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雾气弥漫,再加上是晚上,能见度很低。义云想了想,就盘腿坐下,这种时候,以静制动,守株待兔死最明确的选择。
“呼!”
果然,一道劲风掠下,义云调转桃木剑,往上一迎;随即就响起一声惨叫,接着就是稀稀落落的洒落声。
四下雾气迅速消散,往那看去,牡丹妖化成宫装女子模样。她身体剧烈颤抖,胸前的一对陡峰也是晃荡不已。原本淡定的义云变得大脑发热,显然这是精虫上脑的前兆:尼玛!好大,好白!要不要假装扶起她?然后,手就那么不小心的蹭几下,这样她应该不介意吧。
义云嘴角泛动笑意,猥-琐的小眼眯成一条缝。
还不等义云将臆想付诸行动,那女子踉跄一步,摔倒在地,血液顺着嘴角溢流而出。
环顾四下,幸好那些校园免费炮击阵地的男女们还在自顾自的奋战,否则看到这样一个女子跌倒在那,肯定会出手见义勇为的。
(围观的路人甲乙丙丁纷纷抗议:我们那有奋战!这是在实践生理卫生知识……)
“滴答……”
女子的艳红血液滴落在地后,竟然就在那草地上泛过一波波涟漪,好似滴到了平静的水面。
想了想,义云就取出河蚌内珠,抛扔过去,那内竹沾染上牡丹妖的血后,立时放出柔和的乳白色光晕。
血液,泪水是最能包含深刻记忆的媒介。
一幕幕的情景于是就轮换展现出来:
古朴的庭院,曲径通幽,墙角处生长一株绿色牡丹花,通身泛着金光,花苞一张一合,花蕊呈紫色。
皎洁的月光下,牡丹花的花蕊没有低垂,而是反常的高高扬起。
寂寞萎绿低向雨,离披破艳散随风。晴明落地犹惆怅,何况飘零泥土中。
绿波春水,玉洁脱尘。
黄昏刚过,一大片乌云飘来,天空黑的吓人。陡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道道百练般的天雷劈下,牡丹摇摇欲坠,根部有一半被烧伤。
百年天劫,通灵当逢。
这个时节,它还不能移动,又在这样的庭院深处,无所依靠;看来,此番天劫,是过不去了。牡丹低垂,花蕊枝叶衰然。
就在这妖物万念俱灰时。
“啪啦!啪啦……”
一串串密集的雨敲油纸音,好似一把把的金珠落玉盘。
一个青衫瘦身影撑着一把破烂的油伞,到了牡丹的近前。漫天将要轰下的天雷在远处轰隆不已。
“好暴雨!好响雷!好一朵半焦绿玉牡丹花。”这人仰天眺望,发出几声感慨。
他取过花锄,小心的将牡丹花慢慢从土地刨出,轻轻去掉烧焦的根。脱了衣袍,将牡丹花包住,搂在怀里离开。
男子刚一离开,牡丹原来所在的位置,数道霹雳轰下。
“今日天幸,到这废弃故园中,竟然寻得如此佳物。”男子抚弄怀里的牡丹,心情大悦。
陶盆黑泥,将奄奄一息的牡丹安置在书房的窗台前,男子捻动笔墨,就在它仅存的枝叶上写下两字:翡玉。
这间简陋的书房,这朵被雷劈焦的绿牡丹,就是他到长安后的所有。
刚到帝都,就遇到这样的天气,让他感慨非常,临窗听雷观风雨,他提笔落定:“牡丹芳,牡丹芳,黄金蕊绽红玉房。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煌。照地初开锦绣段,当风不结兰麝囊。仙人琪树白无色,王母桃花小不香。宿露轻盈泛紫艳,朝阳照耀生红光。红紫二色间深浅,向背万态随低昂。映叶多情隐羞面,卧丛无力含醉妆。……”
一首写完,取过酒坛放饮,伏案就醉睡过去。
牡丹这时伸出那颤抖的花枝,替他将窗户关上。
摒弃屋外的风雨寒凉,只为你红袖添香。它从那一刻,就将“翡玉”这个名字刻进了根部。
依照那个时代的惯例,他拿着自己的诗作拜谒诸多名人。很多人看到他后,不是惊惧就是讥讽,因为他的相貌丑陋。
甚至有人朝他嬉笑:“米价正贵,居家过活也不是易事,阁下这副尊容,不可惊才绝艳,倒是可以去庙里帮人吓鬼,哈哈!”
落魄萧瑟,纵然满腹经纶,却又如何;他呆呆的盯看着牡丹,那花瓣上沾染的露珠依旧返照出他的丑陋的容貌。
若无潘安宋玉貌,纵然是诗成泣鬼神,却又如何?不过只是增加一个笑话:知道为什么他的诗成惊风雨,文成泣鬼神吗?那都是因为他太丑了,吓的!
但相貌本是父母生,这天下之大,难道就真的找不出一个不以貌取人的伯乐吗?他伸手轻轻抚弄已经枝繁叶茂的牡丹,口里轻吟:“惆怅窗前绿牡丹,晚来唯有两枝残。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
一诗成,他那奇形怪状的丑脸上泛过一个很好看的笑容;他不知道,和他对视的绿牡丹,花枝一颤,并不是因为风吹,而是因为心动。
看着他一次次不放弃,一次又一次失望。满头青丝变成白发,健壮的身体日渐佝偻,度过青年到了迟暮的老年。
凭文行走四方,却都是铩羽而归。
他满面疲惫,冲着翡玉饮酒自嘲:“我这一生,注定不能有什么作为了。世人都以貌论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却都因为我相貌丑陋,就否定我的才华。哈哈,这天下,要到哪里,才能找到真正懂我识我的人?”
翡玉拼命的摇动,却只是漫天的花瓣飘落。
他在这绿色的花瓣雨中,醉态动吟:“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月中虚有桂,天上漫夸兰。夜濯金波满,朝倾玉露残。性应轻菡萏,根本是琅玕。夺目霞千片,凌风绮一端。……”
一诗吟完,他就醉睡在那花瓣中,半人型的翡玉给他取来破棉被盖上。
第二天醒来,他看着满地的花瓣,身上的棉被,稍稍诧异之后,仰天大笑出门而去。
那笑声中的绝望,那笑声中的悲凉,让翡玉深深感触。
世事无奈,他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