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兆府地界上,谁都知道现在的合阳城就是个火坑,当官都爱财,可更惜命。
没人愿意去,这莫大府尹一琢磨,就和一帮子官员琢磨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来。让那个姚立去当知县岂不是妙哉?这姚立乃是崇宁二年进士出身,完全有资格递补知县,至于傻不傻的问题,大家都不说,朝廷也不会知道。再说了,他要是不傻,派他去也没用啊。
正月二十五,在家赋闲几年的傻子进士姚立姚博涵走马上任,不管赵有恭有多不敢相信,这件荒唐事还是发生了。随着姚立上任合阳,京兆府还给同州府递了个文书,命同州府全力征兵,务必剿灭大梁山山匪,压服良辅寨。
面对这样的命令,范增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同州府的兵才征了没多久,就去剿匪?亏京兆府那帮子人能想得出来。不过范增也明白,莫青河等人是要撇清自己呢,把所有责任都丢给同州府,要是上边什么时候怪罪了下来,那他范知州就成了第一个待罪的羔羊。
范增手持京兆府文书,面色抑郁的来到了晋陵王府,赵有恭看了两眼,便撇嘴笑了起来。
“殿下,何故发笑?”范增是万分不解的,甚至还带着点火气。
赵有恭示意范增坐下后,手指敲敲文书,缓声道,“范德倧,你难道不觉得这命令很好么?本王正愁没理由去合阳练兵呢,现在这命令一下,岂不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么?”
“殿下,话是这么说,可大梁山上的牛皋不是一般的山贼,绥德军和保安军围剿多年毫无所获,咱们又能怎么办?那良辅寨更为难缠,如今同州本就缺粮,又哪有余粮供给他们?”
“呵呵,为什么一定要剿灭大梁山?只要大梁山不劫掠同州地界,去别的地方折腾不就跟我们没关系了么?至于那些党项人,先弄些粮食稳住他们便好!”
“粮食何来?”范增可为粮食问题愁了有半年多时间了,此时一听赵小郡王话语中好像有主意,不禁连忙问道。
赵有恭神秘一笑,却不做答,只是模棱两可道,“这事本王自有安排,一个月内必有粮食到同州,不过有句话本王也要跟范知州提个醒。有了这批粮食,春种的问题必须给本王解决了,另外,看好同州其他官员,谁要是敢私吞这批粮食,那就别怪本王要了他的脑袋。”
赵有恭对大宋这帮子官员太熟悉了,说是雁过拔毛都不夸张。同州之稳,首在粮食,有吃的,老百姓才会安生,有吃的练兵才能稳定进行。谁要是在这个时候起花花心思,那就不是贪,而是在要他赵小郡王的命了。
范增也分辨得出赵有恭是不是在开玩笑,所以他沉眉正容道,“殿下放心,若有人打粮食的主意,不需殿下动手,范某亲自解决了他!”
“嗯,范知州心中有数便好,不管你心中是不是认可本王,但同州要是乱了,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哦,对了,回去后让范丰开老实点,这次本王不杀他是给你面子,要是再有下次,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话说到这,赵有恭侧目凝视着范增,那目光森冷如刀,似乎要将范增穿透了一般。就这么一瞬间,范增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冻僵了一样,后背上更是寒毛颤栗,让范丰开暗中寻找郎中为范琦治病的事情,是他吩咐的。范增不想过这种日子的,如果能让儿子范琦无事,他也能摆脱晋陵王的束缚了。本以为一切都很隐秘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赵有恭的眼神太可怕了,一想起他在良辅镇做下的事情,范增心头一颤,屈膝跪在了地上,“殿下,范某以后再也不敢了,请你相信范某!”
站起身来,赵有恭走过去弯腰拍了拍范增的肩头,“范德倧,千万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本王要生气了,就一定会杀人!”
迈步而走,等着没了赵有恭的气息,范增全身就像被抽空了一样,软软的瘫坐在了地上。额头冷汗直流,双手也微微颤抖着,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为什么晋陵王小小年纪,会如此老辣?范增不懂,也不想搞懂,如今他所有的愿望,就是希望全家老小和同州百姓能好好的。
是夜,晋陵王府客厅之中,众人分坐两旁,赵有恭坐于主位,手中不断转动着桌上茶杯。
谢贶掏出几张纸,拱手言道,“殿下,这是征兵结果。青壮一共两万余人,老弱约三千人!”
看了看征兵记录,赵有恭就将几张纸放到了桌上。也许有人很奇怪,既然要建精锐之师,必然要招青壮,并且还得是健壮,为何还弄三千老弱呢?这三千老弱可有其他用处呢,沙苑镇的定**大营也要做做样子的,而这三千老弱就是用来迷惑他人眼睛的。
“于莱,你明日便带那三千老弱去沙苑镇,记住了,装的要像点,只要能瞒过朝廷,本王给你记上一功!”
“喏!”
“良臣,昌克那边有消息了么?”
韩世忠站起身来,拱手道,“昨日得到消息,昌克请调合阳城的事情已经批复了下来,依着属下推断,估计再有两日,昌克就能到达合阳了!”
“好,崇德、良臣、邵烈,你们多加准备,新招青壮于三日后全部转移到合阳和良辅镇之间的大杨滩!”
大杨滩,其实就是一片荒草地,此地距离良辅镇三十余里,距离合阳二十余里,用来当做同州府府兵大营最为合适了。将大营设在合阳城外,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受骚扰,免去了许多麻烦。
青壮转移大杨滩,这也预示着赵有恭要大干一场了,韩世忠、谢贶、杨再兴等人全部起身扬声道,“喏!”
正月底的同州,风沙小了许多,风沙小了,街上行人也多了一些。略显空旷的同州西市,满是小贩的叫嚷声,一个翠纱女子迈着轻快的步子,她身姿婀娜,却看不到脸,因为她的头上也如其他女子一般裹着一件轻纱。翠纱女子身旁还有一个女人,那女人稍微矮上些,只是其中的风韵,却是无法否认的。
来到一间粮铺前,两个女子就停住了身。
“莲儿妹妹,你说的那间粮铺就是这里?”雨柔还是第一次随着潘金莲参与铺子的事情,所以很是好奇。一早潘金莲就说过要在西市盘一间粮铺的,今日跟着前来一看,才发现这铺子位子有些偏,生意也是稀少。
“柔儿姐,这铺子可不是用来做生意的。你莫看这间铺子不起眼,但这位东家却有一个很大的粮库,咱们盘下这间铺子,图的就是那处粮库!”
雨柔冰雪聪明,烟波流转道,“这间铺子可是公子要的?”
“嗯,可不是嘛,以后会经常弄些粮食来的,将粮食放到府衙总是不放心的。在城中找了多时,才找到这处好地方!”
说着话,二人已经进了屋,事实上这老陈粮铺的店面并不小,看上去冷冷清清的,两个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连店中进了人都没发现。潘金莲来到柜台前,伸手一敲桌面,轻声道,“醒醒了,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一个伙计赶紧抬头,揉揉眼睛干笑道,“不好意思...请问...需要....”
话说了一半儿,那伙计就张着嘴巴发起了呆,好美的女人,一个媚眼横波,一个成熟秀丽,什么时候同州城多了两个如此娇艳的美人?
被人如此盯着看,潘金莲自是生气的,轻咳两声,屋外就闯进来两个劲装大汉,其中一人挡在伙计眼前,瞪着眼睛冷笑道,“你这对招子是不是不想要了?”
“别....小的错,小的错!”晃醒另一名伙计,他面色尴尬道,“二狗,快醒醒,有生意了!”
看两个伙计面露恐惧,潘金莲也不想多计较,出声道,“不用忙了,将你们东家唤来!”
“好,几位稍等,东家便在后院,小的这就去请!”
伙计走后没多久,粮铺掌柜陈博就满脸含笑的走了出来,一看到潘金莲和雨柔的美色,也不禁愣了下,不过陈博好歹也算见过世面之人,所以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两位娘子,不知是何生意?可是所购米粮数额太大?”
“倒不是,只是听说陈东家有意出手店面,所以特来询问!”
一听是来盘店面的,陈博眉头一跳,心中多少有些高兴地。这店面早在一年前就想盘出去了,只可惜同州大多人都知道店面地段不好,所以无人问津,有人问,也大都把价格压得很低。这次观两个小娘子非本地人,陈博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原来是有意盘下店面啊,如此,咱们后边谈!”
陈博很有礼数的在前边领路,等在客厅坐下来,他还让伙计泡了壶好茶。
“陈东家,奴家做生意喜欢爽利一些,你就说说这店面多少钱能出手吧!”
陈博喝着茶,却似不急,“两位娘子甚是面生,不知贵姓芳名?”
“咯咯,既是做生意,姓名很重要么?难道陈东家还有不知别人姓名,便不做生意的习惯?”潘金莲回答的很委婉,这时陈博也不禁小吃了一惊,这女子好利的嘴,听潘金莲语气中颇有些不乐,陈博赶紧拱手笑道,“哪里话,生意就是生意。”
“娘子,前边的店面你也看见了,在同州城内,陈某这铺子店面之大绝对算得上前三位的。另外,本店还有一粮库,占地极大,要不是陈某急着回老家,概不会将这么好的店铺盘出去的。今日观二位娘子也是本分人,陈某不多要,只要给陈某当初的本金两千贯便可以了!”
陈博看上去很是大方,潘金莲却撇嘴轻笑了起来,“陈东家这是在欺我们姐妹无知么?你这店面是不小,可地段如何,生意如何,你心中不清楚?至于那粮库,更是可笑,生意不好,能存再多的粮食又有何用?实话与你说了吧,盘下这间店面,也是我家官人有意做些绸缎买卖,所以你那库房,就是再大上一倍对我也是没什么意义。倒不如这样,奴家只要店面,至于库房还是留给陈东家吧!”
听着潘金莲的话,陈博脸上也不禁露出些尴尬之色,本以为能糊弄下的,没想到这女子竟也是个精明之人。叹口气,陈博赶紧笑道,“那娘子觉得多少合适?”
“一千贯!”
“这....是不是太少了?”
潘金莲微微一笑,不作回答,揽着雨柔的手,小声道,“姐姐,咱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嗯!”雨柔应声起身,两个女人联袂朝外走去,竟连头都没回。
当快要走出客厅时,终于听到了陈博急吼吼的声音。
“慢....一千贯就一千贯....”R1152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