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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忠一行人比所有人预料的还要快,昨天的傍晚时分,他们已经进入了严州辖下的淳安县。在县城外的驿站中歇息了一晚,给马儿喂足了草料,一大清早地,驿丁们才刚刚擦着眼睛爬起来,就看到几十个人穿戴整齐地站在了中间。
对于他们来说,最艰苦的时刻已经过去了,能在奔波了一天之后,有吃有喝,马儿有人侍候,自己还能躺在细条竹席上酣睡,不用露天席地地给蚊子咬,那就是天堂了。
谁都知道过了这严州,就进了京师,几千里的差使就算交卸了,那样的花花之地,怎么着也有几天玩耍的日子,因此,此刻他们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反而精神头十足。
“弟兄们,余话某就不多说了,总之到了地,喝酒看戏逛窑子,老施全包了。”
都统给了句大实话,原本还些担心的军士们都放下心来,左右交换着眼神,一个个兴奋异常。
施忠满意地看着这群手下,他掌着姜才全军的前部斥侯,虽然人数不算多,可个个都是精锐。因此这趟差使,最后只能落到他的头上,这是招抚的信任,他只有欣喜的。
“再喂一次料,将人押出来,咱们就准备上路了。”
众人轰然应诺,然后各自解散,从两边厢房里,分别走出两个人来,都是镣铐加身。一个蓬头垢面身高体长,一个稍稍整齐一些,头发应该梳理过,两人互不相识,各自打量了一眼对方,也没什么话说。
在驿丁的帮助下,军士们很快就喂好了马,驿站这些人也都是靠眼色吃饭的。像这种临近京师的地界,过往的官员多如牛毛,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最惹不起的就是这样的军头,根本没道理可讲,上来就是动手,所以他们碰上这样的,都是从不敢违拗,只求快快打发了事。
“扶上他们,大伙加把劲,今天就能歇在临安府喽。”
施忠跳上自己的座骑,伸着马鞭子遥遥一指,军士们分成了两部,各自押着一个人,为了不拖累行军速度,都给他们配了马,前后左右夹着,脚镣子从马肚子下面穿过,想跑,是根本不可能的。
走在前面的由施忠亲领,他们带着那个长个子,那人好像认了命,一路上该吃吃该喝喝,从不生事,因此军士们也没有苛待他。谁不知道他一旦进了京,基本上就是菜市口走一遭的命。
出了驿站,前面就是新安江,过了江上了官道,离着京师也就一个县的距离,下过雨的路面微微有些泥泞。镶着铁掌的马蹄子一踏上去,就能带起一丛泥水,不一会儿,刚刚还洗得干干净净的马身上就变得污泥点点,可哪个会在乎这些呢。
一出来开始行军,施忠不自觉地就进入了状态,眼神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前部二十余骑照着他的速度,由慢到快,然后匀速地奔行在官道上。而后部另外二十余骑此刻还在新安江的渡口那边,要等到他传出指令才会跟上来。
这种谨慎从琼州出发开始就一直贯彻着,为此,他们不惜绕过了福建路,取道江西进入浙西,一路之上都是平安无事,就连劫道的小毛贼都碰上一个。
如今临近京师,照理来说应该更安全才对,可施忠始终不肯放松,侦骑放出三里地,前后相隔三到五里距离,以对讲机联系,被雷打不动地坚持了下去。
姜才一向治军极严,就是自己的亲子,也毫不容情,施忠能得到他这么大的信任,就是这份始终如一的律已精神,而绝不仅仅是老兄弟的情面。
过了淳安,前面就是分水县,那是进入京师的最后一站,在那里最多歇歇脚,施忠预计的宿营地则是临安府的新城县,算起来刚好是一天的路程。
与此同时,身在江州城中的李十一也早早地起了身,他昨夜几乎没怎么睡觉,要不是城中有宵禁,怕惊动了守军,他都想连夜去各处查探了,好在一夜过后,没有坏消息传来,这就意味着她们还没有出事。
“叫弟兄们分头行事,能住人的地方都不要放过,包括瓦子......还有青楼。”
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两个女人逛青楼有点匪夷所思,可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李十一还是强调了一番,时间拖得越久,她们就越危险,不得不将范围放得大一些。
他一共也只有几十人,这已经是包含了从建康城临时调出的人手,就连放在大帅府上听用的黑牛都被拉了来,可偌大个江州城,散布在各处的客栈酒肆成百上千,短时间怎么可能一一顾得到。
李十一自己也没闲着,他落脚的这家客栈是城中最大的,如果雉姐儿她们想找一处干净舒适点的住处,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事与愿违,负责登记的帐房听了他的描述,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要说两男两女,就是分别两男和两女也总共没几对,根本没有他说的那种。
“那四个男子呢?”
李十一的问话让帐房一愣,不由得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番,身上穿的绸面长衫,腰间系着条玉带,手上一个翠绿的扳指。他在客栈做事多年,走南闯北的人见得多了,这位一看就是北地来客,谁知道后面有没有什么不得了的背~景。
“客官若是急着找,小的可以介绍负责本地的捕头与你,他交游广阔,只要是在这地面上,没有他找不到的人,如何?”
一听捕头两个字,李十一就失去了兴致,找他们帮忙,与直接告官有什么区别?眼看这里是没有消息了,信步走到店中,寻了一个桌子坐下,心里再急面上也不能显,这两个女子会跑到哪里去呢?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心里就是一动。
这一切,雉奴他们当然毫不知情,在李十一等人到处寻找她们下落的时候,两个女人已经从一处小客栈退了房,来到了一处街角。
“姐儿,那里就是总管府,以前的州衙。”
戴着一顶竹笠的雉奴看着上面飘动的元人旗号,不宵地“呸”了一口,这里是侧向,正对着衙门的方向,另一个同伴在那里盯着。他扮成了瓜农,担子里放着几片瓤瓜,时不时地吆喝一声,有气无力地生意招不到几个,眼睛却不曾有片刻闲着。
“昨夜可有发现?”
“那厮很晚才出府,奇怪的是,并没有往家走,而是去了一处巷子里,带着一队军士,将巷子口堵住了,我等不敢造次,就没有再上前。到了今早时分,他们直接从那巷子过来的,到现在也没有出去过。”
老狗子摇了摇头说道,满脸的不解,雉姐儿想了想,也不知道是何意。
“你确定那处不是他家?”
“不是,他家在城东,一处好大的宅院,城里无人不知,根本用不着去打听。”
“那便奇了,他好好的家不回,去那巷子做甚?”
“奴或许知道一些,姓钱的有一处别院,听闻藏了个暗室,说不定就在那里。”
月娥听了她们的话,突然插了一句嘴,这么一说,两人才恍然大悟,他们都是在军中呆久的人,一时间根本没想到那上面去。
“他为何要藏?娶回家中不就是了。”
这上面雉奴并没有多少经验,只是单纯地认为这个行为不合理。
“听说他的正室极为凶悍,或许是怕被发现了,打将上来吧,此人畏妻如虎,城中无人不知。以前似乎有个妾,娶回去没有多久,就被抬了出来,传闻就是被其妻虐死的。”
月娥一边说一边露出害怕的神情,她当时被胁持的时候,还以为会被抢去做小,那种噩梦般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她已经想不起了。
“恶妻?”
雉奴念着这两个字,大大的眼睛不住地转动着,突然面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这样的笑容老狗子很熟悉,一旦出现,就意味着军中哪个家伙要倒霉了,他不禁浑身就是一哆嗦。
南新镇里,镇子上最大的一处酒楼昨天被人整个包了下来,好酒好菜不要钱似地送了进去不说,到了晚一些的时候,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小姐就赶了过来,人数多得一人一个还有余。
清晨时分,一扇临街的窗子被人推开,露出一张男子的面容,他面色严峻地盯着下面的街道。身后的大床上,一个女子只披了条薄纱,看上去还没醒,那些令人心脉贲张的皮肉,就这么露着,男子却连头也没有回过。
“得得。”一阵马蹄声从街口传来,片刻之后,一骑从雾霭中现出身形,马上的男子全身劲装,置于马身后的牛皮袋子鼓鼓囊囊地,随着马身的起伏发出轻微的擦拭声。
“吁!”到了楼下,他轻喝一声,手上一使劲,就将马儿停在当街。望着打开的那扇窗子,男子什么话也没说,就连手势也没有一个,只是朝着上面点点头。
楼上的男子毫不迟疑地转身就出了房,站在二楼的走廊间,他撮指于嘴,发出一个响亮的哨音。这声音就像信号一般,方才还静悄悄的廊间突然房门大开,无数精赤着上身的男子忙不迭地一边披衣一边“蹬蹬”地朝着楼梯跑下去。
“弟兄们,快活够了,点子已在路上,咱们要去干活了。”
他看看人站得齐了,从楼上的栏杆处露出身形,朝着下面沉声说道。动手在即,行藏露不露已经无所谓了,这一趟,要么成功要么......没有别的路。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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