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是王巨发动的,前期的做法就是将福建路百姓劝说到岭南,但不是到了岭南就有棉田或粮田,虽然许多地方地广人稀,有的州在户册上只有几千户。+,
但这些田就象江东圩一样,它们全在水下面,是沼泽,是湖泊,所以必须围堤圈田,一些坡地山地,又要建陂置堰,才能有灌溉的水源,才能耕种。
因此王巨让葛少华以工代赈,让这些百姓,以及广南东路官员发起的民夫,共同劳动,根据劳动,发放前来安置的费用,包括所食用的粮食、种籽、工具、建设房舍的材料,以及一部分耕牛。
然后由内库统一收购,运到北方贩卖。百姓替内库耕作十年后,这些耕地便可以做为他们的永业田了,也就是私人田地。
王安石收回三司,那时青苗法还没有发起。
开始时还是用工代赈方式,发放安置百姓的物资,但王安石做了新的调整,那就是将这些田地定性为官田,这些百姓全部成了佃农,只是成了朝廷的佃农。
为什么这样做呢,那就是防止走私,如果百姓不将棉花交给官府,而是卖给了走私商人,立即撵出这个“官田”。
青苗法兴起后,王安石又下了一个新命令,那就是用工代赈不足者,或者劳动积极性不高者,就扣除其安置的成本,要么返回祖地,继续留下来的,这个费用朝廷还会给,不过是贷款形式,还有一部分春天来的百姓同样是贷款形式。秋后偿还。并且偿还其二分利。
有官员反对。但确实有部分百姓懒散,也出工出力了,但是在磨洋工。
后来还是不能杜止走私,于是王安石连续下了两道命令,凡是除官府的棉田外,余下人等一律不得种植木棉,这是杜绝一些权贵豪强也南下谋利的。
但还是不管用,一些权贵将棉田挂在黎人名上。你有种去禁止黎人种植棉花去!
于是王安石又下了第二道命令,取缔木棉司所有加工作坊,不在广南加工了,而是将籽棉运到中原,另设作坊加工。看你们如何挂黎人名下,人家卖的是不棉花,而是黎布。如果你们也卖黎布,我就当没看到……
或者也运籽棉回去,在内地加工,那么就容易查了。然而还是不管用,一些走私商人得到工艺与脱棉器械后。刻意运到一些偏远的山区,然后雇人加工。
这几年下来,就一直在斗智斗法了。
最奇怪的是一些广南官员,居然支持走私。
原因很多,准确来说,朝廷给的购价还算比较公道,然而局部地区胥吏难免会扣克,或者通过其他手段变相剥削,那么百姓所得就不多了。要知道种棉花比种水稻更辛苦,整个生长期都需要细心的照料,包括育苗、施肥、防虫、打茬、采摘,特别是采摘,都是人工完成的,一朵朵棉花从棉桃里摘下来,一亩地有多少棉桃?往往一户人家种上五亩棉花,就会累得不能休息了。再加上胥吏的剥削,百姓过得反而会更苦。
还有普通官员眼中的观念不同。
衣食住行,才开始它是奢侈品,没有人计较,随着普及,它已成了民用品,衣食住行中的衣。
然而因为朝廷置了木棉司,几乎就等于是在专营,导致棉花价格一直高昂不下。
如果一个北方普通人家,打算六口人,想要在冬天不会挨冻,两张床铺,一盖一垫四床棉被,再加上棉衣,以现在的皮棉价格与布料,最少得花费二十多贯才能置办起来。
三等户能勉强置办起,可四等以下户,有几户人家出得起二十多贯现钱?
最后就是役!
其实对于前两者,王巨并没有太在意,在意的就是这个役。
如果朝廷不获利,朝廷也就不会重视,朝廷不重视,广南如何能开发?
就算朝廷放开了,因为产量原因,价格还会很高,不是四等户与五等户全部以购买起的。况且还有高昂的运费,低劣的加工工艺所带来的加工成本。
至少现在不是放开的时候。
想放开,那必须等棉花普及到长江两岸,那最少得要十几年二十几年后了。
现在木棉司不是没有意义,使朝廷渐渐对南方重视,迁移的百姓多了,他们带来了更先进的种植方法,以及生产工艺,能有效地改变岭南落后的状况,最少广南东路许多地区,因为这些迁徙百姓所带来的变化,比原来情况变得好多了。即便未来放开了,那时候棉花工艺大约也成熟了,有了棉布,朝廷就可以象巴蜀那样征税。
况且王巨现在想到了海路。
但让王巨看不下去的就是这个役。
原来是差役,现在是募役。但募役钱帛还是来自百姓身上。
而且广南西路与宋朝其他路不同,分成了三个部分,一个部分是能有效管理的,二是半有效管理的,三是无法管理的。
能征税的只有那些开发成熟,有效管理的地区。
因此朝廷只好想办法减少支出,包括差役、官员与驻兵。这又造成了岭南越落后就越落后,并且防御力量也很差。
甚至某些后世砖家说蛮徭不停地造反暴乱,说是宋朝压迫,税务太重,扯***蛋。
敢造反暴乱的都是侬智高之流,试问宋朝向侬智高征过几何税?难道将他们供在头顶上当祖宗,才是好的民族政策!
可能因为征税产生了纠纷,导致了暴乱。那多不是因为征税重,而是这些部族无法无天,你们宋朝敢征我的税啊。俺们造反吧。
即便能管理的地区。税赋也不敢过重。然而确实这里很穷啊,穷了,那怕有一点税赋,也显得重了。能管理的地区,也就是对宋朝忠诚的地区,负担加重了。不能管理的,那无疑是对宋朝桀骜不驯的落后地区,反而没有了负担……
这肯定是畸形的税赋政策。
所以王巨也要想办法。替这些管理地区的百姓宽压。
但木棉司的出现,是恰恰相反。
木棉价格渐渐下跌,不过收入却在稳步增涨,因为量上来了。如今两广棉田面积有一百多万亩,其中三分之一被走私掉了,但还有三分之二归三司所得。
并且朝廷为了防范走私,成了籽棉运输,一是防范了走私,二是棉籽同样用途多多,籽饼可以肥田。实际就是可以卖钱。棉籽油用途也有不少,似乎这种油人不能食。王巨便没有说,但说了它可以点油灯,同时可以保养兵器,能点油灯,那就不会比菜油便宜多少。这又可以卖钱……
然而这样一来,每年运向内陆的棉花重量生生增加了三倍,几乎达到了两亿斤!
想一想以现在的交通条件,先用车舟运到大船上,再用大船溯江而上,然后装到小船上,灵渠这里还好一点,广南东路那几条江还要重新卸下,用车马翻过五岭,再装上小船运到赣江主流,再装上大船,运到北方,这要动用多少力役?
是募役了,可是募役的钱却是百姓摊派的。
在广南西路那敢摊派得多,那么只强行抓役,给很少的薪酬。
于是有的官员巴不得有人走私,走私得越多,境内百姓负担就越轻。
所以王巨建议,不能这样做,而是将棉花征购后,溯江而下,并且广南水系发达,那么便能用很低的成本运到广州。两亿斤,即便用灵渠最大的船只,不过一千石,得两千艘航次的船,并且还顺着江水慢慢绕,事故不断。况且这个产量还会逐年增加。然而雇海船运输,一百几十艘大型海船就解决问题了。
只要不抽解,虽然运输棉花风险更高,也就是出事后会因为价格高,产生更多的赔偿纠纷,但一石给其三百文运费也足矣了。实际算一下账,还是比从内陆周转更节约了成本,同时也给广南路百姓宽解了压力。
王巨写好后,用火漆封上,派人送向京城。
琼娘说:“官人哪,为什么朝廷那么多聪明人,没有人想到?”
“这倒不能怪朝廷,实际棉花顺着广南诸水溯江而上,再顺着赣水与湘水溯江而下,还有长江之险,事故率不会比从海路运输低。但是中国是一个内陆国家,对海洋有着天然的畏惧。”
“确实,海上起风浪时真的怕人,对了,官人,听到你走了后,洛阳江畔有许多百姓赶到泉州城,哭得象泪人一般。”
这是指前年秋潦,加上遇到大潮汛,海水又在倒灌,泉州东北洛阳江整个海滨地区泛滥成灾,救灾如救火,王巨便带着官兵衙役官兵,一起下去救灾。那次灾害有点大,无数人家漂之一空,还有许多灾民困在潦水中。
王巨就带着一群水兵划着船,一个个地救人。
他也不想吃苦啊,可灾情那么大,泉州能抽出来的人手有限,一个个累得不行,他不带头激励士气,以身作则,如何让下面的人振奋起来?其实道理也如同行军作战一个样。
不过他终是官员,虽然身体结实,却耐不了这个苦,救了几天后,活活累趴下了。灾民将他轮流背回去,他昏睡在老百姓背上都不晓得。
王巨骑马先走了,不过这消息是瞒不住的,特别是琼娘带着家中一干仆役与学生们离开泉州时,无数百姓涌到路边,为之送行,洛阳江畔那些得救的百姓,也有许多人赶过来,号淘大哭。
但还不及庆州那边,至今庆州境内还立着许多王巨的生祠,香火旺盛无比。
随后曾孝宽便写了一份奏章,花花轿子大家一起抬,王巨伸出橄榄枝,他同样也要伸出友谊大手,于是在奏章上说了这件事,并且美赞,论内治之功,王巨可以与西汉第一地方良吏黄霸相比。
也不算太过份的说法,有的官员在地方上做得很好,然而到中枢后却不大行了,比如这个黄霸,在地方上做太宗,整做得全天下的太守一起傻眼,不亚于王巨。但黄霸可没有金手指的,那只能说明他确实用了心。然而黄霸到了朝堂,却不是第一流宰相了。到了朝堂,那不仅要用心,而需要更高的智慧,就如同韩信点评刘邦,陛下,你的军事才能只能领十万兵,而臣,则是多多益善。
王巨眼下在地方上,无次用了一次次成绩,证明了他的价值。
不过进入两府后是什么表现,谁也不好判断。
琼娘又说道:“如果不是官人,谁会想到海上。这样也好,船队又可以得到一批收入。”
“琼娘,这个钱,我们不能赚,而是交给其他海客。”
“为何?”琼娘不解地问,别的不说,马上这个兵费就让王巨头痛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提议出自我口,本来朝廷对迁徙了那么多百姓就有了忌惮,他们得知真相,会如何作想?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仅仅是为了宽民的,而且南北互通有无,也利于南方发展。别的不说,就说南海诸国,临近主航道的那些小国家就比较发达,离主航道远的那些小国家小部族就十分落后,还不及广南西路老山深林里的生蛮百姓。”
“官人,这样很屈……”
“不屈,记好了,无论海外发展成什么地步,根在中原。没有了这个根,什么也不是了。除非海外汉户百姓能繁衍到上千万,几千万户,那才能重立文明。但想到达那一步,得要多少年?”
“妾身也只是说说,而且官人能有这个地位,妾身也满足了。”
“就是,知足才能常乐。”
“就怕朝廷不同意哪。”
“无妨,三司使是沈括,我与他时常有书信往来,况且我说的是实情,对国家有利,他为何不同意?出去走走吧。”
夫妻俩联手走了出去。
琼娘又叹道:“桂州风景真美丽啊。”
桂州就是桂林,风景当然好了。
“那是,要不要以后我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张家界、石林、香格里拉,哪里才是人间仙境。”
“它们在哪里,妾身为何未听说过?”
“张家界就在辰州北部的五陵蛮哪里,石林在善阐府落蒙部,香格里拉在善巨郡。”
“什么,什么,”琼娘娇笑道。
这都是哪儿归哪儿,是仙境还是地狱啦,能去吗?去是欣赏风景的还是送死的?况且后面两个名字一听就象是大理那边的名字,跑到大理做什么?
但聪明的琼娘在这里也疏忽了,王巨不仅叫出了风景点,还叫出了它们在大理那一个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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