆丰,他何尝不知道冷泉隆丰的想法,可是现如今已经见了血出了人命,就算是想要拦阻下来也已经晚了,或许,他瞧向了冷泉隆丰的脑袋,双手奉上冷泉隆丰的脑袋或许可以躲过一劫,只是如此一来他不仅仅得罪了伊达政衡,同时得罪了大内义隆,更何况如此一来更失去了他一贯经营的诚信为本的形象。
这么一犹豫的片刻,金光宗高三人中也只剩下了金光宗高一人,其余两人已经被斩杀。在付出了三条性命的情况下终于被乱刀砍死。金光宗高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他不想死。
只能投降了。金光宗高的精气神连同幻想一起破碎,知道事不可为。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他也懂。名为护卫实为监视的两名侍从双双战死之后,他便起了投降的念头。
金光宗高刚刚想要开口求饶,却见得一名冷泉隆丰麾下武士振臂急挥,一道弧光便闪过他的颈项间,先是是一条细细的红痕,渗出了一滴血珠,下一个瞬间,红痕扩大为裂缝。鲜红的血液从创口处喷薄而出。
刀速过快,砍掉脑袋的一瞬间人并不会马上就死,金光宗高“咳咳”两声,一切一切的抱负转眼一场空,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然后头先向前掉落,身子再倒下,身首异处。
冷泉隆丰看到急匆匆赶来的吉见正赖,眼神肃穆。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就是个急脾气,果然还是学不来班定远的本事。怎么都等不到夜里?三河守,你还在等什么?”
回过神来的吉见正赖,握紧了拳头,冷泉隆丰的果断已经斩断了他的一条前路,他只能够沿着剩下的一条路继续走下去,没有别的选择,明知道这条路比前一条路更加的艰险也在所不惜。
想通一切,吉见正赖吩咐下人道:“立即对津和野开始搜查,但凡不是在本家本案的或是无法说明白出身。无法得到村长和村老证明的人员统统给我抓起来,抵抗者格杀勿论。”
吉见正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清扫一遍领地内的敌人的眼线,谁知道伊达家不会明暗两条线前来。一旦金光宗高的事情短时间内传到了伊达政衡的耳中,怕是连备战的时间都不会很多。
看着吉见正赖风风火火的出兵清扫后续,冷泉隆丰展颜笑了起来,说道:“三河守不愧是大内介的姻亲,外臣返回之后定然会在大内介面前好生夸赞一番,为三河守请功。”
吉见正赖哼哼了两声却没有回应,到了他的地位,已经不需要一个臣子的美言。战国乱世是一个实力为尊的时代,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就能够得到应该有的地位,一个没有实力的人,就算是再高贵也无济于事。
冷泉隆丰知道吉见正赖在生闷气,便不再言语前去刺激他,暗中觉得吉见正赖的行为有点儿可笑,就算是伊达家没有暗中派遣人监视,自个儿也会将今日发生之事密报给伊达家,当然其中的主配角会换一些人物。
远在备中国的政衡显然并不知道自家的使者在三本松城被悉数斩杀的事情,他也不可能一直在安艺国内逗留下去,也不可能让三万大军远离故土在外过年,好不容易稳定了安艺国的局势之后便返回备中国了。
本想前去冈山城的,由于儿岛湾战事,冈山城的修建进度大大降低,近乎于停滞状态,当然,人员损失不大的情况下恢复起来也不困难,想要在年内修建完毕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只得继续蜗居在鹤首城内了。
鹤首城,评定会议室,政衡和他的那群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任何名声的家臣们又在商讨着要事,他的这帮子家臣地位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任何名声,倒是和同样是无名之辈的政衡相得益彰。
今日的议题无非是如何对付咄咄逼人的三好长庆,这一段时间以来,关于三好长庆的会议连续召开了数次,实在是三好长庆太过于咄咄逼人了一些。当然也有一对父子经常性的在鹤首城四周晃荡,出现在任何一个能够让政衡见到的地方,显然是想要让政衡记起些什么曾经说过的话语来。
政衡见得众人坐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对着不远处的野山益朝问道:“宫内大辅,植木秀资造反的事情,有什么结果?”植木秀资实在是太过于平庸,让政衡竟然产生了遗忘。
野山益朝愣了一下,他也没有想到会问起植木秀资的事情来,只是对这件事情他倒是知道的不是很详细,便对着陶山政赖问道:“陶山,此事你应该最清楚,你来讲。”
陶山政赖对着政衡说道:“主公,佐井田的事情大概有了结果,植木秀资现在已经押解到了鹤首城,正在城下关押着,他自知罪孽深重已无活路可走,唯一信念便是植木家的留存。”
政衡微微皱了皱眉头,让植木秀资切腹自尽是应有之事,背叛的人如果不处于极刑如何服众。如何应对植木秀资留下的烂摊子,显然是更为紧要的事情,佐井田城乃是备中国的要城,没有一个忠诚之臣镇守怕是还会惹出一些事情来的,况且井尾上野介、小松资正、福尾资重等人也需要有一个效忠的主子。
政衡却是想起了自家的事情上来,由于宇山夫人与他不和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伊达家还没有立出继承人来,虽然他有三个儿子,可是三个儿子的身份无一例外全都是庶子。
况且,政衡和宇山夫人之间的关系恶劣,连见一面的意思都没有,想要有一个嫡子实在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情,如此一来,或是与宇山夫人离婚之后另取一人,或是从现在的三个庶子中挑选一人成为继承人。
倭国实行的是家督家督制,在倭国有一句俗话,连灶台上的灰尘都是长子的,显而易见,长子在家中的地位十分特殊,不仅是家业的继承人也承担着父亲这一角色,在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中,家业和家名必须要嫡出长子继承,父亲和长子在家中拥有绝对的权利。在承平年代,对于家中长子以下的次子来说,家庭不一定是一个舒适的地方,他们处于一个从属的地位,不被重视。进入乱世,特别是下克上的时代里,对于长子以下的次子来说多了许多机会,也让这些无法正常继承家业的子嗣拥有了更多的便利。
政衡现如今方才二十岁,却已经有了三个儿子,随着他的地位的提升,年龄的增长,显然不可能节育,儿子会一个又一个的出生,想要让这些儿子不在他有生之年生出别样的念头唯有先立出一个继承人来,然后将其他子嗣全都送往别家充当养子,得到颇为可观的财产和出人头地的机会,当然也能让伊达家更加稳固的统领巨大的领地。
到底是立三好夫人的儿子还是立伊势夫人的儿子为继承人,显然不能够由政衡一个人拍脑袋决定,还需要和家中重臣们暗示一番之后决定,只不过妾室佐纪的儿子,佐井田的植木氏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抉择。
想通了一切,政衡露出了一丝怜悯的表情,沉声说道:“植木一族出自儿玉党庄氏一族,藤原镰足的子孙、武藏国‘武藏七党’的首领之一庄家长,在讨伐平氏的一之谷合战中活捉了平重衡,庄家长因此功被任命为备中国草壁庄的地头到如今已有三百六十余年时间,植木秀资死不足惜,灭亡植木一族却是让人颇有点感慨,心中不忍。”
众家臣却是没有想到政衡会说出这番话来,要知道前不久在安艺国可是心狠手辣,不将大江广元留在安艺国的子孙斩尽杀绝誓不休的人现如今会说出这番悲天悯人的话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