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小乙和高小二换了一根锯条,继续锯木的时候,李中易低着头,在咯个的锯木声上,开始考虑解决方案。
首先,画出墨线的工具,倒是好办。李中易的家里就有好些特制的炭笔,这是他设计神臂弓,私下里画图纸的时候,命瓶儿领着家中婢女磨制出来。
反正,李中易还没有下一代,家中的众多婢女们除了打扫卫生之外,并无特别多的工作,大多数时间都是闲着聊天,或是绣帕子。
在李中易造出白柔麻纸之前,他的大袖之中,始终带着好几块瓶儿和芍药亲手绣的白绢帕。
如今,自然是鸟枪换上了炮,李中易打心眼腻味,一张手帕子既擦嘴巴,又擦汗,别提多恶心了。
嗯,短锯也有些问题,如何改成两个人操作的长铁锯,工作效率应该大大的加强吧?
想到这里,李中易不禁眼前一亮,对啊,造箭坊的工棚里边,他一直没见有长铁锯的踪影,显然,这个工具即使已经发明了,也应该是没有在官营企业里边推广才是。
李中易一想起,锯铁质量不行,一旦过热,很容易就断掉,就觉得脑袋很疼。
难道还需要炼钢不成?
如果时间足够,李中易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重新建出新炼钢炉,实验炼出好钢。
如今,整个造箭的任务,顶多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恐怕,李中易的新炼钢炉还没造好,就已经被免职。回家歇菜去了。
造箭坊虽然管理不善,工作效率低下,可是,麻雀虽小,五脏却俱全。
就在距离工棚的不远处。就有一座小型的炼钢炉,李中易走过去一看,炉温尚热,木炭、铁矿石堆得和一座小山似的,可是铁匠们却一个没见着。
李中易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周冲玩的这一招。简直是太狠了,这是直接要断他的根啊。
不内行,就要挨打,古今同理!
李中易心里很明白,现在再去找周冲要铁匠。只会耽误工夫,没有任何用处。
与其等靠要,不如自己去想办法,李中易想到这里,转身回了公事厅。
李小七知道李中易的习惯,赶紧从随身携带的胯包里,找出炭笔和白麻纸,搁到书案之上。
李中易捏着木炭笔。在纸上列出了需要马上就办的几件急务:长锯,墨炭笔,上等钢料。贴在箭尾的羽毛,磨圆箭杆的石磨。
铁箭头的模具,倒是有,问题是,铁匠都不见了踪影。
他暂时能够想到的,也就是这些东西。至于想不到的,只能在实践中摸索了。
嗯。李中易停下笔的一瞬间,忽然想到。制图或是画线,首先就要用到一把直尺。
直尺,这可是标准化生产的第一件重要工具,可谓是必不可少!
“小七,你去找找看,工棚里有没有直尺?”李中易有一种打乱仗的感觉,可是,也没有啥子好办法。
谁让他读大学的时候,选的是中医药学科,而不是工程机械专业呢?
李小七在工棚里找了一大圈,楞是没找到一把直尺,据他找的工匠问来的情况,大家都是凭借既有的经验,进行操作,根本就没听说过直尺这种东东。
李中易暗暗摇头不已,他曾经看过的一部记录片,里边出土的古文物,介绍得很清楚,早在千年之前的大秦帝国,标准化的生产已经大行其道。
秦弩非常厉害,是秦国对付草原蛮族和中原六国的利器法宝,据介绍,每一支秦弩箭的误差,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
李中易想到这里,不由暗暗摇头,千年之前的老祖宗都掌握的标准化作业,到了这后周朝,却退化到连一把标准直尺都没有的程度。
可想而知,独尊儒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从根子上鄙视应用工程科学技术的结果,对于中国古代科学技术的更新换代,起到了多么大的阻碍作用?
上哪里去找作为参照物的基准尺度呢?李中易陷入到了长考之中。
由于北方中原地区,长年处于战乱时期,城头经常变幻大王旗,唐代的一些计量工具的标准,很多都遗失了,或是根本无人考虑要去整理。
因为平时很少注意的缘故,官府并不重视直尺的标准化,只要目测比较直,也就可以了。
但是,针对升、斗、石,这些装粮食的体积单位,官府涉及到切身税收利益,就异常重视。每座县衙门前,都有加盖有官印的标准计量工具,作为基准。
当然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大斗收粮税,小斗交给官仓,类似的损公肥私现象,屡见不鲜。
李中易亲自检查过已经造出的羽箭,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每支箭的长短都不一,即使是目测,也有很大的差距。
多则相差几厘米左右,比李中易的左手第一根指节还要长,显然,完全没有标准化的概念,大致差不离,也就糊弄过去了。
这就和中国的战史记录一样,都有个不精确的毛病。比如说,战史上经常出现杀敌无算。
这个无算,究竟是几千呢,还是几万,就需要后世的史学家,熬干脑水去猜测了。
有了,李中易脑子里灵光一闪,别的地方的标准尺很可能都有很大的误差,卖布的布商那里所用的布尺,应该是相对最精确的尺子。
想到这里,李中易担心李小七不懂标准的重要,索性带上王小乙,离开了造箭坊,乘坐马车直奔附近小镇上的布店而去。
临走的时候,李中易在现场留下了李小七和李小八,仔细的叮嘱他们,务必守好工棚。谁敢妄动除了杀人之外,随便他们处置。
李中易目前就剩下这么点小小的家当,再要是让周冲和孙大清暗中捣几下鬼,真心受不了。
到了镇上的布店之后,李中易缓步走进店内。一个伙计点头哈腰的小跑过来,一边行礼,一边热情的询问李中易:“官人,您要点什么?鄙店有各色的好布料,还有上等的绫罗绸缎,甚至连难得一见的蜀锦都有……”
李中易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指着最薄的一种麻布,吩咐说:“这种布,给我扯一丈八尺三寸。”
“好嘞。”那伙计见生意上门,客人也很爽快,一点不墨迹。心里很开心,顺手扯开那卷麻布,拖到柜台上的划线处,开始量布的长度。
李中易买布是假,想看标准的计量却是真,他不动声色的走到伙计的身旁,全神贯注的盯着这个伙计的一举一动。
伴随着伙计的动作,李中易赫然发现。就在柜台的上边靠前的位置,有人用细墨笔画了一条长线,总长度为一尺。其下是寸。
李中易注意到,在寸的位置上,墨线略粗一些。整个度量里边,最小的单位,也就是寸,寸以下就只能靠目测了。
布铺伙计的手脚异常麻利。他扯开布卷,略微放了点布头。然后,就在柜尺上面。一尺一尺的开始量布。
李中易注意到,每到换下一尺布的时候,布铺的伙计都会特意用大拇指的细指甲,死死的摁住已经量好的布匹。
伙计一边卷动布匹,一边用两手的指甲,轮流卡死已经量好的那一尺布,然后,趁着换手的时候,左手的拇指会替换出右手的拇指。
李中易心想,如果不是特别需要标准化的计量,按照伙计的搞法,倒是可以勉强敷衍过去。
那伙计量好了一丈三尺八寸麻布之后,还刻意往前放了两三寸的布,显然,是故意送出来的小便宜,让买布的李中易心里舒坦一些。
“唉呀,我忽然忘记了,我的浑家做衣裳的尺子前儿个丢了,不知道贵店可有布尺卖?”李中易故意编了个故事,想看看有无卷布尺之类的东西。
谁知,那伙计摊着两手说:“不瞒大官人您,小店是坐贾,直尺倒是有一把,却仅此一把,没办法借于大官人您。”
“可否借于在下一观?”李中易自然不可能白来一趟。
那伙计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找来一根直尺,递到李中易的手上。
李中易凝神一看,这可真是一根简陋的直尺啊,即使是目测,寸与寸之间的误差,都大得惊人。
据李中易的观察,这布店柜台上划的尺度,倒还有些靠谱,至少寸和寸之间的距离,相对比较均匀,用肉眼看过去,差别相对细微。
李中易琢磨了一下,决定不能空手而来,他从买来的麻布上面,抽出了一根麻线。
就在伙计有些狐疑的时候,李中易将那细细的麻线摆到了柜台之上,命随从将两端拉直。
那伙计以为李中易是想画出线尺,拿回去给浑家做衣服,也就乐呵呵的看着李中易施为。
等随从把线头拉紧之后,李中易取来细细的木炭笔,按照柜台布尺的标记,一一在麻线上点下了黑色的小点。
两个小点之间的距离,就代表了一寸,这是李中易的理解。
时间很紧,李中易马不停蹄的又赶回了造箭坊。路上,他吩咐随从去置办一些好菜回来,尤其是肉菜。
不管是老弱病残也好,无能的工匠也罢,李中易目前只能靠着这些人发挥主观能动性了。
回到造箭坊后,李中易找来王小乙,把从布店画的尺度麻线交到他的手上,笑着问他:“可否按照这个尺寸,做出一根笔直的尺子?”
王小乙仔细的端详了一阵子手里的麻线,皱紧眉头说:“恐怕只能画出一边,另一边则很难与之对齐。”
李中易仔细一想,这王小乙说的一点没错,换句话说,即使按照麻线的尺度,造出了直尺,也仅仅只能使用单面,另一边则没办法对齐。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这个时代没有精确的游标卡尺,或是具有类型性质的标准直尺,以便和旧尺之间形成直角的夹角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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