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五千贯,樱婼一分没留,全部交到了暮春暮雪姐妹手上,罢了,以后府上的事情她再也不管了,这些钱由着小郡王怎么花吧,反正这个家早晚有一天都要散的,倒不如来的快一些。而且,她发现这个王府早已经变了。
这一天**依旧明媚,这一天樱婼搬离后院来到了西边的偏院,偏院里有一个菜园,一座房子,她想守着这里,等待归于尘土的那一天。
房间里芳香迷醉,烟雾缭绕,暮春暮雪姐妹还在外边聊着,赵有恭抱着棕色木盒定定的看着地上的青石板。他的脸时而绷紧时而放松,渐渐地爬上了一丝痛苦之色,良久之后,眼眸眨动,几滴泪已经夺眶而出。十几年,赵有恭纨绔无知,坑过小贩,打过老人,他做了许多坏事,可若说哭,还是第一次。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钱有了,可是他知道,他卖的不是地,而是樱婼的命,是樱婼的血,那个可怜的女人,要如何做才能弥补她?
檀香将要燃尽,耳后也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再回头,赵有恭已经满脸笑容,他的目光里好像充满了喜悦,还有对美人的沉醉。打开木盒子,抽出五张交子,他随手交道了姐妹二人手上,“这些钱给你们,买几件好衣服,以后穿出去,也别丢了王府的脸。”
拿着那些钱,暮春暮雪却没有太过高兴,相反她们心中还有些愧疚。明明可以让小郡王变好的,可是她们却怂恿着小郡王越来越混账,她们想不明白的,官家为何要这么做?让小郡王当个有用之人不好么,这可是他的亲侄子啊。暮春暮雪姐妹到底只是两个刚刚入宫的秀女,她们哪里懂得皇家的凶险。
“郡王,苏管事....苏管事搬到偏院去了....”暮春弱弱的说了一句,后边的话却未能说出口,开口让小郡王把苏管事劝回来么?呵呵,她们哪有那个权力?
“嗯!”
仅仅一个字,没有再多说什么,抱着木盒子,赵有恭快步离开了房间。
偏院外,低矮的土墙,墙上长着高高的杂草,园中只有一座破败的房屋,屋顶冒着浓浓的炊烟,樱婼在做饭么?
看着那个提着水桶抹着汗水的女子,赵有恭好像跑过去喊一声“苏姐儿”,可他不敢,他怕那份感情一旦倾泻出来再也收不回。当一切不再有秘密,他的苏姐儿还能演的那么痛苦么?
撷芳楼里,小檀叽叽喳喳的说着些什么,仔细一听,不正是赵有恭卖地的事情么?小檀真的是感动了,感动得稀里糊涂的,如果小郡王能够如此对她,那她就是死也愿意的,虽然小郡王百无是处,可她依旧喜欢这样的傻男人。不光小檀,恐怕其他女子也挡不住赵小郡王这一出卖地买花的悲情戏,若说不感动,那还是女人么?
可,偏偏有个意外,这个意外就是崔念奴。念奴儿早就看透了赵有恭,这个小郡王真的是太精明了,利用这一场花魁大赛做了多少事情?讽刺李师师,大闹上书院,卖地买花,一环扣一环,每件事情配合的几乎是毫无漏洞,如果不是靠着感觉看破他的行为,也许真的就被他感动了。
念奴儿面上无甚表情,这让小檀相当的不满,她撅撅小嘴,小声道,“崔姐儿,你总要说句话啊,小郡王那人虽然啥也不成,但对你那可真是没话说了,若有人如此对我,那就是死,这辈子也值了?”
“你这鬼丫头”念奴儿瞪了小檀一眼,噗嗤乐道,“怎么,你这丫头是不是春心动了,莫不如把你送与小郡王?”
“嘻嘻,只要崔姐儿愿意,小妹也是可以的!”
见小檀那巧笑嫣然的样子,念奴儿抬手要打,“好一个小蹄子,看来对你是太好了,竟然敢如此说话了!”
得月楼里,萱儿剥着手里的瓜果,一粒粒放到果盘里,师师手持宣笔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那清秀的眉头还不时的皱一皱,“萱儿,最近可有什么事情?”
李师师如此问,其实是想问问有没有关于赵小郡王的消息,这些日子也不知怎地,她竟然开始对这位无赖郡王感兴趣了。
萱儿久伴师师身边,自然能听懂一些的,她嘟嘟嘴小声道,“有是有,听说小郡王为了能让念奴儿当上花魁,连通许镇的封地都卖了一半。”
“哦?”停住笔,师师觉得脑海中空空如也,看看窗外的垂柳,几只鸟儿展翅飞过。为什么心中如此羡慕呢,念奴儿,当真是好福气,小郡王如此对她,总比那些虚伪的高官才子们强多了,当然也包括了那位官家。
“嗯呢,哦,对了,小郡王现在好像正在雨柔房里呢!”
“几时来的?”
“刚来半个时辰,之前下去取果盘的时候,听翠红姐说,小郡王要留下吃饭哩!”
听了萱儿的话,师师竟露出了一点笑容,这对于一向性子清冷的李师师来说可是非常少见的。李师师本就美的,一旦她舒心的笑起,那当真是笑如牡丹,倾国倾城。只可惜,这绝美的一幕,只有萱儿能看见。
“有趣,此时不去念奴儿那邀功,反倒跑咱们得月楼来了,这个小郡王,到底在做些什么?”
师师喃喃自语的,声音不大,萱儿却听得真切,她放下瓜果,抬起小脸笑道,“小郡王在做什么,师师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去看看?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此时赵有恭到底在做什么呢?他正愁眉苦脸的喝酒呢,一杯两杯,连口菜都不吃,雨柔美眸深邃,眉头紧紧地锁着,一壶酒马上要没了,见赵有恭还要喝,雨柔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我的小官人,莫要喝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与奴家说说,说出来总是好些的。”
松开酒壶,赵有恭轻轻地摩擦着雨柔的手背,闭上眼回了会儿神,他摇头苦笑道,“雨柔,你说本王错了么?为什么那苏樱婼就是要跟本王作对,本王无论做什么事,她都要拦着。现在倒好,自己跑到偏院种地做饭了,本王到底做错什么了?”
雨柔真的无法回答,真要说那当然是小郡王的错,这些年如果不是苏管事在操持,楚王府早就败掉了。可这些能对小郡王说么?
“谁对谁错又有何意义呢?日子总是要过的!”
“哎,你倒是会劝人,哎,这日子确实要过的!”
赵有恭叹一口气,雨柔拿起筷子替他抄了口菜,不管小郡王如何生气,雨柔还是听出来了,小郡王还是很在意苏管事的。只是,为什么小郡王一定要对苏管事那么苛刻呢怎么说苏管事也是一位数一数二的美人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苏管事会当上楚王府女主人的,可没想到却是那两个秀女捷足先登,而苏管事至今还是一个处子。奇怪,奇怪,是小郡王不喜苏管事,还是苏管事自己有问题?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雨柔起身开门,看到来人不由得就是一愣,“师师,你怎么来了?”
“听说小官人到了,小妹想跟小官人说些话,应该不打扰姐姐吧!”
“无妨,进来吧!”雨柔让开门,将李师师请了进来。
赵有恭也没想到李师师会来,他提着酒壶,歪着脑袋没好气道,“李大家,你若是想让本公子放弃念奴儿,那这话不说也罢!”
“小官人何必如此,你怎知奴家要让你放弃崔念奴呢?奴家只是想问问,念奴儿的词可是找到了?”
师师坐在凳子上,眉目舒展,却也看不出半点喜怒。
赵有恭眉头一挑,嘿嘿笑道,“当然!怎能让师师专美于前呢?”
“哦?不知是何词?”
师师很是关心,因为她和念奴儿论起琴棋书画那绝对分不出先后的,要分先后,只能在这歌舞一项上,而歌舞,最重要的莫过于词了。
“一曲《定风波》!至于具体的,等到了那天,师师自会听到的!”
词的内容,赵有恭当然不会说,他害怕李师师会生出什么变故呢。不过赵有恭这次却想错了,打死他也不会想到此时的李师师会盼着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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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河南岸,一棵百年梧桐树上坐着一黑一白两个人,两个人一个歪倒在树杈上,一个叉开腿骑在树干上。
“独孤兄,之前去那藏经阁想偷....哦不,想看何书?”
“易筋经..”
“《易筋经》?原来为了这本书,那你不早说!”
赵有恭一副不屑的模样,独孤求败嘴角上挑,很是鄙夷道,“早说有用?”
“当然有用,不就是《易筋经》?”赵有恭浑没当回事,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蓝皮书丢给了独孤求败。
独孤求败也没当回事,接过书看了两页,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因为这本书竟然就是他苦苦寻找的《易筋经》。嫉妒,当真是嫉妒,那无名老先生一副正派高僧的模样,没想到竟早已经把少林至宝交给了自己的徒弟。
怪不得赵有恭能将一套普通的少林长拳打的虎虎生风,原来是练了《易筋经》的好处。
独孤求败本就高傲,可如今以他的性子,也不禁有点佩服赵有恭了。年仅十六就已经吃透《易筋经》,如果不是如此,他能将这份宝贝丢出来?
天赋,看来不仅他独孤求败有,赵有恭也有,不过,此生总算有了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