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力不强……”燕达沉思道,又问:“可是他们连唐军都打败过。”
“南诏是两败唐军,而且唐军两败伤亡巨大,但率领唐军的是谁?”
“杨国忠与鲜于仲通。”
“那就是了,你让朝堂首相王公与吴公下来率领广南这支军队,无论征交趾或者打大理,会有什么结果?”
燕达终于大笑。
但确实,主帅的指挥能力也是一场战役胜败的重要因素。
王巨又说道:“而且那是南诏正是一统之时,国力上升之时,唐军的主力却在河北,成了安禄山的部下,或在青海哥舒翰手中与吐蕃对峙,或在西域高仙芝手中开拓河中,主帅又无能,此强彼弱,如何不惨败?”
“还有,与郭公这次有些相似……”
“是很相似,都是匆匆发兵,只是郭公比杨国忠胜上一筹,燕将军你又从旁协助,交趾人更弱,否则这次就不是惨胜,而是惨败了。但现在的大理久未用兵,或者久未进行过大型战役,因此各府的土兵看上去虽凶悍,却不善战。自杞这些蛮兵就是大理的缩小版,或者打一个比喻,他们只是一群披着狼皮的羊。看上去是狼,实际是羊。”
这不是讥笑蛮兵战斗力差,汉兵蕃兵一个样。
就象河北河东,久不习战,后来金人南下了,畅通无阻。
还有京畿两路,也就是河南山东,隋唐演义时这两地的兵多厉害啦。但到了唐朝久不习战,安禄山来了,又是势如破竹。
辽国是“蕃人胡人”。承平时久,金人崛起。又弱成什么样子?
或如广南西路这些兵,原来只是一群蛮兵,但经过燕达这大半年来的实战训练,战斗力就不一样了。
“所以大理以前听说出动了二十万大军进攻交趾,却被交趾大败,交趾还献了六十匹战马给了真宗,以示军功。不仅如此,我听斥候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南方那个落后的小蒲甘国,还曾一度逼得大理与他们和解。这是指战斗力,况且还有那个高家……”
“哈哈哈,高家为什么不篡位呢?”
“民心不向,不敢篡。”
“也是,终是小国,不能与中国相比。”
但就是披着狼皮的羊,也能踢人的,王巨率军攻克这些寨子,难免会产生一些伤亡。
当然寨中的百姓伤亡更大。不过这一打土豪,又赢回来一部分寨民的心。
燕达走后,黄骅悄声说:“少保。燕将军为什么有那多疑问?”
“也不是啊,你想一想,换作一个操守好,有良心的重将,去彼岸那样练兵,会不会抵触?”
黄骅默然。
“你再想一想,我未经朝廷许可,甚至两国无怨无故,却试图用兵大理。燕达心中会不会有想法?”
黄骅又默然。
“这是他对我很信任的,否则就不会问了。只管执行,最后有功少不了他的。有过我来担当,岂不是更好?”
而且燕达的才能,也颇让王巨极为看重。
实际宋朝现在有不少良将了,但因为宋朝古怪的制度,这些良将的才能不能充分的发挥。
王巨想扭转这种情况,就得给这些重将发挥的余地,岂能无故怀疑?
扫荡在继续着,这种扫荡再也不是潘夙那次征服梅山蛮了,甚至一些峒民还巴不得官兵前去。周围各个豪强峒主们在惊吓之下,一个个来拜见。王巨当然不是想真的去打地主,分田地。
来了,也一一接见。
可提出了几个要求,比如以后听从宋朝官兵的管理,就连这个都不能当真,同时要求他们出动一些寨民,兴修道路,这才是真的,有了象样的道路,各寨就不会那么闭寨,也为以后管理打下了基础。就是羁縻与羁縻之间,还有很大区别的。其次就是出兵,各寨必须派出一定比例的丁壮,但也不是让他们白出的,与以前那次募兵一样,给其一定比例的商货,当作兵饷……这才是一个坑。
但这些峒主与寨主不知,一听反而个个欢天喜地。
至于其他的,王巨就没有提了。
然后将这件事交给燕达主持,募足了土兵,再带着这些土兵回去训练。王巨自己先行离开,带着黄公公去看长城。
其实所谓的长城,就是一堵很长很长的院墙。
黄公公看了很失望。
王巨有手摸着墙壁说道:“黄中使,不要小看了它,未来,很有可能它会臭名昭著。”
“咦?”
“请中使再替我带几句话给官家。我说过,我会杀人,也会救人。但如果仅是为了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我用不着杀那么多的人,那么名声会更好,争议声也更小,再以官家对我的信任,最少能保障我未来进入两府。”
“少保未来进入两府是谓必然。”黄公公说道。
别的不说,就凭借象泉州这样的政绩,有几个州的知州混下来,年龄到了,资历有了,就能进入两府了。
对于王巨来说,真的不难。
当然,想做首相,还需要更加努力。
王巨话音一转,说:“这样混资历的官员我不屑之,不过想做实事很是困难的。就如交趾,如果不灭,后患多多。而且不仅是交趾,西南还有大理,还有一些强大的蛮部,比如罗氏,比如田氏。如今这两氏分裂了,力量不强大,才不形成危害,但万一有了李继迁那样的枭雄人物呢?”
“这些蛮部……”
“不要高看了他们,也不能小看了他们,这次看上去容易,乃是我早就料到的,让胡广林将军将他们诱到那块空旷草甸地带,而且季节又适且。否则进入山林。很难剿灭。”
黄公公想到那些茫茫的大山,不由地点点头。
“我说的意思是我才能有限,有把握真正打败交趾。但没有把握让朝廷顺利治理交趾,我带你去看看……”王巨道。
说着。带着黄公公去了一片真正的热带雨林,他们所看的这段长城便是苏茂州,出了长城,就是密集的河网区,只要未开发出来的,就有大片的热带雨林。
站在密集的热带雨林里,王巨说道:“黄公公,这就是升龙府那边的大多数地形。它比自杞道那边地形更复杂。如果敌人学习李继迁的做法,如何能真正将他们击败?”
“咱家明白了。”
“所以为了大宋,为了铲除交趾这个患祸,我只能杀人,虽然不是我亲手所杀,甚至都不是我下令让官兵去杀,可这些人确实是因为我而死。每天都有黑夜与白天。陛下即位之初,国家灾难重重,军队虚弱不堪重用,国库积欠惊人。国家种种弊病多如牛毛,想要温文尔雅地治理,那是不可能了……军事也是如此。这就象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那样。国家从仁宗晚年起,已经陷入黑夜。想要大宋重见天日,再度振兴,必须有一些拨开黑夜的人。这些人游走在白天与黑夜之间,必然一手带着屠刀,一手提着佛心。”
王巨要说的就是这些了,让赵顼去想吧。
咱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宋。为了大宋,就等于是为了你们赵家皇业。
总之。不管是赵顼有没有疑心,还是宋朝的一些制度捆住了他的手脚。已经让王巨越来越烦躁。
黄公公迅速骑马回去,将情况一一禀报。
赵顼听着黄公公禀报,他也听出王巨略有些怨气,而且王巨说好的准他便宜行事。
这件事问得也多少有些愚蠢。
问了就等于公开了。
但关健它真的不能曝光,最好的方法就是装傻卖疯,那怕自己是皇帝。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说:“你勿要泄露此事。”
“陛下请放心,奴婢死死将这张嘴巴管好。”
“恩,他说了会给朕一个更大的惊喜?”
“说了。”
“什么惊喜?”
“王少保说他还没有把握,暂时不能说,奴婢也不大好问,但奴婢猜测王少保可能会用兵占城。”
“占城?”赵顼经过王巨提醒,也知道这次宋朝被占城利用了。而且王巨还反应了一件事,郭逵没有全功而撤军后,占城终于害怕了,没有向宋朝进贡,甚至不让海商们换粮食,但在去年却隆重地派使向交趾进贡,也不提那侵占的三州之地了。
不过占城与交趾不同,自古以来交趾就是中国治下的领土,占城却不是,离宋朝又是那么遥远。
赵顼想了想问:“这次交趾受损严不严重?”
“奴婢从自杞道回来,去的是太平寨,又从太平寨到禄州,从禄州去苏茂州,然后观看了长城,少保又带奴婢出了长城,看了真正的热带雨林。那两股流民并没有过求江之北,南股也被交趾歼灭,北股也压缩到了交趾与大理边境,也快歼灭了。听说交趾人很残忍,将许多昆仑奴生生剁成肉酱。”
“不要管他们残不残忍,继续往下说。”赵顼道。
这群交趾人是否残忍,邕州惨案已经有了证明。况且这次祸害那么大,以交趾的性格,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大约没有危害到哪里吧,奴婢虽看到了一些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只是看到少保带着一队骑兵而来,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交趾受损严不严重,奴婢就不知道了。但想来,受损肯定严重。”
“当地人烟密集乎?”
“还好吧……陛下是说少保的迁徙百姓?”
“正是,这个王巨,难道想将东南的五等以下户一起搬空吗?”赵顼也哑然失笑。这个迁徙百姓赵顼不会反对的,因为迁徙的是交趾,而非是海外。但问题是如何迁徙那么多百姓?
这些年迁徙下来,实际东南人口压力非是象王巨讲的那么严重。
还有如何安置。
当地有百姓,就会发生冲突。
黄公公忽然挠耳道:“陛下,会不会还有一批?”
“朕想的也是。”赵顼道。如果再来一批,交趾就完了。其实这也不难猜的,虽然王巨说得含含糊糊,实际也说了,只是说得隐晦罢了。况且时间上也能推算,如果没有下一批,那么王巨今年就会动手了,并且现在就会动手,时季刚刚好,正是瘴疠最轻的时候,交趾也过了雨季,天气也不那么热了,交趾国内一片惨然,国力虚弱的时候。
这时候不用兵,拖到明年秋后用兵,岂不是傻了?
但赵顼走了几步,又问:“他在自杞道继续招募土兵?”
“是啊,大约能招募五千名以上的土兵,这个土兵招募会起很多作用的。”黄公公将王巨打土豪的事又说了说。
豪强没了,没有人领首对抗官府,也就容易治理了。
赵顼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对劲,道:“如此,他用得着这么多士兵吗?”
“对啊,如果明年还有一批昆仑奴来催残,相信交趾不灭国,也快灭国了。以王巨之能,手中兵力足矣。”黄公公也觉得不对头了,这是募兵,不是役兵。况且王巨都急得向朝廷讨要支援了。而且都这样了,又何须国家支付一千万?
然后说:“王少保确实想对付占城?”
“还是不对,如果对付占城,何必买那么战马,训练习那么多骑兵?”赵顼道。王巨刻意将黄公公带去看真正的热带雨林,黄公公也讲了热带雨林的恐怖。这是让朝廷明白,交趾不是那么好灭的,所以王巨用了一些不好的手段。
交趾都是如此,占城那边会更困难,这种地形,骑兵作用能有多大?
装备一名骑兵,那可需要不菲的钱帛,不仅是买马的钱,平时养马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黄公公眼前忽然浮想起那条大道,尖叫道:“陛下,大、大、大理?”
赵顼也在琢磨,那可是大理,面积更大,士兵更多,地形同样也复杂。可能吗?
黄公公却是惊诧莫明,又说:“陛下,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