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地处同州东北角,往东三十里便是近百里的荒漠。||由于韩城刚刚被大梁山洗劫了一次,所以城内百姓大多人心惶惶的,有些富户更是举家迁离了韩城。也不知道晋陵王殿下抽了什么疯,非要跑到韩城安抚民心,这下韩城知县冯俊炎可就有点头疼了,韩城被大梁山群匪洗劫一次,导致城内防守空虚,这个时候如果龙门沙匪再跑过来折腾一下,那小殿下岂不是要沦为阶下囚了?
冯俊炎满心希望小殿下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赵小郡王就领着王妃和一众随从来到了韩城。
对于冯知县来说,赵,这可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好事。巳时不到,韩城大街上就站满了人,赵小郡王骑着高头大马,一路挥手走过。贞娘和樱婼坐在轿中,不时的探出头观望一番,快到县衙时,贞娘轻声问道,“苏姐儿,殿下会不会出什么事?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王妃安心便是,这些年,殿下经历的险事不知多少,区区一个龙门,难不住他的!”
樱婼倒不担心赵有恭的安全,就算出了变故,凭着赵有恭的能耐也能逃出来的,问题是能不能演好眼前这出戏,如果骗不过那些沙匪的耳目,控制龙门的计划也要延后了。
冯俊炎恭恭敬敬的将赵小郡王请进了县衙,进门时,还不忘嘱咐门口的衙役。“钟捕头。你多派些人手去城外盯着点。若有异动,赶紧来报!”
“知县大人放心,钟某已经派人盯着了!”钟捕头瞅瞅前边,见赵道,“大人,殿下要在咱们这待多久啊,如果那帮子沙匪真跑过来折腾。万一殿下出点事,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嘘,小点声,盯好就行了,如果那些沙匪真来了,便是把殿下打晕了,也得把他带出城。”
冯俊炎如此安排,也是无奈之举,要是让沙匪把当朝郡王掳走,那韩城县所有官员都得跟着陪葬。
县衙之中。冯俊炎为赵小郡王摆了一桌接风酒,一场酒宴。喝了没半个时辰,赵有恭就借口旅途劳顿,跑到后衙歇息了。此时县衙侍卫林立,尤其是后堂,已经被王府侍卫全部控制起来,进了后堂,这位赵小郡王,径直来到了厢房中。
“王妃,今日动静不小,估计不出两天,沙匪就该有所行动了!”
“邵烈,殿下那边有消息了么?”贞娘满心里记挂的都是自家官人,仔细算算,也有将近半个月时间没联系了。
杨再兴拱手言道,“王妃放心,之前林子泰来信说过,只要沙匪有动作,那就证明殿下没有事。万一事情有变,殿下也会潜回龙门县的,倒是王妃,属下必须保证你的安全,你要是出点事,韩指挥使非把属下剁了不可!”
贞娘点点头,随后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樱婼,“苏姐儿,咱们明天午时离开如何?”
“嗯,一切听王妃的!”
对于何时离开,樱婼倒没有太多想法,只要不惹麻烦便好。
此时正是戌时,县衙外,一个身影快步行走着,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家酒楼内。那人一进门,酒楼掌柜就笑脸迎了上来,只是靠近了,掌柜的方悄声道,“二头领,情况怎么样了?那人是不是晋陵王?”
“错不了,连远在同州的王妃都来了,人还能有假?庞玉,你连夜出城,给大头领发信号,明个,咱们就再洗一遍韩城。”
项邵语气中并没有太多兴奋,这些年,在大梁山和龙门沙匪的夹击下,韩城可是比郃阳城还要穷,要不是因为那个赵有恭,项邵才没心思领着人洗劫韩城呢。
“二头领,您先回屋歇着,小的这就出城!”
一刻钟后,一骑飞驰,很快就离开了韩城南门。按说,如今已经快亥时了,县城大门也早该关上了,但这世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只要有钱,就没有开不了的门。庞玉骑马出南门向东奔去,兴致三十余里,便下马取出了一支响箭。点燃药捻,响箭冲天而起,半空中犹如一朵美丽的烟花,一共三响,在这漆黑的夜色下,显得更为耀眼。放完响箭,庞玉就等待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就见东面约两里的地方也亮起了同样的响箭,看到这些后,他才返身骑马朝韩城而去。
响箭,是龙门沙匪传递消息常用的手法,每当有重要事情,郭三彩就会排出许多斥候,每三里地安排一处暗哨,只要一有消息,便以响箭传递信息,随后古镇大本营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黑色的夜空下,响箭不断在空中闪着亮光,越传越远,直到看不见也听不见。沙漠边缘,有这一出茂密的榆林,此时榆林中人影攒动。
韩世忠看着不断远去的响箭,略有些佩服的点了点头,“这些盗匪还有点想法,竟想得到用这种方法传递信息,昌克,明日韩某与三娘会混进沙匪之中,王妃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放心便是,绝不会让王妃受半点惊吓的,倒是你,可小心点,要是被人认出来,那可就要坏大事了!”
高宠的表情可有点不大好,因为他本来想亲自换个装扮,领着人深入虎穴,杀个痛痛快快的,谁曾想殿下发来号令,点名韩良臣主持大局。不过高宠也只能在心中腹诽一下而已,他也清楚韩世忠的能力,论统筹全局,临场指挥,他高宠还是要差韩良臣不少的。
“呵呵,昌克可是嫉妒了?哈哈,耐心等等吧,以后事情可多着呢。还怕没有事情做?”
韩世忠本是聪明之人。自然听得出高宠话语中的不爽利。被他揶揄一番,高宠也有点下不来台,瞪瞪眼,没好气的折断了面前的榆树枝,“哎,良臣,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别弄到最后。功劳全被三娘抢去!”
这次韩世忠聪明的没接话,不远处的扈三娘转过脸来,冷冷的瞪了高宠一眼,“高将军,你话太多了!”
面对扈三娘冰冷的目光,饶是高宠这等猛人,也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嘶,明知道扈三娘冷的跟个死人一样,怎么今个拿她开玩笑了呢?
次日一早。王府小兵高宠高将军弯着腰一路小跑的来到了县衙后堂,见了杨再兴。他帖耳道,“邵烈,准备一下,带着王妃先离开,情况有变,沙匪那边有动静了!”
“高指挥,你莫开玩笑,这才多长时间,那帮子沙匪反应如此快?”
“骗你作甚,赶紧护着王妃从北门离开,高某这便去会会那些沙匪!”高宠挑挑眉头,略有些兴奋的跑了出去,杨再兴摸摸脑门,嘟嘟囔囔的去了厢房。
巳时刚过,韩城县就乱成了一锅粥,也不知道谁把沙匪逼近的消息传了出去,闹得整个县城一阵鸡飞狗跳。原来韩城还有几百乡兵的,可被大梁山刮了一回,就只剩下二十几个衙役了,面对如此乱局,二十几个衙役又有什么用?所以冯俊炎干脆的很,也不挡着拦着了,由着百姓往城外逃,匆匆忙忙的来到后堂,一进屋,就大喊大叫道,“殿下,殿下...殿下....盗匪袭扰,还望速速离开....”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传来,回过头,冯俊炎看到了一个持剑而立的少年将军,此人剑眉星目,面色端庄。看穿着应该是王府侍卫,可为何昨日没见过这个人呢?
“不知兄弟是?”
“某家杨再兴,现为王府都尉,冯知县也不用慌,殿下和王妃早就离开了!”
“离开了?”冯俊炎嘴巴张的大大的,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殿下和王妃怎么会离开?还有,殿下离开县衙,为何他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杨再兴可没心思给冯俊炎解释,敷衍两句,便转身离开了后堂。
韩城北门,项邵一直守在城门上,看着蜂拥而出的人群,他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约是巳时三刻的时候,一群劲装侍卫护着两个女子朝北门跑来,在二女身前还有一个身着锦袍的少年郎,此时那少年人低着头,只顾着逃命,虽然看不到脸,但项邵觉得这人一定就是晋陵王赵有恭了。
呵呵,都说晋陵王蠢如猪狗,如今一见,果真如此,要是待在县衙,或许还能等待官军到来,保得一条命。不待在县衙也就罢了,还慌慌张张的往城外逃,这不是往刀口上撞么?
送上门的大礼,项邵没有理由不收着,他伸出手,一旁的随从就递上了一把铁胎弓,这弓足有两石,端的是一把强弓了。弯弓搭箭,仔细瞄准,看准那少年人的后心,手一松,弦声轻动,箭如流星。一枝羽箭异常快,眼看着就要将那少年人钉死在箭下了,未曾想,从旁边突然飞出一杆铁胆枪,枪身一挑,箭矢便被打落在地。
这把枪怎么如此熟悉?项邵大为惊异,那持枪人身着侍卫劲装,到他抬头时,项邵张着嘴蹬蹬蹬后退了两步,大大脸盘,一对朝天鼻,威武的身躯。在关中大地,有如此相貌着,除了那牛伯远还能是谁?
怎么会是他?项邵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后背也想贴上一块寒冰。牛伯远是什么人?那是占据大梁山,与朝廷作对的狠人,如今这个狠人却出枪保起了晋陵王。不对,完全不对,项邵收拢心情,探出头看着那个少年人,此时那少年人抬起头来,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果然如此,这哪是晋陵王赵有恭?
上当了,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项邵一手拍在城垛上,咬牙切齿暗骂道,“悔不听东方瑾劝告啊。”
“项三箭,牛某人可是等你很久了,不知郭三子来了么?”
“牛伯远,我龙门义士,与你大梁山同气连枝,你为何要与朝廷合起伙来坑害我等?”项邵睚眦欲裂,恶狠狠地冷声嘲讽着。
牛皋呸了一声,也不多说废话,从旁边侍卫手中取来长弓,瞄准了就是一箭。项邵大惊失色,闪身去躲,无奈还是有点慢了,右肩实实地挨了一箭。
“牛伯远,你等着,今日之仇,老子自当奉还!”
项邵再不敢多待,捂着肩头带着随从顺着石阶跑了下去。必须赶回去才行,郭老大可还蒙在鼓里呢。
项邵心中慌乱不堪,因为他知道,这一劫要是躲不过去,纵横龙门二十多年的“大漠飞鹰”也要从此除名了。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