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关中百姓来说,宣和二年有些难熬,自去岁冬天,老天爷是一滴雨都没下。==如今又是夏天,烈日炎炎,好多地方,已经晒得干裂,庄稼没法种,关中有多是沙地,没有办法,许多百姓只能背井离乡到别处谋生。相比较关中其他州县,同州府的情况就好了许多。自三月开始,府衙拨下巨款,一口气打了上百口井,旱情得到缓解,同州百姓自然高兴。
由于同州府情况不错,所以许多背井离乡的百姓全都涌入了同州地界,再加上之前减免税款,吸引来不少商客,一时间同州竟成了永兴军路第二繁华的地方。
流民涌入同州,同州府压力顿时加大,范增和章亿发牢骚的文书一封封递到京兆府,京兆府却不管不问。流民,放到任何时候,都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如今流民集聚同州附近,京兆府压力必然小了许多,一帮子官员大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会去管同州府的破事呢?
这些天,赵有恭哪里也没去,虽然与韩永明等人交手时并未受到太大伤害,但得到的教训也是足足的。也许,真该考虑下王语嫣的建议了,如果能将几种武学相互融合,再加以精练,就不会发生出手迟疑的情况了。与韩永明交手,最大的感触,就是自己的应对能力还是不够快,主要原因,就是身上功夫太杂,每每出手,都要考虑下用什么。
趁着静养的机会,赵有恭将王语嫣找来,二人仔仔细细的合计了一番。方法用了不少。总是不得其门。最后还是王语嫣想了个办法。那就是让赵小郡王把所有功夫都“忘掉”,然后自创一门新的武学。当然,并不是真正的忘掉,而是对敌时,不要用以前所熟知的招式,而是尽力去琢磨新的招式。
王语嫣这个提议自然不错,自创一门新武学,其中武学理念和内功心法必然融合着烈焰掌、擒龙功、九阳功和易筋经的法门。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至少赵有恭很不习惯,他每次出招,本能会去像以前的招式,可又不能用,于是乎,乍一对敌,赵小郡王成了一个初学者。
庭院里,阿朱和三娘左右夹击,三娘的功夫可是一点都不弱。舞着双刀,犹如一道屏风。放在以前。独斗这两个女人,赵有恭绝对不当回事的,可现在,当真是被动的很,阿朱鬼点子多,每次出招,还会说些揶揄的话,弄得赵有恭好不气恼。
王语嫣坐在石桌旁,桌上放着一个小本子,没看一会儿,发觉到一点不同后,她就会在小本子上记下来。临近午时,被蹂躏一番的赵小郡王,毫不客气的将两个女人赶出了花园。喝口茶水,瞅瞅紧蹙黛眉的王语嫣,有些期望的问道,“娘子,可有什么想法?”
“殿下,奴家倒是有些想法,不过....奴家要是说了,你可别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赵有恭有点不解的笑了笑,“尽管说便是!”
王语嫣抿着嘴,双手交叉,轻轻托着下巴,“这几天奴家可一直留意着的,看了这么久,奴家发现殿下总是不时地将内力集于手上。所以啊,殿下何不换种思路,先不要管内力的问题,就当自己什么都不会,平常打架怎么打,就怎么打。”
“拳法、掌法、脚法,有许多种,但说到底都是为了将人打倒。殿下可以找个普通人,慢慢练起,什么时候能用打架的方式,琢磨出一套拳脚功夫,再考虑擒龙功和烈焰掌的问题,想来会简单许多。殿下现在不得其门,其实就是没有自创武学的经验,简单的拳脚功夫是不起眼,但理念是相通的!”
王语嫣小嘴吧嗒吧嗒,赵有恭的脸色可有点不怎么好了,怪不得之前王语嫣还担心会生气。哎,让他赵某人学普通人去打架,这....这不是越活越回去么?
“小娘子,这可真是想了个好法子啊,让本王去找人打架?”
“咯咯,奴家只是一说,具体怎么办,殿下自己想办法喽!”眼看着赵有恭又要暴走的可能,王语嫣抓起小本子,提着长裙一路小跑离开了花园。
看着王语嫣的背影,赵有恭也是徒叹奈何,难道真要试试王语嫣的法子?
午时一过,赵有恭就将章亿叫到了府中,“先生,明日本王就得离开同州了,这段时间,先生多操心下阜民镇的事情,还有太太华山那边,牛伯远还需在大杨滩待上些时日,太华山的具体事务,就有劳先生多费心了。”
“殿下放心,阜民镇那边有吴晋卿在,倒不会有事,太华山那边情况虽然复杂,但有谢崇德留下的老底子在,想来乱不了的。”
“呵呵,先生心中有数便可,本王也是担心出什么意外,尤其是太华山那边,在牛伯远未到之前,可千万别让兄弟们对少华山下手,一旦起了乱子,京兆府那边可就不好交待了!”
在太华山人马未成气候前,赵有恭可不希望引起京兆府的关注,过早的进入京兆府的视野,对他赵某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章亿自然明白的,所以他点点头,和声道,“殿下说的是,这段时间,章某会去朝邑城待着,定不会让太华山出什么意外的!”
“如此最好,有先生在,本王甚是安心!”
赵有恭如此说可不带半点恭维的意思,章亿是个真正的大才,如果不是他坐镇同州,统筹调度,他赵某人就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安心在大梁山和龙门折腾的。
第二日,赵有恭将阿九交给樱婼,领着阿朱和三娘出城而去,对赵小郡王这等无情的行为,阿九当然是生气的。只是这次樱婼看得很严。她根本没有偷跑的机会。樱婼太清楚阿九的性子了。这丫头小心思颇多,一不留神,她就可能折腾点事情出来,所以,樱婼走到哪都会带着阿九,这可让阿九欲哭无泪了。
长街之上,樱婼考察着街道两旁的店铺,小阿九低着头。嘴巴一撅一撅的,看到路上有些石子,她就会用力踢上两脚。
“九丫头,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同州吧,切莫再想像上次那般逃出城了,王妃心善,不会责罚你,但我可不会轻饶你。你这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偷偷跑到龙门去!”
樱婼可着实有点生气的。跑到龙门,跟跑到大杨滩可是两码事。大杨滩虽然都是军汉,但那里大都是自己人,也不会害了阿九,但龙门县是什么地方?在那座罪恶之城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听樱婼声音有些严厉,阿九也不敢再闹性子,伸手挽住樱婼的胳膊,露着满口小白牙,傻乎乎的笑了笑。樱婼瞪下眼,没好气的笑道,“你呀,就是不让人省心。”
半日之后,赵有恭来到了大杨滩,指挥处,东方瑾歪着身子品着香茗,瞧他的样子,当真是悠闲自在。这个大官人,还真会享受,如果可以的话,赵有恭真想把东方瑾拉出去操练一番。
“东方先生,你倒是自在啊,难道你这位军师就没事可做么?”
“哦,是殿下啊”东方瑾本来眯着眼神态放松的,一瞧见赵有恭来了,立刻起身草草的行了一礼,等着赵有恭坐下了,他满上杯茶,有点兴奋地问道,“殿下,你现在来大杨滩,可是要去抢女人了?”
“咳咳...东方先生,你来大杨滩这么多天,就琢磨这事了?”赵有恭差点没被噎着,别人收个军师大都是儒雅不凡,他赵某人收个军师却像个山间土匪。
这次东方瑾没有回话,只是坐在椅子里撇了撇嘴,在这军营里,他都快闲疯了,要是不琢磨点有趣的事情,那得多难受?
“先生潲待两日吧,明日可是刘老将军的忌日,无论如何,本王都得去拜祭一下才行!”
听了赵有恭的话,东方瑾颇为理解的点了点头,刘仲武老将军戎马一生,本该有个光彩的结局的,却因为与老简王的关系,落了个逃将的名声。
将军持剑,恨不能马革裹尸还,刘仲武如此遭遇,赵有恭一定要做点什么的,否则的话,岂不是让韩世忠等人寒心么?
赵有恭心里很清楚,韩世忠、高宠和吴玠等人之所以能够依附于他,更多地还是因为爹爹赵似的原因。赵有恭希望能改变这种局面,他希望韩世忠等人能够真正的尊崇他。
休息一日,赵有恭、韩世忠还有高宠换上一身便装,三人三马,直奔秦州而去。秦州地处秦凤路中部,位于同州府正西方,而刘仲武的老家就在秦州成纪县。
骑马一出同州府,路上行人稀少,原本应该绿意盎然的田地里,光秃秃一片,大地就像是龟裂了一般。
黄沙,干裂的大地,光秃秃的榆树。
关中大旱,官府不勤,民不聊生,饥民走的走逃的逃,至于那些树叶和树皮,早已进了饥民的腹。
秦汉隋唐,关中都是繁华所在,曾经渭水难却,洛水三千,长安震彻寰宇,商客云集。而今日,繁华的关中,竟成了一番惨象。
关中的烈日,太热了,无奈之下,只能走走停停,夜里在一个镇子上歇了脚。六月末的关中,有着南风,却没有阴云,天上星光满布,原本美好的风景,却又是如此的惹人厌烦。
黄沙不返,星河灿烂。沧海无雨,尽灭桑田。家畜不兴,徒有哀怨。赤地千里,三尺长剑。刀出万载,莫可为战。
第二日,三人总算出了永兴军路,而秦凤路的情况,比之永兴军路也好不了多少,一路上尽是饥民。
秦州成纪县,赵有恭没有进城休息,而是直接来到了县城西面的星野坡。一堆黄土,一个坟头,坟前立着一块薄薄的石碑。
想刘仲武也是英武一生,未曾想死后他的坟墓会如此寒酸。看着这座孤零零的坟头,赵有恭撩起长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这一跪,不仅仅是因为尊敬,也因为愧疚,说到底,刘仲武受这种不公待遇,还不是因为赵似?做为赵似的儿子,应该继承这份愧疚。
“老将军,你好生安歇,赵凌对天发誓,总有一天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刘仲武不是逃将,相反,他是个英雄,必须有人为他正名,而这事,就是他赵有恭的责任。
午时未到,骄阳似火,此时一个二十岁出头的英武男子提着一些香烛来到了星野坡。遥望坡上三人,年轻人沉眉喝道,“你们是什么人?”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