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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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传到中书时,中书正在商议用谁替代章楶。王巨回来后,就写信问章楶,那边有没有搞掂,搞掂了,速来西北吧。章楶也回了信,局部地区还有叛乱,但不足为患,如果朝廷需要我,也能调回去了。

  太遥远了,所以一来一去,这封信今天才到达王巨手中。

  但问题来了,章楶调回来了,未来大理将一切为二,云南东路,云南西路,王巨也没有异议,因为这一切,虽然略略不利于总体调度,但利于能洗去大理百姓对故国的留恋,而且大理面积也确实太广大了。

  并且朝廷又同意了,大理特例特办,也就是指正式置路一级别的管理官员,而非是象其他地区那样,只有制置司、提举司、转运司、刑狱司。所以一切为二,再用流官制度,就避免了会出现第二个安禄山。

  然而用谁担任两路主官,大家都感到头痛。

  这需要三个条件,第一个对南方情况比较熟悉,第二个必须要爱民,头难头难,在这十年内,对这两路的选官必须要小心翼翼,直到大部分百姓对宋朝认可,两路才能说真正属于宋朝的地盘了。另外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略知军事。

  比如朝廷让苗时中接替刘谊,又让刘谊替代章惇主持交趾路事务,就是两个很不错的人选。

  张璪说道:“琼州朱初平如何?”

  “张公,朱知州在政务与爱民上没有问题,可他不知军旅。如果朱知州能胜任,那么葛少华同样也能胜任了。”

  “这样,两个人选就难办了,”老王为难地说道。

  “实际还有三个人选,但是不可能的。”

  “谁?”

  “章侍郎,许侍郎,熊侍郎。”

  张王二人都乐了,这怎么可能呢。一个是门下侍郎。一个是兵部侍郎,一个是工部侍郎,去了云南,那不叫任职。而叫贬放,三人无错,朝廷如何无缘无故地将他们贬放到云南路为官?

  “其实如果不是这个军事,老夫心中倒有一个人选。”老王说道。

  “谁?”

  “谢麟,福建人氏。原先担任会昌知县,后因政绩转迁为石首知县,石首县百姓苦江水为患,此人登上荆州的黄山,说不根治这江水的水患,我死了都要葬在这山顶上。百姓为之感动,全县上下齐心协力,叠石障堤,水患终于化解,因此当地百姓感泣地称为谢公堤。朝廷因此嘉奖其功。让其知荆州。”

  其实宋朝好官还真有不少,但因为不会夸夸其谈,于是不能上位。

  不过虽是好官,去云南两路也未必称职,因为不知道其会不会掌兵啊。

  “我心中也有一个人选,只是舍不得。”王巨说道。

  老王问:“谁?”

  “种谔的侄子,种记之子种师道。”

  此人正担任着熙州推官,而且能文能武,师从张载,也算是王巨的师兄弟。

  然而要用兵西夏。这些能打的大将,能置于南方吗?

  老王说:“真不行,先让他暂任着,反正西夏还有好几年。但云南两路必须在这几年须平稳过渡。”

  “那就这样吧,但还有一个人选呢?”

  “子安,提及种师道,老夫倒是想起另外一个人,吕大忠如何?”

  吕大忠也算是张载小半个学生,虽然也未去过南方。但久在边陲任职,政务与爱民上也没有多大问题。

  但吕大忠懂军事吗?王巨表示怀疑。

  然而怎么办呢?没有其他好的人选,只能选择这两人了,因此以种师道为云南西路安抚经略使兼知大理府,以吕大忠为云南东路经略使兼知昆明府,不过预防万一,王巨又下诏令,以苗履与姚雄为两路马步军总管,这两人皆随王巨参加过平灭交趾与大理之战的,对那边的情况无比的熟悉。

  这种小心不仅是王巨,其他人也同样的小心,毕竟大伙都被巴蜀几次大起义弄怕了,因此即便没有王巨,大家对这几个新近收附的地区选官都十分地注意。

  只是王巨还注意到军事方面,但没有想到它居然真的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负责广南西路的乃是苗时中,如果说略有军事才能,此人就是。

  郭逵兵驻富良江,久不进,苗时中那时是广南西路转运副使,也随军南下,当然,他没有发言权,不过说了一句:“王师无进讨意,贼必从间道来,乘我不备,翼万一之胜,势穷然后降耳。”

  果然郭逵撤军后,交趾派了一支军队从上流尾随而来,陶弼殿后,因得苗时中提醒,三军戒备,交趾这支军队小挫而逃回。不过王巨南下时,苗时中已经调迁为梓州路转运使,乞弟背叛,朝廷派韩存宝讨伐。韩存宝兴师动众而去,然而畏惧不行,苗时中也在军中,便说,师老矣,将士暴露,非计之善者。

  要么就打,要么就将三军撤回来,在前线逗留着干嘛?

  韩存宝不听,最后整成了一个笑话,赵顼大怒,将韩存宝斩杀。

  那时王巨已经进京了,不过王巨没有反对。

  可以善待武将,但武将怕死,还用得着善待吗?

  不过又引出一段故事,话说苏东坡老家有一个侠客叫巢谷的,自幼就喜欢武艺,与韩存宝交好,这次也随韩存宝南下征讨乞弟,韩存乞懦弱不前,朝廷派中使来处理,韩存宝大约从哪儿听到了风声,便对巢谷说,我是泾原的一个武夫,死没有什么可惜的,只是妻子难免就会挨饿受冻,现在我口袋里有数百两银子,拜托你带给他们。

  巢谷也就答应了,没有想到这次处罚名单中也有他一份子,于是巢谷偷偷来到韩存宝的家,将银子交给韩存宝的家人,随后逃到江淮躲避朝廷的抓捕了。

  在史上小苏贬到了循州,大苏贬到了海南昌化,巢谷刻意跑到循州看望小苏,然后要去海南看望大苏,小苏劝说。巢谷不听,结果船到了新会,他的钱包被蛮人小偷偷走了,这个小偷在新州被抓住。巢谷也不简单,居然随着这个小偷一路追到了新州,但那时巢谷老了,七十三岁,这一路奔波。便病死了。因此小苏感慨之下,写了一篇。

  不过因为这个巢谷传,倒是让王巨注意到了,因此利用中书之职权,赦免了巢谷之罪。然后懂的,长公主私通案发作……

  韩存宝斩杀,朝廷用林广替代之,乞弟诈降,然后逃走,将士相顾失色。咱们不是韩存宝啊,朝廷别斩了我们。

  所以有时候杀杀人,也未必是坏事。

  林广只好说,既失贼,我们就立即追赶。

  苗时中说,天子以十万众相付,岂以一死为勇耶,今入异境,变且不测。

  不能这样盲目的追赶啊。

  林广悟,最后急止追者。整军以进,章楶又派援军到来,两路夹击,大破乞弟。然后又杀掉许多随乞弟叛乱的豪强。学习王巨分田宅,改土归流,将东到习水河,南到赤水河这一片广大地区正式纳入宋朝版图,当然,也进一步保障了乌蒙道的安全。

  于是苗时中因功迁为桂州知州。

  他到了桂州后。清静无为,就着王巨打下的基础,徐徐治理就好了,没有必要画蛇添足。

  然而黔州一些蛮首以为苗时中软弱可欺,大理那边这几年在南方竖立起威名的章楶也调走了,吕大忠同样以清静为主,加上这几年的治理,普安州情况变好。

  于是这些蛮首胆子大起来,纠集无数蛮丁,冷不丁地入侵普安州,知州周布遇害,无数百姓被杀,州仓里的粮帛也被洗掠一空。

  苗时中大怒之下,请求吕大忠协助,吕大忠让苗履率兵配合广南西路镇讨黔州蛮,苗履设计,说朝廷也于云南路实施银行司,派了许多官兵护送着大量金银与绢交过来。

  用此生生将诸蛮部的蛮兵一起诱伏到盘水,于一处峡谷处,将近万蛮兵全部剿灭。再借助大胜之势,两路大军东上,将东北东南的普宁州、清州、矩州、庄州、今州、南宁州、和武州、乡州、勋州这些羁縻州一一征服,一大半地区执行了改土归流政策,生生地将这个国中国减少了六分之一到七分之一的面积。

  战争与镇压一直持续到了明年三月,方才结束。

  但这一战意义非同小可,西南余下的诸夷皆陆续派出首领为代表,来京诚服,同时西南夷的核心地区矩州,也自此纳入宋朝朝廷治理之下。

  不过因为这两人的奋勇前进,朝廷又额外地又花费了一千多万贯钱帛,可不拿下羁縻就是了,不用管这片地区百姓死活的,然而拿下了,不能不管,王巨只好啼笑皆非的又拨出三百万贯钱帛,让苗时中带着官兵与百姓兴修道路水利,兴办教育,向百姓资助先进的农具,教导百姓先进的耕作方式。

  而且还没有完,最少在两三年内,国家还需要陆续地拨出一些钱帛,才能将这一地区得以改善。

  其实这片地区还算好的了,有许多大江大河,不仅资源充沛,又夹在原先的大理与广南之间,略有些商业往来,因此文明气息相对也不是那么落后,如果再往深处,那还不知得填多少钱帛,才能将那些地区得以改善。

  当然,不能因此否决这次大捷的意义。

  但苗履的表现,仍不及明年秋后,种师道与姚雄的表现……

  现在王巨没有想那个国中国,有点儿头痛,宋朝的重心仍在北方与西北。

  不过眼下的重心还是银行司。

  一系列政策正是围绕着银行司而运行的。

  目前总体还比较顺利。

  而且为了避免象熙宁变法那样,似乎天下的士大夫都要群起而攻之,王巨又有意地利用了安焘做郑侠,先将安焘弄到陕州,再用朱纯似乎有意无意的指教,“点醒”了陕州几个高利贷商人。

  并且让人无语的是朱纯还看似好心地摇头,银行司是大势啊,你们高利贷就不要再放了。

  所以到现在这些乡绅关在开封府大牢,都没有想到朱纯在中间的作用。

  然后乡绅挑起安焘的战斗力,安焘又将富弼等洛阳耆老拉下水。

  好了,将矛盾提前激发,并且利用这些高利贷商人的种种恶行,导致富弼等人想反对,都不便反对。

  然而就在这时,富弼死了。

  实际不能怪王巨,如果不是王巨刻意请了御医前去替富弼诊治,富弼早在半个月前就去世了。王巨不知道了,但就是知道了,这个理儿上谁说去?

  王巨说不杀,就是不想死人,不死人,就不会引起太大的矛盾,所以尽管王巨不知道这一件富弼会病死,但还是派御医去洛阳,又诏书安慰,老富,你得多活上一段时间……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老富还是死了。这时不管富弼是不是病死的,王巨都要沾上腥气了!

  老王有些不安地说:“富公怎么在这时候薨逝了?”

  如果再拖上几个月,大家都知道富弼重病在身,而且王巨未回来,富弼就开始生病了,那也与王巨没有多大关系。然而不早不晚,偏偏在这时候死掉,岂不恶心人?

  很快就有了影响。

  第三天常朝,吏部尚书李清臣说:“陛下,枢密院已经停置很久,终是不当,臣以为当派遣一官员领之。”

  “李卿之言极是,王公,回去后写一道诏令,以韩缜为同知枢密院事。”

  其实在史上,宋朝虽置了兵部,但还以孙固担任着同知枢密院事,是事,非是使,以表示军务开始向兵部转移,以便宰相了解军务,不会出现判断失误。

  但因为吴楠之争,赵顼想让王巨回来,委婉地暗中劝说孙固致仕,导致了枢密院群龙无首。

  然而王巨都回来那么久了,赵顼仍没有取缔枢密院的想法,看来确实是想保留枢密院了。

  所以李清臣这个提议也不能说不妥,至少不能继续这样摇摆下去吧,不过王巨心中想到,现在韩缜将枢密院重新领手起来,那么有关军务方面,是归枢密院处理哪,还是归兵部处理哪?

  要么继续象原来那样,兵部将枢密院架空,要么枢密院重新将兵部架空?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许将,许将同样是两眼茫然。

  不过问题不在这里,再糟糕,还有原来整个枢密院摇摆糟糕吗?

  真正的问题是为什么李清臣这时候说起枢密院?

  果然,李清臣又说道:“陛下,富弼薨逝了。”

  只有这几个字。

  不能直接弹劾王巨,因为是富弼先行发难的,而且他们来京气势汹汹,也想将王巨掐死的。不提站在国家立场的对错吧,难道富弼想掐死王巨,王巨不应当反击?

  就是后面,王巨做得也很客气,进言劝赵顼加赐富弼中书令,下诏安慰,派御医亲往洛阳,替富弼治疗。

  还要怎么着?

  所以李清臣只说了这几个字,反而力度刚刚好。

  王巨心中叹息一声,实际俺真的想拉拢这些旧党的温和派啊,看来这一回是痴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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