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二月二,辽东大地还是一片洁白,寒风凛冽。可是再大的寒风在人们的热情面前,都要迅速融化。大清堡的男女老少张灯结彩,搭彩棚,挂灯笼,一眼望去,红色的海洋……有人要问了,大清堡的百姓糊涂了不成,难道还要过个年?
每当这么问的时候,都会惹来一阵嬉笑,不是过年,却胜似过年……小张大人要成婚了!
要说一个人的婚礼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这么大的排场?
这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了,一年多的时间里,屡立战功,做出了多少别人一辈子都干不成的事!
双十不到的年纪,荣升太子太保左都督,比起当年的戚爷爷还要风光无数。
如此重要的人物,光是来参加婚礼的就不计其数,广宁参议王化贞,锦州参议薛敦仁,两位四品参议亲自张罗。
同为武官,最先来的就有总兵贺世贤,尤世功,参将于伟良一干人员,他们有的战事吃紧,也都派了最亲信代表前来。镇守太监洪清泉亲自驾临,随同前来的还有一堆监军,矿监,税监,十几位大太监,每个人都带着礼物,加上随从,就有好几百人。
另外看在洪敷敎的面子上,辽东不少文官也都前来,可是到了大清堡,他们全都暗叫侥幸,幸亏他们来了,不然就麻烦了。
大堂上摆满了贺礼,上面都有名牌,从内阁次辅顾秉谦算起,不下十位部堂高官,司礼监掌印和秉笔,锦衣卫的指挥使,指挥同知。京营高官,甚至勋贵公卿……
他们虽然没法前来,全都奉上厚礼。看着一个个沉甸甸的箱子,不少文官互相看了看。扭头就走。赶快把手里寒碜的字画扔掉,就算是借钱,也要置办像样的贺礼……这个张恪还了得吗,通着天啊!
除了官面上的人物,辽东当地的富商大户足有三四百人,甚至还有一帮操着山西口音的也赶来了……有些消息灵通的全都傻眼了,不是说张恪和晋商闹翻了吗,怎么他们来道贺了。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最大的一部分还是张恪的部下,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最早跟着张恪的有的已经升到了参将副将,至于千总,把总,百总更是不计其数。
就拿河湾村为例,甲长以上的军官就有三百多人,一年时间,大家身份陡变。从生死边缘,一跃成为人上人。未来的日子只会更好。
谁都把张恪视作奇迹的缔造者,张大人的终身大事,他们岂能不出力。他们让出自己的房舍,帮着安置前来的客人,采购食材,杀猪宰羊,好不热闹。
北方的冬天最为寒冷,肉类也不担心坏了,倒是蔬菜什么匮乏的很。
可是一问之下,原来张恪在年初的时候搞出了温室,姐夫邓文通和乔铁山经营了一年。已经能产出大量的反季节蔬菜。
菜单上不再只是萝卜白菜豆芽一类的东西,豆角、茄子、黄瓜、辣椒、芹菜、韭菜。大凡能想到的,几乎全都有。
酒菜都备齐了。更大的麻烦来了,王化贞算了一下,至少要四百桌,别说狭小的大清堡,就连义州都没地方安排。
经过紧急商量,不得不把地点选在了校军场。不过问题又来了,校军场寒风凛凛,要是把客人冻坏了该怎么办?
任务落到了乔桂身上,他领着一千弟兄,连夜烧热水,化开黄泥,在校军场的空地上建起长长的空心墙连着火炉,上好的松木燃烧起来,劈啪作响,校军场竟然感受不到一丝的寒意。
宾客们兴高采烈,谈论喧哗之声,直上云霄。
临近中午,大人物们悉数到来,饿得前腔贴后腔的宾客终于等到了开饭的时候。
伴随着傧相高声大喊:“开席!”
一百多位厨师锅勺乱响,霎时间香味就飘了出来。
婚宴的菜肴是张恪定下来的,本着武人传统,两个字:实惠!
每一桌都有一条十斤出头的大鲤鱼,烧得又香又烂,雪白滑嫩的鱼肉,沾上浓浓的汤汁,一口下去,幸福得几乎落泪。
倒不是大家伙没出息,实在是饿得太厉害了。
除了鱼之外,每桌还都有酱肘子,溜肉段一类的,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
这还仅仅是下等的酒席,到了中等的就讲究许多,有鹿肉,有熊掌,有猴头,人参炖鸡……看起来好看,不过经不起推敲,就拿熊掌来说,根本不够用,有的只是新杀的熊,还没用蜂蜜干制,火候也不到位,嘴馋的试着咬了口,掉了一颗牙,也没有尝到熊掌味……
上等宴席就好了不少,全都是名厨掌勺,用的是最好的材料。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辽东的特产全都摆上来了。
众人笑语欢声,高谈阔论。讲起和张恪结交的经过,全都哈哈大笑。
薛敦仁最是感慨,正是他的疏忽,放走了硕托,不过张恪给了他一个机会,这次广宁大捷,张恪报功的时候,给他也加了一笔,运送军需得力。薛敦仁不但没罪,还得到了朝廷嘉奖。
从此后薛大人就明白一个道理,跟着张大人有肉吃!
大家高兴,可是苦了一个人,张恪必须挨桌敬酒,就算他酒量不错,可是几百桌下来,也是腰酸腿折,脸上的肉都笑僵了。
宁愿和鞑子拼三天三夜,也比结婚轻松。
好不容易日头偏西,傧相前来提醒,迎亲的时间到了,张恪急忙落荒而逃……
小雪是童养媳,她原本姓安,被沈氏买来之后,家里人早就不知道哪去了。放在以往随便应付一下就成了,可是这是皇帝赐婚,哪能没有迎亲的地方,小雪急得差点哭了。
最后还是沈氏出了个主意,让小雪认乔铁山当干爹。迎亲的时候就从乔家出来。这下子倒把乔铁山两口子吓坏了,无他,张恪是一品武官。小雪就是一品诰命夫人。
让堂堂诰命认他们当干爹,乔铁山只觉得脑袋都不够用了。拼命地拒绝。
不过沈氏到觉得不错,就这么定下了。
婚礼头三天,小雪就到了乔家暂住。
到了婚礼当天,乔大婶领着几个经验丰富的妇人帮着小雪打扮。
大家伙全都是三婶二姨六舅妈的,也都是看着小雪长起来的。可是真正到了结婚的时候,她们眼睛就不够用了。
小雪穿戴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凤冠霞帔,而是一品诰命的冠服,冠花钗九数。满是珠翠镶嵌,光彩夺目,巧夺天工。大红的绫罗做底,上面绣着九重翟纹,也就是长尾雉鸡,状如彩凤,展翅欲飞。
其余的饰物除了金就是玉,看得这帮妇人口水长流,都不敢眨眼睛……老天爷,这是凡人能穿的衣服吗。分明就是九天仙女,降下了尘世。
小雪妮子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早知今日。自己家里头也有女孩,哪怕是倒贴也要送给张恪啊,他们又是嫉妒又是后悔……
乔大婶看着这帮人痴迷的模样,把眼珠子一瞪。
“都把口水擦了,那么大岁数了,弄脏了衣服,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是是是,我们都知道。”
妇人们帮着忙,总算是让小雪穿戴停当。
“娘。快点啊,恪哥迎亲的轿子来了!”乔福在门口大喊。往里面一看,众人当中的小雪。顿时眼睛就知道。
“混小子,看什么呢!”乔大婶急忙把傻儿子推出来。
“小子,你也想这么风光一回,就好好跟着你恪哥,到时候给你媳妇,还有你娘,挣一副诰命回来,不算我白养你二十来年!”
乔大婶也好生嫉妒,一个女人结婚的时候,就像是一朵花开到了最艳丽的时候。想当初自己是被乔铁山拿独轮车推到家里来的,连件喜服都没有……哪里比得上小雪,一品诰命,算是把最好的一天,演绎到了最绚烂的极致……
乔福脸色通红,心虚地说道:“娘,商量商量,敕命行不?”
噼里啪啦,鞭炮响起,乔福急忙避开老娘吃人的目光,撒腿就跑。
这时候乔家门口堵满了年轻人,一个个伸手讨红包,大有不给钱就别想娶走媳妇的架势。
别管平时多严厉,这时候都没法瞪眼睛,张恪老实交了“买路财”,终于在一片欢呼声中,进入了乔家。
八抬大轿落在尘埃,妇人们搀着小雪走出来,看到了轿子,她们又忍不住一阵羡慕,这也是诰命夫人的专享——虽然明末是礼坏乐崩的时候,但是能够光明正大的用,还是让无数人羡慕的。
按照道理新媳妇需要哭的,不哭就不足以显示孝顺,可是乔铁山两口子只是干爹干妈,哪有什么好哭的,赶快把小雪送上了轿子。乔铁山仗着胆子拍了拍张恪的肩头。
“永贞,好好待小雪,不然我,我……”他也想不出什么威胁的词了。
张恪笑道:“铁山叔,放心吧,一畦萝卜一畦菜,个人媳妇个人爱!”
吹吹打打声中,张恪骑在高头大马,披着大红,头上戴花,总算是把媳妇迎回了家门,送到了洞房。
本以为大功告成,张恪伸手扯红缎子,就准备行周公之礼。哪知道傧相和婆子又把他推了出去,继续招待宾客。
等到张恪再回来,两条腿软的像是面条,进了洞房,扑通就摔在了地上。
小雪蒙着盖头,一身的白毛汗,听到张恪摔倒,再也忍不住了,急忙撩开盖头,把他扶起来。
“恪哥,你怎么喝这么多啊!”
“高兴吧,雪儿,你今天真漂亮!”
张恪毫不客气把嘴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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