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是雉姐儿。●⌒,”
李十一沉着脸没有答话,他不用手下的提醒也早就看到了,情况发生了变化,他的计划只能随之改变,目标可以不要,雉姐儿是不能有失的,这是原则问题。
“兵分两路,你带人去护住雉姐儿,其他的人,随某上,旗号都打出来,用张家的。”
他没有任何犹豫,二百多骑兵分成两路,一路直接冲向了雉奴所在的那一边,另一边几百人在混战不堪,李十一没打算去管他们,而是将目标对准了迭刺忽失等人。这是一个稍纵即失的机会,他和手下全都换上了汉军的装束,这样能迷惑对手的判断,但是也仅限于这一段空间,一旦陷入厮杀就真相大白了,成与不成他只能姑且一试。
果不其然,由于他们的动静很大,正在交战的双方都产生了片刻的困惑,迭刺忽失等人看清了来者是汉军骑兵,并没有多少惊喜的感觉,因为这里还有一大部海都的人,万一起了冲突不知道怎么收场。而马贼则越发绝望,对他们来说,形势无疑是雪上加霜,唯一感到欣喜的就只有雉奴等几人,因为这方圆百里不可能出现别的汉军,李十一那个王八蛋,终于爬来了。
“张?”
迭刺忽失认得的汉字不算多,可这个字他是知道的,因为张家同样与他来往密切,而据他所知,张家并没有商队在这一带,怎么这些汉军会突然出现,而不是他以为的锦州驻军?
“出了什么问题吗?”脱不花心里有些不安,他的身份不能公开,带来的这些手下也不能暴露,否则落到忽必烈的手里,死倒是没什么,大汗的事就给耽误了。
“很奇怪。”迭刺忽失说不清楚,又看不出什么不对,因为这些骑兵不像是伪装的,他们的样子倒是没错,一看就知道是军士出身,这一点瞒不过他的眼,但是心里却不怎么踏实,这些人怎么会突然出现的,来得还这么巧。
他是个谨慎的人,目前自己一方占着上风,任何的变数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哪怕到来的是友军。在这一刻,他甚至忘了脱不花的身份,但这不代表脱不花会忘,反应更快的则是他的手下。见到数百汉军骑兵径直地冲向自家的统帅,正在围攻马贼大队的蒙古骑兵立刻分兵试图拦截,还未接战,羽箭就从阵中射出,这才是蒙古人最擅长的方式,虽然短短的距离不足以支撑他们射出第二轮,仍然给李十一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然而现在已经顾不上了,李十一选择的路线能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贴上去,从而发挥他们最擅长的近身肉搏。之所以敢这么打,凭的就是前面的地形,不远处是辽河,空间本来就不大,而在这么小的空间里还有数百人在混乱,蒙古人根本打不出放风筝来,李十一以逸待劳,打得就是出其不意,付出一些伤亡也是值得的。
只不过这么一来,形势就彻底乱了,迭刺忽失当他们是友军,马贼当他们是敌军,蒙古人当他们也是敌军,后两者又互相是敌人。最后搞得迭刺忽失自己也不敢上前相迎,反而将周围的手下集中起来,这样一来被围的马贼压力大减,反而缠住了蒙古人,将腹背受敌的他们赶向了李十一他们的方向。
“喂,死没死,没死就赶紧起身。”老狗子乘隙一脚踢在马贼头子身上,老北风踉踉呛呛地爬起来,一只手臂仍然没有知觉,身上也摔得七荤八素疼痛不已,只是这些都无足轻重了,混乱的形势才让他乍舌不已。
“好汉恕罪,那是?”汉军居然同蒙古人打成了一团,这种情形让他看得目瞪口呆。
“那是咱们的人,管束好你的手下,千万莫要自相残杀。”老狗子没有看他,视线仍然放在阵中对峙的两人身上,看上去这个插曲只是延误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吼!”黑骑士看都没看围上来的敌人,反手拔出一把弯刀,刀锋在阳光闪着异彩,那是上好的乌兹钢所打造的,弯刀和沉重的铁骨朵在他头上相交,发出沉闷的响声,向他的对手发出挑战,就像战争的号角被吹响。
雉奴看着自己的对手,超过自家兄长的身高,胯下的骏马也不是低矮的蒙古种马,而是身高腿长的大食马,整体几乎比她高出了一倍,加上从头到脚的一身黑色锁子甲,如同一个死神一般。可是现在她脸上的是一个淡淡的微笑,没有丝毫地畏惧,战局发生了变故,她的对手拒绝了主人的召唤,她则将大枪插在地上,从马后的背囊里拿出一个铁盔戴在头上,然后将马身上多余的东西扔在地上,连骑弓都没有留下,她想知道的是,自己有没有与这种悍将正面一拼的能力。
两人几乎同时发动,战马如同他们身体的一部分,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从鼻间发出低沉地呼气声,咆哮着挥动四蹄,以求尽快地将速度加起来。雉奴的眼中,那个高大的对手已经变成了一团黑云,转眼之间就压到了头顶,铁骨朵被他单手挥出了一个大圈,带着马速扫了过去,劲风一直吹到了周围人的脸上,看得老狗子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而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没有发出相撞的声音,两个人就各自换了一边。
雉奴没有出手,大枪被她单手提着,略略一低头,铁骨朵的扫击就落了空,同时她也试出了对方的实力,这一击就算是兄长在此,都可能只是堪堪接下,而她肯定是不成的。
换边之后,她没有勒停战马,空着的那只手轻轻一拔,马儿速度稍减地转了一个圈,她不待马头对正,双腿猛力一夹,马儿后蹄一使劲,前蹄腾空而起,片刻间就形成了冲击之势,而此时她的大枪已经交到了手上,双手紧持、枪尖上扬,眼神则狠狠地盯住了那个黑影。
由于惯性的原因,黑骑士的调头就没有这么迅速了,等他勒转马头,对手已经加速冲了上来。恍惚中,眼前飘起了一团红影,随着影子渐近,突然变成了一朵红云,当胸而至,黑骑士凭着本能一扬手,左手上的弯刀挥出,红云飞起,连同枪头一块竟然被他削了下来。
“扑嗤!”一声几乎充耳不闻,雉奴沉腰下坠,已经偏离方向的大枪在手上斜斜地一兜,双马交错的一瞬,没了枪头的硬木杆子,顺势贴着肋间捅了过去,铁环打造而成的锁子甲急速地收缩,阻力与冲力激烈地交互着,直到雉奴的手上忽地一松。
这一枪力道何等之大,枪杆透体而出,将背后的衬皮连同锁甲一块顶起,然后在瞬间撕裂开来,就像是背上突然长出了一截,淋漓的鲜血顺着杆子滴下来,滚落到红褐色的泥土中。
黑骑士不敢置信地看着身上还在微微颤动的木头杆子,似乎在奇怪它为何会出现,片刻之后才猛然大叫一声,扔掉了右手的铁骨朵,一把抓住杆子前端,左手上挥,将长长的木杆砍断抛在地上。
回到原地的雉奴从老狗子手中接过一杆大枪,转头将枪尖指定那个黑影,露出一个挑衅的浅笑,黑骑士大怒着想要冲上去,却引得腹部一阵剧痛,他恨恨得盯了雉奴一眼,突然拨马转了另外一个方向,两个马贼拍马扬刀想要将他拦下,却被他连人带刀砍落马下,接着毫不停留杀了过去,犹如虎入羊群,当者纷纷披靡,不一会儿就到了自家主人的身边。
雉奴没有追赶,身旁的老狗子看得很清楚,她执着枪的手已经不如之前那么稳,胸口微微起伏喘息有些急促,豆大的汗珠从铁盔里落下,很显然方才那一击已经用尽了全力,却依旧没有击中对方的要害处。
“格桑,为我断后。”迭刺忽失眼见自己最勇猛的武士都败了回来,哪里还有之前的信心,聚拢在他身边的手下不过百人,再投进去也未必能讨得了好,他是个生意人,这样的账一算就明白,眼下要保住自己,而唯一的退路就在身后,只要上了船,神仙也难追到他,当然这就需要有人牺牲,而这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已经身受重伤,虽然还在勉力撑着,但是迭刺忽失已经不再看好他,干脆废物利用好了,此刻他的勇猛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至少那些马贼已经不敢再逼上来。
“雉姐儿,可有关碍处?”李十一将指挥权交与属下,自己带着人来到了另一头,战事还在绵延,不过已方已经渐渐占了上风,数百蒙古人沿着江岸被赶向了出海口的方向,目标人物和不到一百的残兵在渡口负隅顽抗,击破他们只是个时间问题,他最担心的就是雉奴的安危,不得不亲自来看一看。
“贼人要跑。”雉奴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指着远处说道,那个该死的胖子已经跳上了渡船,眼见着就要离岸而去,她有些着急,却也明白,已方现在没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一趟只怕要功亏一篑。
“想跑,那倒未必。”
谁料李十一呵呵一笑,轻蔑地说了一句,雉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付神叨叨的模样,实在想不出他还能怎么办,一双大眼睛充满了疑惑,却不想再问下去,去满足这厮的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