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5年2月1日,周四,大明崇祯七年腊月十四。
清晨,马六甲海峡淡马锡东北300海里的洋面上,一艘挂着白底蓝色波纹旗帜、上印“东联”下带英文字母“EU”的大型蒸汽商船,正以9节的速度得意洋洋地朝着几十海里外的华美明珠岛海外领航行。船首甲板上,两位衣着光鲜的乘客正兴致勃勃地眺望远方的海平面,期待着目的地的出现。
受集团董事会的指示,东方实业公司总经理艾萨克如今正带着东方运输公司最新投入运营的“东联2000型”全蒸汽商船在劈波斩浪。这种北洋船舶集团专门为东联公司量身定做的最大载货量2000吨的商船是目前国内最大的船舶,满载排水量超过3700吨。采用和海军公主级大型轻巡洋舰相同的蒸汽机组,9节时续航力超过7000海里,最高航速13.5节,而参照海军战舰质量控制标准的船体强度设计,能够让其一年执行至少三趟往返印度洋的远洋航行。
东联2000型全蒸汽商船性能比之前东联集团订购的五桅纵帆船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价格也上升不少,16个月正常建造工期的合同造价都高达50万美元,比海军已经批量列装的灰鲸级运输舰都要贵上一大截。
除了两百多名万里迢迢安置到明珠岛海外领定居的欧裔移民外,东方美人号还装载着产自南山总督领的绵羊毛、皮革、葡萄酒以及产自本土的各类商品或机械,总量超过千吨。
“……总部继续采购新型蒸汽商船的决定非常英明,否则我们就得像国营远洋运输公司的风帆商船一样在这个东北季风期可怜巴巴地等着,这是极大的浪费!”
作为华美东联集团东方实业公司总经理的艾萨克,上任四年多居然还是第一次来到远东。从南山港出发,乘坐“东方美人”号经历了平生第一次连续航行超过一个月的海上奔波,艾萨克终于对集团在远东的经营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艾萨克先生,东方运输公司已经有7艘不受季风影响的五桅纵帆船在航线上运营。其实我们现在最缺的,是配属给明珠岛的本地运力,目前只有4艘‘东联800型’蒸汽商船,根本忙不过来。”一边的书记员赶紧提醒高高在上的总经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董事会已经通过了我的提议,每年将不断新增商船。”艾萨克意气风发地指着东北方向,仿佛自己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不过我要提醒的是,这些成本会让东方实业公司也分摊上一大截,毫无疑问会影响我们的年终利润报表!我们要学会勤俭,大家更努力一点,工作效率也能提高不少吧……嗯,这点很重要,就我所知,明珠岛分部的某些人已经有点过于安逸了。”
“艾萨克先生的意见,一定能获得董事会的赞赏的!”
书记员知道眼前的总经理是全集团有名的刻薄吝啬鬼,在南山总督领的公司业务中就名扬国内,属于东方实业公司的垦殖农场里,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印第安战俘奴工或“外籍劳工”。如今集团董事会把他一脚踹到远东来视察,很明显就是对那个副总经理赵明川的某些业务决定不是很满意,于是希望有人来敲打敲打。
……
进入新的1635年,华美明珠岛海外领的正式居民已经超过7500人,此外还有3000多号的“外籍员工”生活在内陆的东联集团工业区里。
步入正常发展轨道的明珠市,镶嵌在终年常绿的热带森林和海岸之间,城区规建风格与本土并无二致。但为了防范飓风,明珠市的城区建筑无论高矮,远比本土城镇采用了更多的水泥钢筋建材,以青色和白色为主的建筑和热带绿化树木一结合,让整个城市看起来格外清爽悦目。
城郊的农场宽阔整齐、错落有致,新一季的水稻和蔬果农场已经大面积播种,青苗绿影晃荡如浪;农场区边缘,大规模栽种的椰树林场已经迎来了种植后的首个收获期,无数如蚂蚁一样的农民在椰林里上上下下,椰子堆叠如山。
而内陆专属东联集团的明珠市工业区里,新一天的工作早已开始。几根巨大的烟囱之下是一片片高矮不一的厂房,轰隆的蒸汽机动力传动声中,纺织工厂里密密麻麻的纺织机以让人眼花缭乱的机械运动,不断延长着雪白的布匹。
城镇南方的海滩盐场里,占地辽阔的盐田和精制盐车间也是工人流水般走动,成吨的精盐被打包封装,并将在不久之后批发给东南亚各路商人,销往印度、大明、暹罗、缅甸、苏禄、爪哇、苏门答腊、日本、朝鲜等地,以接近粗盐的价格打垮任何竞争者。
港口区也十分热闹,重型蒸汽吊机扭动着它们粗壮的吊臂,一直不停地来回牵挂着货物;身穿各种服饰的商人们在码头上走动,路轨货运马车不断将各种规格的箱子或木桶送入附近的仓储区。
大大小小超过十艘的硬帆或软帆商船正在紧张地装卸货物,其中两艘挂着东联集团旗帜、做着最后出航准备的五桅纵帆船格外醒目。它们是即将返航大西洋的运输船队,上面搭载着总量超过千吨的工业原料和上千的东方移民。
另一边,明珠岛海军基地的月季号机帆护卫舰也刚刚返航,从那桅杆上高挂的一根红色布条来看,月季号在之前的巡航中又斩获了一艘倒霉的海盗船。
中午时分,“东方美人”号大型商船终于驶入了明珠岛港口,早就收到消息的东方实业公司明珠岛分部的管理层已经守候在港口,甚至迎接的人群里,还有即将卸任的明珠市第一任市长乔治。
“艾萨克先生,一路辛苦了。”
依然一副白面书生模样的赵明川,带着一双黑眼圈当头站在码头边,对着下船的东方实业公司总经理礼貌地拱手,身后的一众职员都纷纷用自己的方式摆开了欢迎的架势。
“乔治先生!几年没见了!”艾萨克仿佛没看到赵明川一样,径直朝明珠市长走过去,十分热情地脱帽并和对方握手,就好像分散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欢迎来到明珠市,艾萨克先生,不知道这次给我们带来什么好消息?也许您应该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会有一场宴会。”乔治略有些晒黑的脸上露出微笑,对艾萨克一来就对赵明川表现出的冷漠留了心,只是十分礼貌地将艾萨克迎上了马车。
“赵副总,这姓艾的来者不善啊……”赵明川的身后,钱老三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副忿忿不平的表情,“恐怕集团总部的风言风语,就与此等人脱不了干系!”
“钱老三,休得嚼舌……艾萨克先生是集团看重的人,我等这些年能在明珠岛安心做事,背后都少不了艾萨克先生等人的帮扶。”赵明川不以为然地笑笑,转身看向了跟着自己前来迎接的公司职员抱歉的一礼,“诸位,还是各回本职,今晚为总经理接风洗尘,莫要耽搁了。”
……
从南山港出发,经过近7000海里的远航,郁金香号护卫舰的官兵踏上军港那一刻就被安排休整,而战舰也将入坞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维护。
距离上次来明珠岛轮值又有两年时光了,黄虎儿在经历了一次大的人生起伏后,再次晋升到了上士军衔,并且成功地通过了海军的内部考核,今年下半年就将选送长岛海军学院预备军官班进修。
临近黄昏,黄虎儿才在海军基地完成了休假手续,然后急匆匆地带着个背包跑上了市区商业街,打算买点礼物去看望当年自己从老乡手里接过、又委托本地人照料的小女孩。
入眼的明珠市街区,和上次离开时又大变了样,不光更多的精致建筑拔地而起,就连每条街道都是一块块看起来十分昂贵的青色方砖砌成的路面。纹理雅致、平整结实又极富东方古朴格调,而类似的“奢侈”玩法,也就首都等本土大城市在某些局部才有。
由于明珠岛暂时还没有煤化工,就近地区也缺乏天然沥青原料,所以明珠市市区的所有道路工程采取了和国内其他城镇截然不同的材料。带着花纹的青石板砖颇为大气地铺就了明珠市的大街小巷,也成为了其他市政基础设施和当地军事基地的建筑材料之一。
其实这并非是什么天然的石材或是青砖,而是一种成本极为低廉的现代工业产物——水泥砖。大约20的水泥,再加上80的砂砾、烧制水泥和工业区锅炉排放的煤渣混在一起,就组成了水泥砖这种颜色外观极其类似青石料的“高档建材”。
加工过程没有燃料耗费,原料成本比普通烧制的红砖低廉得多,还能“自定义”尺寸和花纹,表面再打磨一下,怎么看都是一种高端大气上档次冒充青石砖的好东西。许多时候,初来乍到、不明就里的外地商人都会对如此奢侈铺张的大街路面暗暗心惊。
除本地用以外,来自两广、闽浙和吕宋的部分海商,迅速把这种“南洋青石”定位成有钱人家的建宅筑户的好砖材。每吨水泥砖的批发价不过一两白银,运到广州、潮州、杭州或福州,怎么也能卖出一二两的差价,在其他货物缺货的时候,倒卖一两次倒也不错。
天色才刚刚黄昏,早早地就有市政工人开始在街道两侧的灯柱上悬挂防风油灯。走在颇具本土风格的商业街上,恍然之间,黄虎儿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泽西镇。逛了大约一个小时,购入了一批比本土要贵上一些的商品,黄虎儿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就是曾经的街区已经重新规整修改过,那些老式的居民住宅区早就不见了踪影,陈家嫂子一家不知道搬到哪儿去了。
好不容易才从一个街区警署里问到了些眉目,当走到一个居民社区前的时候,黄虎儿又傻眼了。眼前被绿化带分割围绕的广阔社区里,全是一模一样的带前后小院的两层小宅楼。
不断有下班回家的居民从黄虎儿身边路过,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一身华美海军打扮的青年,若干小媳妇小闺女还在路过之后发出了吃吃的轻笑。
“哟!是虎子?”一声粗犷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一只大手拍到了肩膀。黄虎儿一扭头,就看见一个穿着无袖汗衫的壮汉一脸黑灰地站在眼前。
“陈大哥!两年没见了,大姐和孩子都好吗?”总算见到了要找的人,黄虎儿大喜,赶紧从肩上卸下了背包。
“哈哈,我就说你啊,这一去又是两年没见,怕是把我们都忘了。这次要待过新年吧?走,回家去说,好好喝上几杯!”曾经的纳土纳海盗,如今的陈家大哥一把拉住了黄虎儿的胳膊,大步朝社区深处走去。
普通人家的晚饭就是量足、量足再量足,陈家两口子一直带着笑眯眯的表情看着黄虎儿大吃猛嚼,尤其是对绿叶蔬菜一类菜肴就如同见了女人一样如狼似虎的吃相,更是让夫妻俩乐在心里。
“呵呵,婆姨,再去弄份炒青菜来,看来虎子一路上‘饿菜’得厉害。都以为肉比菜好吃,只有咱跑过海的才晓得海上日子难过,菜比肉金贵,看来虎子的兵船也没落下这种事啊。”见对方不吃肉专拣菜猛吃,陈家汉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爹爹,为什么菜比肉好吃?”六岁的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没听懂大人们的谈话。
“别拿你当年做贼的事来说……没见那官家告示上说多吃菜才能养身吗?”怀里抱着一岁大的亲生儿子的陈嫂嗔了丈夫一眼,一边给养女碗里夹着鱼肉,一边不好意思地朝黄虎儿笑笑,“丫头这些年就见过你两次,不大认得你这个舅舅。”
黄虎儿早就认了陈嫂子做姐姐,自然他留给对方抚养的女婴就成了自己的外甥女。看到眼前长得胖嘟嘟的女孩,黄虎儿又想起了那个命运凄惨、落魄自尽的老乡。
“舅舅为什么不常回家看爹爹和娘亲?”渐渐不再怕生的小女孩终于大着胆子主动朝黄虎儿打起招呼,天真无邪的表情让人忍不住就想抱来亲亲。
“你舅舅是做大事的人。”陈家汉子把女儿抱到怀里,亲自喂了块鱼肉,看样子即便有了亲生儿子,对这个养女也一点没亏待过。
“那爹爹也是做大事的人了,每天都那么晚回来。”小女孩咯咯笑着,童言无忌。
“怎么了?陈大哥,有什么不如意的事?”看到两口子的表情略微有点变化,黄虎儿赶紧放下了碗。
“我带丫头出去走走,虎子你多喝点。”似乎觉得脸上挂不住,陈家汉子赶紧抱着女儿起身,朝门外走去。
“哎,也没啥,就是你陈大哥打前年开始,就没再打渔,去了城北的水泥砖作坊做工。”陈嫂子叹了口气,似乎对丈夫的选择并不认同,“一开始一家子还挺乐呵的,一个月扣掉税银也有十五块‘船银’外加每天一顿饭食。不过做了不到三两月,我家汉子就和人打起来了,现在在作坊里左右不受人待见……”
陈嫂子口中的“船银”,就是明珠市华裔们对一美元银币的别称,因为银币的背面是华美海军最早的企业号风帆护卫舰的图案。
“……后来才打听到原委,那水泥砖石作坊里做工的,大都是‘城外’的人。做同样的工,因为咱家是有‘朝廷户口’的人,就能比他们多拿不少工钱,那里面还有好几个同乡……那钱又不是你陈大哥去偷去抢,也是一把泪一把汗赚来的,怎么就有人看不开眼呢……如果不是这些年丫头又多了个弟弟,家用多了不少,我真想让他别在那个得罪人的地方干了,自家在城西买块地种种算了……”
陈嫂子说着说着,就开始唉声叹气,丝毫没有一种华美国永久定居权国民的自豪感。话听到这儿,黄虎儿悄悄环视了一眼陈家客厅,一切的一切,不比自己在泽西镇的家差多少,反而因为有个更会操持家务的陈嫂在,显得井井有条,整洁雅致。虽然各种家用品都是比较低端的华美货,但比以前那个破损的一阵风就能吹跨的渔家小木楼强了无数倍。
“不是听说每年明珠岛有本地入籍的名额吗?”黄虎儿也不是对明珠岛海外领稍微有点特殊的移民入籍管理规则不知情,于是露出好奇的表情,“有几年了?这里的移民管理局就没打算让陈大哥的工友入籍?”
“有是有,可一年就那么点‘户口’限数,那么多厂子那么多人,哪能人人有份?要落户也行,被朝廷抽去虎子你说的什么‘本土’,可谁也不敢打包票换个地方能比这里日子好过,谁又愿意大老远的背井离乡呢?”陈嫂子说到这儿,望着黄虎儿的双眼里充满了忧虑,“再后来有人说,当这朝廷的兵,或许还有机会落户。但朝廷去年在本地也就百把人的选兵限数,上千条汉子在争在抢。你陈大哥去年中秋喝醉了酒,对着几个同乡打包票,说是帮他们找法子投军参籍,结果都过了选兵期,也没见他成事。你说这个挨千刀的愚汉子,没事去答应这些干什么!”
“虎子……你陈大哥老实,这些年没少帮助外人,如今落下个被人戳后背的口实……”看着一身海军军装的黄虎儿,陈家嫂子又露出一副恳求的眼神,“虎子你也算是朝廷的人,看看能不能通些路子,给你陈大哥解了这个围?”
黄虎儿一愣,心里开始暗暗叫苦,因为对方说的正是国民警备队或是外籍军团,和他这个海军完全就不在一个位面。
……
明珠市市政厅的欢迎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许多人都喝过了头,从南山港带来的高档果酒受到了宴会参与者的高度追捧,而来自大明的东方美酒又把艾萨克等人迷了个颠三倒四。不过赵明川却滴酒不沾,因为他已经事前知道了那个比自己官大一级的公司总经理此行的真正目的。
次日一大早,赵明川就主动来到艾萨克的临时办公室,准备就自己一直没有得到集团总部通过的“1635年度明珠岛分部财务支出计划”和艾萨克私下交流。
“……赵先生!你也很想知道原因吧?嗯,我不得不说,您真是个伟大的慈善家,但你的好心为难了国内不少人。”
新腾出的办公室里,艾萨克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在房间里急促地走来走去,手里扬着一份计划书,脸上带着憎恶的表情。
“整整400名送往曼城市的本地和外籍中学生全额助学名额,这种好事应该是文教部和外交部去考虑!这意味着五年内公司要单独拿出至少20万美元,一艘全新的800型商船也不过如此!”
“您应该知道,按照协议我们可以帮助政府在这里的建设。但是,这种义务我们已经做得够多够漂亮了,任何出格的好心肠都不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好处!我承认扩建明珠市医院和城市蓄水工程是一件伟大而光荣的工作,但它从一开始就应该是政府自己去干的事!15万美元的花费也许并不高,但他们去年足足从我们手里收走了至少200万美元的税,就算买上一支舰队都绰绰有余!”
“北面的那个什么琼州岛和大员岛?我们没有拖欠哪怕一美分的货款或税收,所以根本没必要代替他们的政府去承担城市的修缮工程,整整10万美元,到底是哪个疯子想到的好点子?”
“……至于改善‘米代岛工业区’的劳工生活环境,是否必要先不说,我觉得这应该让其他人一起来公平分担,因为这并非东联集团独自在里面受益!”
“……另外,还有这个,难道之前就没人觉得不妥吗,我很怀疑你的助手们的业务能力。”
“如果你依然坚持类似这样的1635年财务支出计划,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集团董事会和总裁办公室一直迟迟不通过的原因就是:他们认为东方实业公司上下都得了神经病!”
艾萨克喋喋不休地述说着,几乎将赵明川拟定的1635年度的远东对外资金帮扶计划书中的每一条都贬了个一无是处。
“恕在下冒昧,艾萨克先生。”看了眼对方捏在手里几乎变形的计划书,赵明川忍住火气,提高了音量,“此番对外资助计划,乃是与各方商议已久,若集团董事会有异议,可逐条提出改善。一概拒之,于情于理,都有伤公司对外名声。”
“名声?难道过去几年,我们所做的一切慈善工作都是无效的?”艾萨克气呼呼地坐回位置上,手上轻轻一抛,将整份计划书都丢到了地上,“不要去挑战集团董事们的耐心,他们已经给了我们足够多的时间去领会董事会的意图。本计划书里的所有项目支出,至少要减少30,不,减少50!我希望一周之内,我可以看到总部的批准通知,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如果你无法完成,我可以让人代替。”
从地上将散落的几页计划书一一捡起,赵明川无声地拱拱手,就退出了办公室。门关上了,赵明川因为愤怒而紧握住计划书的手指关节都开始发白。
……
在大明与东南亚商人的奔走下,虫胶、桐油、药材、生丝、生漆、锡锭、铜锭、钾明矾、萤石、沸石等高价值工农业原料源源不断地通过华美东联集团的船队输送到本土,甚至因为远东地区金价普遍偏低,以白银套取黄金的活动也十分活跃。只是短短几年,华美在大明和东南亚的贸易总量就超过了荷兰东印度公司。
远东市场的增长规模效应开始初步显现,为1634年的华美经济增长贡献了至少一半,明珠岛也成为唯一一个地方总税收超过200万美元的海外领——虽然九成以上都来自东联集团一家企业。按照国家相关税收法规定,每年地方税收的80将纳入国库,所以华美海军亚洲舰队向本土护送税款也成了一件提心吊胆的事。
整个1634年,扣除所有开支和税收,东联集团的账面纯利润达到了305万美元,比去年整整提高了一倍,一举超过北美标准石油、新华化工以及通用工业、北方工业等大公司大集团,直接挤进国内盈利企业排名前三,仅次于国营能源矿业集团和农林渔牧集团。
为此集团董事会在1634年底的首次股东分红中总共分派出225万的红利,全国股东皆大欢喜。但随着1635年度东联集团在南山总督领的投资扩大以及大批订购新商船,新一年的纯利润目标就未必能继续保持住300万这个数字,所以结束远东持续几年的宽松开支政策成为了必要。
从1631年起,赵明川执掌的东方实业公司明珠岛分部,就为明珠岛海外领、大明琼州府以及大员岛的民生建设作出了大量的支持工作。
增加本地居民就业、汇集贫苦离散人口、改善生活居住条件、兴修城镇基础设施、教育帮扶等等,基本上每年赵明川都会从东方实业公司的账户上拨出一大笔资金。不过当总数从1631年的10万美元逐步上升到1635年计划的50万美元的时候,东联集团在本土的董事会就坐不住了。
赵明川在远东的业务能力可圈可点,但过于“好心”的表现又让人觉得东方实业公司太“冤大头”。在相同资本可以在大西洋获得更高利益的客观格局下,东联集团谋求远东“合理利润”的压力并未减轻,所以赵明川逐年上升的“经营外成本”就显得非常突出了。
赵明川并不善于和国内资本家们争论有关“形象增值”的话题,只是本着尽量为大明的建设作出一份贡献的心在做事,这里面甚至还包括一种东联集团在远东全面收割财富的奇特“负罪感”在作祟。
当天夜里,赵明川不得不再次熬夜,将那份被艾萨克批驳的体无完肤的计划书重新修改,至于之前和别人商量好的资助项目,他只能用其他方式进行替代。等做完这些事,他还必须在除夕之前去一趟琼州,和刘耀禹就继续扩大琼州接纳内陆流民一事进行商讨。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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