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宇显然没有料到,大陆方面这么快掌握了自己的体貌特征,不过王冰的猜测没有错,此刻的他,已经不是材料描述的那个具有军人气质的大汉,反而像是一个大学教授,花白的头发和胡子、厚厚的黑边眼镜遮住了眉毛、略略佝偻的背脊一看是长期从事教育工作落下的职业病。
从张材那里一出来,他叫了一辆出租,按照资料的地址,来到了一个看着有些年头的老旧小区,从表面看,住在这里的人们不怎么有钱,他们相处的方式也非常地老套,像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另一面,充满了生活气息。
下了车,他站在路口,看着对面一群猛然冲出来的学生,他们个个都穿着校服,骑在自行车,有的单手扶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聊微信,有的嘴里还叨着半截油条,得意地回头做个鬼脸,让追在后头的家长无奈地跳脚,惹得行人们笑骂不已,这一幕,竟然让他想起了花莲的乡下,那些肆无忌惮的青春时光。
“老先生,您,来点什么呀?”
周明宇有了片刻的恍惚,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袖笼的刀柄被他下意识地握紧,转头一看,原来自己所站的,是一处流动早餐点的范围,摊主笑着朝他称呼了一声。
“一碗豆汁儿、三个焦圈儿。”他顺势找了个空位坐下,标准的普通话,不含一丝呆呆腔在里头。
“得勒。”
摊主爽快地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一碗新鲜出炉、冒着热气的豆汁儿摆在了眼前,另外一个不锈钢盘子里,盛着三个酥黄焦嫩的油炸小圈儿,这还不算,一小碟淋了辣椒油的麻菜丝儿,更是让他胃口大开,忙活了一晚的那种饥饿感不由自主地涌到了嗓子眼,连带着喉节都动了动。
“齐活了,老先生,您慢用。”
周明宇暗暗收紧刀子,单手端起碗,在鼻间嗅了一下,浅浅地焖了一口,一股子酸味像是发了馊的泔水,绝对能让第一次接触的人产生呕吐的感觉,他却甘之如怡接着又喝下一大口,然后伸出大姆指。
“地道。”
要知道这只手在几个小时前才刚刚结果了一家人的性命,其还包括一个小学的孩子!
摊主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切,听到这个明显是外地人的夸赞,笑得合不拢嘴:“您喜欢好。”
“这手艺,有年头了吧?”放下碗,周明宇不动声色地套着话,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对面街口的情况,等待自己的目标出现。
“哎,我要说打从大清朝老佛爷那会子开始,您信吗?”摊主同样一心数用,答着他的话,手还做着活,更是不住地用眼神招呼那些老熟客。
“不信。”
“这不结了,要说年头,算是前门外的豆汁儿张,改开之前,不也搁家里呆着嘛,咱是一小生意,街坊们给个面子,家传的手艺,不求大富大贵,有口热乎饭吃,能得像到您这样的老先生一口赞,不给咱首都人民丢脸,足了。”
周明宇被他逗得乐了,居然生出一分斗趣子的心:“我看着很老吗?”
摊主一愣,打量了他一眼:“您还别说,声音听着吧,挺年轻的,最多也四十来岁。”
“承你吉言,面相看着老是吧,没法子,都是操心操的。”
周明宇放心了。
这个点儿正是人们起床班的时候,可今天是清明节,人流不如往日密集,摊子的食客渐渐多了起来,摊主也结束了和他的闲聊,一心一意地卖自己的早点,周明宇不紧不慢地喝着豆汁,吃着焦圈,眼神在对面的街口打着转,对于猎物他有足够的耐心。
老年人嘛,吃东西慢,谁也不会去催他,过了一会儿,当他把第二个焦圈的最后一点塞进嘴里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明宇拿出来一看,眼一凛:“我是。”
“组老板,点子很硬,铁人他们失风了,我只打了一个,估计现在公安正赶过来,阿龙他们还在搜寻,时间仓促,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焦灼,同印象里那个沉稳干练的形象有些不一样,周明宇的眉头微微一皱。
“多久?”
“最多十分钟,如果他们动用直升机的话。”
“我知道了,事情你要处理好,照之前说的来进行,不要急,沉住气。”
说话的时候,周明宇的另一只手用调羹慢慢地在碗里转着圈,浓稠的汁液由青变白,形成一圈圈的皱纹,他的脸始终挂着笑,在摊主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年轻人,是心太急。”
别人的事情摊主也不好插嘴,只是笑了笑,去忙他的事,周明宇将还剩小半碗的豆汁放到嘴边,正要喝下去,突然眼前一亮,让他的动作停在了那里。
对面的街口,走出两个女人,年纪大的一个花白头发,戴着一付眼镜,身的穿着十分整洁,她的胳膊被另一个女人挽着,因为低着头,周明宇看不到她的长相,可是从衣着和身形来判断,应该要年轻许多,他慢慢地放下碗,掏出一张百元华夏币压在底下,在起身的那一刻,年轻女人抬起了头,正好对着他的方向。
看到女孩的一瞬间,周明宇眼神一下子凝固了,连起身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来之前,他已经看过了照片,知道这个女孩很漂亮,但是陡然间看到真人,才发现“漂亮”这个词,远不足以形容心里的感觉,而更让他吃惊的是,从对方的眼神,他竟然觉出了一种熟悉!
带着这种疑惑,或许还有一分渴望,周明宇挺身而起,脚步不停地冲向马路,当那个摊主回过头来时,人已经接近了马路间。
“老先生,找你钱。”摊主的手伸向半空,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矫健的身影,是方才那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十分钟,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可能也是一会儿的功夫,可对于一个战士,那是胜利与失败,生与死的分界线,正带着特战队员奔跑在山间小路的钟茗,心涌起的是这种感觉。
从道理来说,苏微不是她的主要目标,只是主要目标的妻子,可问题是,她现在已经怀了孕,一旦出事,目标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不敢去想像,更何况,与苏微在一起的,还有目标的父母,敌人是没有底线的,这三个人当,伤了任何一个,都可能会酿成无法承受的后果。
而在她的心,两位老人更是绝不能出一点事。
“首长,无人_机到了。”一个与她并排奔跑的特战队员,负责通讯和数据处理,他身背的是通讯器材、军用笔记本电脑之类的东西,负重并不拿着枪的战士低。
“信号接过来没有?”
钟茗在说话同时,速度没有丝毫降低,哪怕通讯员将已经联的笔记本托着放到她的眼前,在一边看屏幕的同时,脚下依然在不停地做着动作,整齐而密集的脚步声,打破山林间的寂静,栖息于林间的飞鸟被一片又一片地惊起,可他们已经顾不得了,因为时间生命,必须要争分夺秒。
“根据地图的位置,停车场前面的休闲区,应该在这个点,让无人_机搜索这片区域,先找到一个伤者和他的同事,再以伤者为心,扩大到周围七百米,重点是山坡、树林、地形较高、视野开阔、容易隐蔽、适合作为狙击点的地方,一定要找出狙击手的位置。”
她连气都不歇地一连发出指令,通讯员毫不犹豫地转到无人_机操作员频道,很快这支八十多人的队伍穿过了两个墓区之间的一道山岭,站在最高点的位置,正好可以俯瞰下面的公墓区。
“下面我分配任务。”连气都没喘一口,钟茗将几个小队长召集到身边,她的脚下是一张高例战术地形图,绘出了这一道的详细位置。
“老鹰,你的人从左面下去,任务是控制停车场一带,之前我们已经让工作人员关闭了墓区大门,如果有市民从墓地下来,注意引导他们去办公室,每一个人都要进行识别,我们不知道敌人的具体资料,凡是不在人口信息库或是身份与相貌差别过大的,一律扣留,他们身有武器,你们一定要当心。”
“放心吧,我们知道怎么做。”
涂着一脸的油彩,身穿着山林作训服,头戴软边帽的老鹰点点头,立刻带着人冲下了山坡。
“兔子,你的人去东面,任务与老鹰一样,控制现场并进行人员识别。”
“猪头,你的人直接进入墓葬区,目标所在的地点,我已经发到你的屏幕,记住一共有三名人质,如果他们已经被敌人控制,不要硬来,寻机营救,尽全力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
钟茗知道苏微的母亲和弟弟葬在哪里,她现在只希望还来得及,敌人的狙击手是最大的威胁,一旦绑架不成,会不会立刻杀害?想到这里,她看向了最后一位特战队长。
“鸭子,你的狙击小组只有一个任务,找出并除掉敌人的狙击手,范围我会在无人_机给出目标之后,发到你的屏幕,你的路线和老鹰一样,从左面下山,如果到达停车场心的位置还没有收到资料,以那里为心,进行判断,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能找出来。”要说狙击手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对方的狙击手,因为只有同类才会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
“是。”
绰号鸭子的特战队员没有任何废话,答应一声立刻转身而去,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五人狙击小组,一把远距离战术狙击枪,一把超远距离反器材大狙,每把都配备了一个观察员,还专门安排了一名备弹员。
“剩下的人,以两人为一个小组,布置一个松散的控制线,扩大控制范围,争取拦截漏之鱼。”钟茗顿了顿补充道:“敌人至少有五名,但不排除更多,一切以实际搜索结果为准,行动吧。”
除去负责行动的四个小组,还有近一半的人被分配到外围,这么做不光是拦截可能的遗漏者,也是为了阻截可能的敌人增援,次的教训,让她不感有丝毫轻视。
而她最为担心的是,李师傅自从发了那个短信之后,再也没有来过消息,人,是不是还活着?
山岭,除了一名做为向导跟来的工作人员,剩了通讯员和那位带队军官,看着对方犹豫的眼神,钟茗笑了笑。
“放心吧,我不会下去的,现场的指挥,麻烦你了,严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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