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想干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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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还有。”夏初七笑着转身,“我很生气,恕不奉陪!”
    看着腿上的书,赵樽面色一沉。
    “我只是想告诉你,殿下,你的书,拿反了。反着看书……伤眼啦!”
    可就在他伸手要去抱她的时候,夏初七却淡淡一笑,手指突地从他腰间滑落,拿起他放在腿上的《火龙经》,似笑非笑的撩起唇角。
    赵樽俊脸清越,眸子一片深邃。
    夏初七心里一阵闷笑,面上却是风情万种,一双乌黑的媚眼定定盯住他,慢悠悠低头,越凑越近,压向他的脸,仿佛是要亲吻他的样子。
    “阿七……?”
    赵樽一愣,眯起眼看她水葱似的手儿。
    “我想干坏事!”她笑。
    “……”赵樽还在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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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夏初七扯着唇笑了笑,回头又凑了过去,伸手捏他手指头,“赵十九,你猜我在想什么?”
    赵樽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我不清楚。”
    夏初七看了看他,眨眨眼,摇头。
    “我是你男人。”赵樽“啪”的拍桌子,冲口而出,“生气是为了什么,你也清楚。”
    “……你不准?”夏初七微微抬高下巴,似笑非笑地瞄着他,“理由?”
    “阿七,本王说准了吗?”
    赵樽面色凉飕飕的,黑脸看着她,似是愠怒。
    “对了,还有一件事。”
    她表情很严肃,一副要带着老爹和女儿离家出走的样子,说罢便镇定地起身,往帐外走去,走了两步,她想了想,又回头。
    “行,那好吧,就这样说定了,我这便回去收拾东西,明儿天一亮,我便带着我爹和宝音离开嘎查村,四处走走。”
    “瞧你的意思,便是默许了?”夏初七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想笑,却知道笑不得。她赶紧借着巾子的遮掩,揉了揉憋笑憋得难受的面颊。
    “我……”赵樽目光冷沉,有些说不出口。
    “你在说什么?晋王殿下,你懂得我的意思,我这般跟着你,说白了,非妻非妾非通房,什么都不是,还白给你生了个女儿,你凭啥限制我?”
    “嗯?”夏初七注视着他的表情,心里乐得开了花儿,可脸上却没有半分表现。像是为了看清他的话,她身子往前面一凑,把个娇好的腰身,用一个最能勾人的角度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声音,略而沙哑。
    “阿七……”
    打从宝音来到身边,两个人这些日子亲热的次数越来越少。加上入皇陵,闹别扭,这些天来他更是没有法子对她恣意怜爱。如今看着那白生生的一截,心里的猫爪子更长了。
    心里一紧,赵樽有些心猿意马。
    她穿了一件水草纹的绸裤子,但她怕热,不像寻常妇人那般裤腿裹得严严实实,而是把裤管裁短,留出一截白皙的脚腕子来,在氤氲的灯火下,那一截肌肤,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光洁质感。
    赵樽微微阖眼,看向斜坐的夏初七。
    “殿下似乎没有权力阻止我?”
    本王?夏初七斜眼横他。
    赵樽自个儿琢磨着缘由,喉结一滑,脸色稍稍难看了几分,“大战将起,阴山地区更不安全。本王如何能放心留你下来?”
    可她却冷不丁提出要为了夏廷赣留在阴山,是为哪般?
    这些赵樽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这两日,夏初七对夏廷赣并没有过分的热络。一来夏廷赣的脑子确实有些糊涂,父女两个没法子搭得上话;二来因为夏初七不是真正的夏楚,对于这个便宜爹,到底也少了一份相处的感情;三来她从来就没有过爹,压根儿就不知道该怎样与爹相处,稍稍有些窘迫与尴尬。
    阴山皇陵里塔殿出事之后,由于东方青玄与夏初七两个一同失去踪迹,赵樽便顺理成章地把他老丈人给接管了。而东方青玄至今也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赵樽为他遮掩,他便把夏廷赣还给他,两个人又达成了一桩秘密的买卖。
    “你们明日便要拔营回北平了,可我却不想这么早回去,还想带着我爹和宝音两个,在阴山多待几日。你晓得的,我爹娘与阴山有些渊源,我为他治疗,也想在旧地,会有助益。”
    夏初七黑着脸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装装装!让你装。
    在她入帐之前,赵樽似乎正在看书,听了她的声音,才冷冷淡淡地从书上抬起头来,一板一眼地问,“何事?说。”
    “殿下,我有些事想与你商量。”
    小样儿的,绷不住了吧?夏初七强压住心底的雀跃,扯了扯衣裳,板着脸进去,尽量不露出脸上的情绪来。
    “没有。”这一回,甲一没有再做拦路虎,态度极为恭敬地为她撩开帘子。
    连称呼都生分了,她自己也有些无奈。
    “殿下睡了么?”
    夏初七走到赵樽的帐外,轻咳两声。
    打扮了一番,她出得毡帐,外头已是一片黑灯瞎火。只有南晏商队的毡帐里隐隐有忙碌的动静儿。大抵是明儿就要离开阴山这个鬼地方了,大家伙儿这晚都兴奋得很。
    山不来就我,我还不能去就山么?
    不对,可能明早拔营,他今天晚上确实很忙也不定?这么一想,她的信心又回来了。
    丫太能憋了,到底要置气到何时啊?
    “我靠!”她暗嗔一句,抓过被子蒙住头。
    没有把饺子给赵樽吃,她从他的帐中离开时,也没有多看他一眼,把“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风车斗转。只可惜,似乎没有效果——天又入黑了,赵樽还是没有回来睡。
    在床上滚了一圈,夏初七想到这点,不由叹气。
    他两个……真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啊。
    赵十九是在保全东方青玄的名声。
    不管东方青玄进入皇陵的目的是为了藏宝还是寻找他的亲生父母,阴山皇陵里头葬着的人都是他家的老祖宗。他这般做法,于时下的礼节来说,那是会遭天谴,会受尽世人唾弃的。
    情虽绝,但义还在。
    晚些时候一个人睡在榻上,她考虑了许久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她家爷是一个纯种的老爷们儿啊。
    当时,她非常不解。
    不过,让她觉得诧异的是,从吃饺子时的闲谈,她很清楚,现目前北狄方面把盗掘皇陵之事,全部都算到了赵樽的头上,丝毫没有东方青玄的干系。而且,看赵樽的意思,似乎也没有辩解的意图,言语之间,更是只字不提东方青玄参与了此事。
    他的态度,冷硬得夏初七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在临走之前,他得到了赵樽的承诺——一定会就阴山皇陵之事,给北狄朝廷一个说法。不过,若是北狄不想要说法,他赵樽也随时奉陪。
    哈萨尔的北狄兵马,再次入驻阴山皇陵。
    他这一次来到阴山,显然没有做好与赵樽直接硬碰撞的打算。但是,他背负着北狄的使命,即便不想与赵樽为敌,也不好表现得与他太过“亲密”。
    哈萨尔是晚饭之后走的。
    ~
    “赵绵泽、北狄、兀良汗……不就是要把本王做成这一锅饺子馅?”
    赵樽把案几上的三只饺子碗摆成品字形,将他的茶盏围在中间。然后,他低低一笑,修长的手指了指茶盏,目光烁烁地泛着凉。
    “嗯?”哈萨尔眉梢一扬。
    “前后夹击?”赵樽冷冷一笑,风轻云淡的面色微微一沉,一脸阴鸷,“这一回,你们分明就是想……包饺子。”
    得了个台阶,哈萨尔面色稍稍缓和了一点。他道:“晋王殿下惊世之才,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不把北狄放在眼里也是应当的。不过,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即便是三头六臂之人,也保不住前后夹击,也无法孤身独战……晋王殿下,还是考虑仔细些好。”
    她想为赵樽圆场,哈萨尔又怎会不知?
    她眉眼微弯,呵呵笑道,“表姐夫,我们家殿下就是喜欢开玩笑,尤其喜欢把玩笑开得……不像玩笑。呵呵呵呵,都是自家人,你别介意。”
    都是饺子惹的祸。
    唉!
    当然,夏初七知道,若不是因为那几个饺子,赵樽即便心里有气,也不会这般狂妄的说道,分明不给哈萨尔面子。
    南晏侍卫们暗喜晋王的霸气侧漏,至于北狄人……这句话,确实不太好听。什么叫“北狄皇帝懂得收手,是他的福气”?赵樽的威名他们早已耳熟能详,可赵樽的霸道,他们却是第一次亲见,属实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一句即出,满帐皆静。
    这话太狂妄,太张扬。
    “太子殿下,若是北狄皇帝懂得收手,那是他的福气。至于赵绵泽……三十万人,一锅饺子而已。”
    赵樽微微眯眼,看着哈萨尔冷笑一声。
    也就是说,在赵绵泽与赵樽之间选择时,若是赵樽投诚,北狄便会利用赵樽来对付南晏。若是赵樽不肯投诚,对于他这样的敌人,北狄自然很乐意,借了赵绵泽的手,一并除之。
    哈萨尔的态度,便代表了北狄。
    他的意思,岂非让赵樽投诚北狄?
    哈萨尔定然是深思熟虑过的,可“与北狄为盟,同退南晏”这句话,听上去似乎并无不妥,但认真咀嚼,又有别话。
    “晋王殿下,自古英雄霸主,无不审时度势,兴利除害……不如你索性与我北狄为盟,同退南晏?”
    “不过,此次阴山皇陵之事,即便是北狄皇帝有意,也很难堵出悠悠众口,情况恐是不妙。再且,南晏皇帝三十万人兵抵北平,就算北狄不插手,恐怕也是危局……”
    哈萨尔吃完,打了一个饱嗝,冲夏初七感激地一瞥,方才对赵樽道,“就冲阿七这一声表姐夫,我与晋王殿下之间,情分便是不同。这世上,自家人都得帮自家人的,故而陛下那边,我会继续斡旋,尽量不与殿下为难……”
    夏初七瞥着他淡定的面孔,心里有些好笑。
    口是心非的人……活该挨饿。
    “无妨。殿下慢慢吃,别噎着。”
    赵樽看着哈萨尔把最后一个饺子塞入嘴里,脸黑得更沉了几分。
    有人饿了,却不好意思开口喊饿。
    有人饱了,还在硬撑着往肚里塞东西。
    这是不喜欢他吃饺子了?哈萨尔尴尬地一哂,接过侍从递上的巾子擦了擦嘴,正色道:“原本与晋王是有要事相谈,却在这吃了一餐美味的饺子,本宫失态了。不过,难得表妹一番心意,这……还剩三个饺子,等本宫一并吃了吧。”
    赵樽冷冷瞥着他,“先谈正事吧。”
    从他的表情看,分明不理解赵樽话里的意思。
    哈萨尔抬头,“嗯?”
    “太子殿下,明日一早本王便要启程北平府。”
    轻咳一下,他再一次喝茶充饥,淡定的道。
    但他是个大男人,岂会在这时服软?
    看着她小脸儿微红,桃腮粉亮,娇态十足的样子,看着食盒里的饺子越来越少,看着哈萨尔脸上越来越满意的红光,赵樽胃都酸了,肚子也在喊饿。
    只可惜,夏初七并没有看他。或者说,她压根儿就没有注意过他与宝音两个人的互动。只笑眯眯地坐在哈萨尔的边上,高高兴兴地伺候“表姐夫”吃饺子,顺便与她拉家常,谈闲话,心情似乎特别好,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冷战”的影响。
    说这句话时,他的眼风是扫着夏初七的。
    “好,回头让阿娘再生一个。”
    赵樽满肚子的怒气,都被女儿给治愈了。
    她先前说了几句话,就没有这一句话这般中听。
    “哦。”宝音恍然大悟,仰着小脑袋,笑得甜甜的,“宝音长得不像你,你也不生气,便是乖阿爹……这样,让阿娘再给你生一个,长得像你的吧?”
    “没有,阿爹怎会生气?”
    拉着宝音的手,他淡淡哼了一句。
    赵樽再大的气,也不能对女儿发。
    “阿爹,你生气了么?”
    可小宝音丝毫未查气氛的僵持,又发话了。
    看着女儿,他僵持的面孔上情绪不明,仿若暴风雨前的阴霾,看得郑二宝几个熟悉他的人都夹紧了尾巴,生怕发生大战,烧到自己的眉头……
    赵樽看着女儿认真严肃的眉眼,脸孔便凉出几分冬风瑟瑟来。可是,当着哈萨尔和下属的面,他若是当场发飙,显得太过小家子气……可若是不发飙,他一直在沸腾的心头血,又如何咽得下去?
    火上浇油是什么?宝音便是了。
    “阿爹,宝音说得可对?”
    一个人说完没看别人反应,她把小脸偏向赵樽。
    不过,她分明不是。
    若不是宝音只有两岁,若不是她的小表情是那样的认真,她真的会觉得这小丫头是故意在气赵樽。
    她这腹黑简直是天生的,而且腹黑得无声无息。
    这闺女其实真的像赵十九。
    她长得又像东方青玄又像夏初七,这说明了什么,这不是诚心要把她爹给活生生气死么?夏初七轻轻咳嗽着,看着宝音一本正经的眉眼,突地有些叹息。
    不补充还好,一补充就捅蒌子了。
    但小宝音不同,她才不管她爹什么表情。大抵说完了像阿木古郎,又想去安慰她娘,宝音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便握在夏初七的手上,又道,“阿娘,我虽像阿木古郎……也有一些像阿娘的……”
    好一会儿,没有人敢说话。
    夏初七心里也“咯噔”一下,生怕触了某人的逆鳞。而显然已经被触了逆鳞的某人,那一张冷肃的面孔上,黑沉沉一片,宛如暴风雨前的天空,不见半丝光亮。
    低“呃”一声,帐里有人抽冷气。
    像阿古木郎?
    “表姨父,宝音像……阿古木郎!”
    “我觉着像……”哈萨尔看着宝音白嫩俊俏的小脸儿,又看看赵樽与夏初七,正待说话,不曾想,正在吃饺子的小宝音却接了嘴。
    在这样的争论中,下头的人大多都笑逐言开的说,嘴像王妃,鼻子像王爷,眉毛像王妃,耳朵像王爷,反正都是中立派,谁也不敢有半点偏向。
    孩子像谁,是每个家庭最热衷于讨论的话题。先前夏初七与赵樽两个自然也没有少为此争论。但是,两个人都觉得孩子应当像自己多一些,各执一词,争论了几次,仍是没有得出结论……
    “表妹,你觉着小宝音长的像谁?”
    与李邈一样,哈萨尔似乎也是不愿多提。更何况,作为男人,倾诉的渴望比女人少。他面有忧色地抿了抿唇角,笑一下,便试图插开话题。
    “一言难尽。”
    “哦?”
    “还那样。”
    思量一下,她问:“你与表姐两个怎样了?”
    夏初七到了北平府以后,与李邈虽一直有联系,可李邈是一个十足的怪人。她在夏初七的面前什么都可以说,偏生就是不喜谈论与哈萨尔之间的感情。所以夏初七对他们的发展知之不详。
    “不知这辈子还能否有那一日。”
    哈萨尔无奈一笑。
    今儿她想方设法地拍哈萨尔的马屁,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为了赵十九。可她这马屁拍得……虽然没有拍到马腿上,却是拍到了马心上。
    夏初七听罢,唇角往上一扬,“表姐夫,往后你与表姐两个的孩子,会比她更可爱的。”
    哈萨尔由衷的赞着,不知想到什么,语意里有一抹细微的叹息。
    “这孩子,真乖!”
    赞美了一次,又一次,宝音对夏初七的崇拜都在嘴上,“阿娘好棒!”
    “呼……饺饺……好吃……”
    “表姨父,好吃……饺饺好吃……”宝音真是个小吃货,根本就没有看见她爹的黑脸,小脑瓜子里,只有一个字……吃。
    两个人一起吃,两个人一起承担吃饺子的压力,哈萨尔甚为满意,只是他这般作为,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自己让一个两岁的小姑娘一起来承担赵樽的“劈风眼”有没有什么问题。
    “嗯……好……”小吃货眼睛都亮了。
    “来来来,宝音和表姨父一起吃。”
    她那可怜的小表情,简直就像是一个被人虐待的儿童,对食物充满了欲望。长得漂亮的小姑娘,要求最是让人无数拒绝。哈萨尔也是一样,宠爱的轻笑着,亲自动手拿了一个碗,把食盒里的饺子盛了三四个,递到宝音的面前,
    “表姨父,宝音饿饿。”
    小宝音在饺子出锅时,便已经让晴岚伺候着吃了几个,小肚子都圆了。可如今看着哈萨尔吃得兴起的样子,她摸着肚皮,又可怜巴巴地撅上了嘴巴。
    清咳一声,他喝茶掩饰。
    这般赞美,他说得诚心,可听在赵樽的耳朵里,便如针尖一般蜇耳,更觉腹中空空。
    哈萨尔自觉失态,没好抬头,只是僵硬着笑了笑,“哪里哪里,这饺子不仅做得赏心悦目,吃着也是口齿留香,即便是凤髓龙肝也不可比。”
    “怎么了?表姐夫,饺子不好吃?”
    夏初七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对劲儿。
    吃着吃着,他的眼圈便有些赤红。
    有些人的名字刻在了骨头上,想起便是痛。
    只因为没有她在身边,不管吃什么,都没有了那家的味儿。不管住在哪里,都好像住在别人家。对衣着,对食物,再也提不起半分热情,吃好吃歹也都浑不在意。
    回到哈拉和林好些年了,贵为太子的他吃过无数精致的美食,住过无数华丽的宫殿,却再无那一种饺子下肚,便会产生的归属感……一种心的归属感。
    而他记忆里最后一次饺子,还是在穹窿山的冬至,李邈亲自包了饺子,翻墙给他送到宁邦寺里来。那个时候,还是小姑娘的李邈,红扑扑的脸,粉嘟嘟的唇,乐呵呵的笑……都曾醉了他的眼,如今想来,那一切,仿若还在眼前。
    在漠北这些年,他没有吃过饺子。
    “嗯,口味上佳。”哈萨尔额头冒着汗,被她提醒了这么一句,方才觉得口中的饺子确实是美味……美味得他思绪一飘,想得便远了。
    夏初七笑眯眯问着,服务态度极好。
    “好吃吗?表姐夫?”
    他今儿的身份极是尴尬,一方面是北狄前来洽谈的太子爷,另一方面又是他很乐意成为的角色——夏初七的表姐夫。可如今横在他们夫妻两个之间,左右都不是,吃着那碗饺子,便如那猪八戒吃人参果,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表妹说笑了。”哈萨尔头有些大。
    “……”赵樽黑着的脸,结成了冰。
    “一旦鸡飞蛋打,不过陌生人。”
    夏初七眼风扫向赵樽,却在他看过来时,偏开头去,不与他正视,只冷飕飕嘲笑。
    但哈萨尔却只能呵呵发笑,不置可否。
    时不时扯出李邈,她是为了拉同伙。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经过这些事,我算是看明白了,只有血缘亲情才是永恒不变的东西,比如我和表姐两个,哪怕多少年不见面,再见面也是亲的,血浓于水。至于夫妻么……”
    想到这两日来的膈应,她心里的火气没有退下,看着哈萨尔,笑得更是开怀,声音也极为亲昵,像是随意拉家常一般,长长一叹。
    这是作的什么孽?傲娇给谁看呢?夏初七与赵樽在一起这么久,虽说如今两个闹着别扭,可她怎会不了解他的脾气?分明就是不爽,还要强装不在意。
    “哼!”赵樽见状,若有似无的冷嘲一声。
    “小心烫着……”夏初七紧张得赶紧递巾子。
    “嗯。”感受到赵樽冷飕飕的冷水,哈萨尔无辜地叹口气,把饺子裹入嘴里,“哧溜”一声,都没有怎么咬,便吞了下去。
    “表姐夫,饺子再蘸一下这个好吃。”
    夏初七坐下,把蘸料也推到他面前。
    哈萨尔推辞不掉,只能无端地将饺子碗端起来,只见上面浮着的饺子,皮儿薄脆,白嫩晶莹,闻之生香,确实很有食欲。
    “那本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他转向哈萨尔,淡淡道:“太子殿下慢用。”
    “本王不饿。不用了。”
    冷着一张脸,他阴恻恻瞥她一眼。
    喉咙一鲠,仿若含了一口老血。赵樽被夏初七“施舍”了饺子,哪里吃得下去?
    他们两个是夫妻,平素里睡一个被窝里的“自己人”,她精心烹饪的食物也应当是先给他吃才对……怎的现在他想要吃个饺子,还得沾哈萨尔的光?
    赵樽的牙齿都快要被酸掉了。
    “那……便依了表姐夫。”夏初七状似为难的考虑一下,轻轻一笑,说得极为“大方”,“殿下若是不嫌弃,也吃几口?”
    “古人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的东西,大家分食方能得享个中滋味儿……”
    赏脸?哈萨尔觉得若是就这般赏了脸,他的脸能被赵樽那两只锐利的招子给戳穿。随口打了一个哈哈,他看得出来这夫妻两个在斗法,“和稀泥”道。
    “表姐夫!”夏初七微微眯眼,不等赵樽吭声儿,便把话抢了过去,把饺子碗再一次移到哈萨尔的面前,“这饺子是我专程给你做的,我们家宝音也出了力……你这是不肯赏脸?”
    “晋王殿下,你也尝尝。”
    脊背汗涔涔一凉,他瞄向赵樽一眼,把盛饺子的碗往两个人中间一推。
    他的边上,赵樽正襟危坐,一只胳膊肘放在案几上,一只手轻轻托着茶盏吹着水,像是压根儿没有看见这边的动静,可凭着男人的直觉,他分明觉得今儿这一顿不是吃饺子,而是瞪眼子。
    热腾腾的饺子,笑吟吟的女子,哈萨尔看着面前这两样东西,顿觉周身笼罩了一层无形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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