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张青云的介绍,刘禹马上明白了他们的来历,后世对此有一个专有名词。
海外华人。
特别是在南华夏海的周边国家,马、印等国居多,这段历史最早可以上溯到唐朝,由于海贸的兴起,沿海各地无不从中受益,自然也会有人移居海外,到了王朝末期,特别是军阀混战的五代时期,为了逃避战乱,举家迁徙者更是不枚胜举,最后能够到达一处新地,并顽强生存下来的,都成了当地的望族,他们勤劳、富有、与人为善,很多时候却是任人宰割的对象,每次排华浪潮都伴随着无数华人的血泪,哪怕是在这个时空也不例外。
想到这里,刘禹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你们的事,一早就有呈报,做得好,身在海外,没有根基,一切都要仰人鼻息,那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梁鸿名等人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这位同样年青的抚帅,在那里指斥方遒,屋子里只余了他们这些男子,两个女人一早就带着孩子出了门,说是要去坐车,可他们并没有看到附近停着马车。
就在愣神的当儿,身后屋子外面传来一阵“轰”响,那辆漂亮得不像话的怪异事物,竟然在院子里调了个头,发出低低的嘶鸣,然后绝尘而去。
这是“车”?
刘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被打断而恼怒,静静地等他们消化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开口。
“本官知道,你们的担忧,战前许诺的,无论是什么,都一应照准,这一点,稍后便可办理。”
梁鸿名等人顿时露出喜色,走了这么远的路,一路上提心吊胆,不就是害怕愿望成空,没法子向那些舍出性命的族人交待。
“草民们谢过抚帅。”
“不必谢,这是你们该得的。”刘禹摆摆手,紧接着说出来的话,让他们又悬起了心:“不过,本官还有一个提议,你们不妨考虑一下。”
“草民们愿意将孩子送来......读书。”
梁鸿名与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咬咬牙说道,刘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看了看一旁的张青云,后者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原来他们将此当成了防备措施。
“这件事过后再说,本官要说的是另一桩。”
还有?梁鸿名等人紧张了,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刘禹转身走到屋子当中的墙壁前,拉开罩在上头的帘布,露出一付硕大无比的與图,他拿起一根伸缩式教鞭在上面点了点。
“你们过来看。”
梁鸿名等人战战兢兢地走过去,隔着一步远,慢慢地看清了上面的标注。
竟然是整个南洋地区的地形图,详细到哪个地方出产什么作物!
“这是苏岛,一海之隔便是爪哇,地方虽小了些,田地却是不少,且多是熟地,一年最少也能产三季,这么多稻米,你们只能卖与当地人,若是飘洋过海地送到这里,运费便不知几何,赚不到分毫不说,还得担上风险,不值当。”
梁鸿名听得仔细,这个道理众所周知,海贸做得都是高价值物品,没有百倍的利,是撑不起巨大的风险的,没有人会驶上几万里,贩卖根本不值钱又压舱的粮食,他们的船上之所以要装粮食,是因为顺路而且是官船,不用计较成本。
“实话同你们说吧,这里的地,日后都不会种粮食,至于种什么,可能需要几年才确定,就算分到你们的手上,种几年粮食,也只能烂在手中,因为本地人,会被全数迁走,要么去矿场,要么去做苦力,这样的田地,你们还要么?”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对方所说的情况,其实已经实施几个月了,最早是那些反抗的上层人物,被挨家挨户地捉拿,除了少数斩首示众,其余的全都运往了海外,没人知道是哪里,后来便轮到了普通的本地人,一个地区一个地区地被清空,爪哇岛上足有上百万人口啊,原本应该是个极好的聚居之地,可没曾想,就连闍婆人的都城,都变成了空城一座。
对方说得不错,没有了人口,他们种田做什么?自己又能吃掉多少。
“草民们无知,请抚帅明示。”
“知道本官最看重你们什么?”
刘禹没有让他们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一是熟悉这里的一切,地理环境,语言风俗,二是开拓精神,想想你们的祖先是怎么做的,从一无所有,一步步做到如今的地步,你们作为他们的子孙,不会只想着守住这点基业,任由它消失殆尽吧。”
梁鸿名看着那张详细至极的與图,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抚帅,想做到哪一步?”
刘禹赞许地一点头,拿着教鞭的手,在整个與图上划了一个圈。
“你们所看到的一切。”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会当场拍扳,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一行被安排在县里的客栈住下,从各自房间里的陈设开始,梁鸿名等人犹如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一切都显得那样新奇,头顶上会发光的灯珠子,路灯上会说话会唱歌的大喇叭,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戏台子,高过城墙的水坝,能自行走动的铁车,小山般浮在水面上的铁船,还有学堂里朗朗的读书声,一切的一切,都预示了他们所在的地方,绝不是心目中的故土,而是一个崭新的国度。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灿烂的笑容,就连走路都比别人快些,他们不愿意浪费每一点时间,那是出于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才会有的,就如同自己的先祖,刚刚踏上苏岛的那一刻。
与这样一群人在一起,最终会走到哪一步?梁鸿名不敢细想,心中的答案却是呼之欲出,那就是加入他们,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于是,五天之后,他们重新被召集到另一个地方,位于临高县的琼州市舶司,由一位年轻的贵公子主持,成立了一个听上去十分拗口的商团。
琼海开拓联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