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旧阴霾,寒风依旧刺骨;
凄厉的北风掠过茫茫的废墟、掠过那废墟中密密麻麻的尸体,而后带着嗷嗷鬼哭掠向那灰暗的天际,将那愁云惨淡的承山港衬托得更加凄凉和残酷……
咣……!
咣……!
咣……!
清脆的锣声……或者说那就是锣声吧……带着滚滚的回音回荡在承山港的上空,在那犹如人间地狱般的废墟中、犹如招魂的锣鼓般惨淡而凄凉;
随着那锣声远远回荡,那一群群挤在瓦砾堆中找吃的的幸存者、一个个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瞪着麻木而疑惑的双眼顺声望去……
“鸣锣开道!闲人回避!”
“威——武!”
“远清神教,文成武德、泽被苍生!”
“威——武!”
“远清大哥,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威——武!”
伴随着那清脆的锣声,一声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明显是武侠小说看多了的喊声嘹亮地回荡在死寂的承山港,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阵犹如县衙升堂、却更像是哭丧般的众人“威武”声;
听着那令人头皮发麻、忍不住想上前砍几刀的声音,聚集在黑绫帮总堂前密密麻麻的帮众也随之皱着眉头顺声看去……
顺着那嘹亮得令人咬牙切齿的喊声,只见那几乎被推平了的铁狼帮地界上、只见那茫茫的废墟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吹锣打鼓、又喊又跳、足有数百人的队伍;
只见那长长的队伍之前,拐子和一群和他一样的拐子正一人提着一个铁脸盆、铝面盆甚至铁桶铁锅什么的、手里拿着树枝钢管甚至勺子擀面杖地一边一瘸一拐地走着、一边狠狠地敲着手里的零碎、同时还额头青筋暴起地向着四面八方声嘶力竭地喊着:
“鸣锣开道!闲人回避!”
“远清大哥!英明神武,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而就在那一群拐子的身后,则是一群浑身纱布破布、满脸麻木加蛋疼的、不知道都是哪个帮派的家伙,这些家伙们一人肩膀上扛着一把刀,一个个犹如活跳尸般往前挪着,同时随着前面的锣声和喊声发出一阵哭丧般的喊声——
“威——武!”
而就在这群明显是神经病团体的人群之后,却赫然是一台六人抬的大轿……或者说是几根钢管加一块大钢板……
而就在那块绣不垃圾的钢板之上,则是一张看上去还算不错的白色小沙发,而就在那张小沙发旁、浑身纱布的许书成则满脸自豪地昂然而立、带着不可一世、小人得志的笑脸不屑地扫视着远远近近的幸存者、还有那些残存的帮众,就差对着人群大喊一声:“看这里看这里!我是老二哦!我是老二呢!”
而在那张小沙发之后,便是足足八个身披呢子大衣、脚穿高跟皮鞋、大衣里面却分明浑身一丝-不挂的年轻女人、手持着各种各样的扇子冲着那坐在沙发上的人影满脸妩-媚,还时不时地掀开衣摆、露出光光的身子蹭蹭那人的肩膀和手臂;
当然,坐在那张小沙发里的人影,自然就是光着脊梁、身上还披着个军大衣的郑远清;
只是,和眼前这欢天喜地、却犹如小丑杂耍般的呼喊声毫不应景的,却是郑远清那犹如泥菩萨般的表情,此时此刻的郑远清,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这一场闹剧的主角般静静地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满目淡漠,似乎真的就像那被人抬着等着开光上供的泥菩萨一般……
唯一能证明他没有被下药或者什么的,便是他那时不时瞟过许书成背影的眼神——
狐疑,却又杀机暗藏!
“混蛋!这它玛哪儿来的势力!这简直就是挑衅!这分明是故意的!”
“没错,他们就是故意的!这边都快它玛的愁死了,那边却在敲锣打鼓给咱们看,这是在炫耀么?”
“哼!正愁一肚子火没地儿发呢,走吧兄弟们,看看那所谓的远清神教究竟是个啥东西;”
“嘿!会是啥东西么?你看那一群缺胳膊少腿、少鼻子没耳朵的,这会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吗?”
看着远处那招摇过市的队伍,残存的数千帮众第一反应就是——
挑衅!
哧果果的挑衅!
这根本就是在挑衅承山港帮派的尊严!
然而……
这仅仅是第一反应,也仅仅是第一反应,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随着那支杂耍团越来越近、待得数千帮众缓缓拔出了手中残破的钢刀、瞪着血红的眼睛看清了那坐在大轿之上的身影之后、偌大的人群再度恢复了死寂,几乎所有人也瞬间闭上了嘴、悄悄地收起了手中的刀;
所有人都清楚地记得,那个穿着迷彩裤、身上纹着黑色凤凰的男人……究竟是谁!
而且不仅如此……
所有人都清楚地认得,那六个抬着足有一吨多、外加站了十个人的大号钢板的人是谁……那不是那几个保持中立的中型帮派的老大吗?
一名六级觉醒者!
八名一级觉醒者!
这等阵势……
“哇!果然是高级觉醒者!好威风的阵势啊!”
“我的天啊!真的哎!这阵势多宏大啊!多气魄啊!多霸气啊!果真是虎躯一震、王霸……哦不,皇者之气抖现、各路诸侯纷纷拜服!我忍不住就要去拜服了!”
“你们……你们咋这么快就变脸了!你们都是猪脑袋吗!这明明就是神经病团体哪儿来的王霸之气!”
“兄弟!淡定淡定!是不是精神病团体要看那团体的老大是谁,如果你是那团体的老大,那你们就是一群神经病;如果一个六级觉醒者是老大,那他们散发出来的就是王霸之气!你这三十多年白活了吗?晓得什么是权贵放个屁都是香的么?”
“啥的?!你这不明显就是言不由衷吗!”
“切!言不由衷咋了?究竟是肚皮重要还是脸皮重要?傻比!——远清神教!千秋万载……”
就在看清了那阵势之后仅仅几十秒钟,偌大的人群中便出现了严重的分歧,但在一场肚皮和脸皮的交战后,那看似严重的分歧根本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浪,便瞬间湮灭在一片明显是言不由衷的摇旗呐喊声中;
当然,也有些反应慢的、或者脸皮暂时胜过肚皮的人……
“这不对啊!这人不是咱帮的开帮龙头吗?这咋一夜过去就……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管你屁事啊!瞧你瞎操心的!这不明白着是你家黑绫帮散伙的原因吗?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么——打败了外敌然后就自己开掐,不掐死一个就不罢休,权力内斗嘛,这不很正常吗?”
“我说呢……咱帮咋就说解散就解散了……算了,不管咱们的事儿,他们爱咋地咋地吧!反正咱们就是吃饭卖命的小兵;”
“是啊是啊!那还等啥?赶紧的去啊!去的越早地位越高!说不定还能坐上交椅那!顽固不化的小心被当成余孽给整顿了!”
“对啊对啊!黑绫帮已经解散了!快去啊!远清神教!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
就在“远清神教”招摇过市之后仅仅几分钟的时间,肚皮党终于大获全胜,不知多少人的态度顿时剧变,那先前的愤怒几乎是一瞬间化作了浓浓的崇拜!
而紧接着,随着一声接一声响亮的口号,乌泱泱的人群顿时扔掉了黑绫帮的总堂、带着满眼星光闪烁、呼啦啦地冲向那支队伍之后、紧接着偌大的承山港便顷刻间响起了一片言不由衷的“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声向着码头的方向渐行渐远……
而与之截然相反的,却是黑绫帮总堂外、那只有区区百余、却依旧没有散去的人群!
“胡闹!简直是胡闹!这它玛的根本就是胡闹!”
“这它玛到底算什么事儿!什么一统江湖!这就是你们黑绫帮的开帮龙头?这不和铁狼帮的贺铁是一号人吗?”
“闭嘴!黑绫帮从来没有这号龙头!老子只认二哥!”
“没错!虽然俺们是铁狼帮的,但二哥的名字俺都听着,现在贺铁不知跑哪儿去了,俺这些小兵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再跟那号人混,俺决定了,俺跟着二哥混了!”
“对!我们只认二哥!去它玛的什么狗屁龙头吧!”
“说得没错!咱们只认二哥!但眼下情况不妙,咱们必须得见二哥一面!就是跪,也得请二哥重新出山!”
“走——!!”
看着那锣鼓喧天的队伍渐渐远去、剩余的帮众带着满目愤怒与悲凉、咬牙切齿地一通怒骂,接着猛然转身齐刷刷地走进那倒塌的总堂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