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兵,王巨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刘昌祚,不过刘昌祚在河北练兵,不可能来南方。但燕达也不差,同样属于良将。
用燕达来练兵,王巨是百分之百的放心,而且燕达操守也不差,以前王巨不大熟悉,只知道有这么一个能打的将领,直到庆州后,王巨才越来越重视。
练兵没问题,可那边却有问题。
于是王巨换了一个方式说:“来广南前,我就派人调查了一番。”
“王公比郭公……”燕达没有再往下说了,伐交趾一战中真正建功者只有燕达,由是战后处罚,唯独奖励了燕达,燕达辞不受,乞同责。这样的君子将,是万万不会为了巴结王巨,而刻意去踩前上司。
但意思也流露出来,王巨比郭逵厉害,最少打之前,得调查一番吧。
不要说对方是一个国家,就是一群土匪,如果不调查,盲目地去打,弄不好也要吃大亏的。
“燕将军,我懂,关于郭公,什么就不要说了,不但郭公,还有苏缄,以后也不要说了。我只说这一战的借鉴,我派人调查一番。先前苏缄派人向刘彝求救,刘彝以朝廷诏书为借口,拒不发兵。随后刘彝看到势头不对,想发兵也来不及了。为何,自从朝廷诏书令两广防备,刘彝也募集了一些边军。再加上一些保甲,数量几达五万之众。然而有三万多土兵却掌控在各个大主户与大蛮酋手中,而当刘彝准备发兵时,交趾已经三路攻入内陆。这些主户与大蛮酋们为了自保。不听从刘彝之命了。”
不仅有蛮人首领。还有汉人的大地主。
所以王巨说整个广南西路搞得象一个个**王国一般。
“故问题一,如果我治备器甲,大肆练兵,然而举措失当,非是替朝廷练兵,而是替这些主户与蛮酋们练兵,以后更加桀骜不驯,不听朝廷调动。”
“王公……”
“呼少保吧。这样更亲切些。”王巨道。如今敢呼他明公的人很少了,于是几乎都呼王公,这个称喟弄得王巨感到很难受,俺还没有老呢。
“那好,王少保,这还真要注意啊,而且他们也不能小视。交趾久攻邕州城不下,于是分兵两万进攻宾州、武缘,就是被这些地方豪强率领土兵击败的。交趾只好调头返回邕州城,攻破邕州城后。屠杀了城中所有百姓,然后四处分兵抄掠。掳掠百姓与财产,也陆续遭到一些豪强率领土兵痛击。交趾这才收手,押着无数百姓与财产返回交趾。因此我在军中,与姚麟交谈时,说是若这几万土兵听从刘彝调令,指挥再无失误,说不定就能将八万来犯的交趾军队击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了。”
这是不可能的,宋朝在广南西路就没有那个官员能做到如此威信,能号令所有蛮汉各部。
况且将几万土兵交到刘彝手中指挥,能保障不失误吗?
其实邕州之败,主要还是苏缄自废武功,非是另一个时空,这个时空王巨提醒过的,朝廷还支持了许多器甲,然后刘彝让苏缄派手下去领到邕州,苏缄不但不领,反而解散了许多土兵,自废了武功,否则城中器甲充足,再有近万名各色土兵防御,交趾如何得手?
但苏缄已经死了,王巨也说过了,那就没必抓住一个死人不放。
“王少保,如果在朝廷不派出大军的情况下,少保你可不能象对付那些慕容族一样对付这些蛮汉首领,否则就会出大乱子。还有,我担心的少保募兵数量也难以实现,广南西路人口确实很稀少。”
包括木棉司的迁徙百姓在内,如今广南西路户数只有二十几万。
当然实际不止,否则陆诜都不可能在邕州募得五万土兵。
然而王巨从邕州赶到桂州,刻意观察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下估猜,那就是整个广南西路真正户数,包括生蛮在内,实际户数大约只有四十几万户,绝对不会超过五十万户。
人烟少了,所以有许多地方堆积了大量**物,因此所谓的烟瘴更重,汉人不乐意迁徙到这里,当地的蛮人因为缺少沟通,文明落后,刀耕火种,生活困难,于是人口越少就越少,形成了一个个半封闭式的部落。
而遭到伤害的三个州,邕州是左右江交汇之地,钦州有钦江三角洲,廉州有晏水平原,后两州还临近海滨,邕州更不用说了,南通交趾,西通大理,如果桂州没有灵渠,商业还不及邕州发达。这三个州开化度都比较高,然而这三州大多数百姓或被杀,或被掳。这无疑又增加了募兵的难度。
不过燕达对于王巨的智慧还是蛮相信的,因此只是提出这个难处,并没有质疑。
王巨笑笑,道:“燕将军,你勿用担心了,我派人仔细地计算过,每募一名兵士,一年给其价约三十贯左右的商货,一是他们本身就短缺的商货,二是这样一折,如果经营得当,实际我只要出二十贯左右的成本就可以实现,等于节约了三分之一的费用。而且给其钱,有的部族落后,平时交易皆是以物易物,百姓都不知道一贯钱价值几何。”
“有些地区确实很落后啊。”燕达叹道,落后得都出忽他的意料。
“但是我没有办法将这些商货一一交给每一个土兵家属手中,包括以后的交易,都是与其首领交易的,商货也是交给其首领散发。燕将军,你猜会发生什么?其实首领好,官员罢,都一样,有的首领确实很关爱他们村寨中的百姓,但这样的首领很少。多数首领在散发商货会,会不会扣克?”
燕达隐隐抓住了什么。
王巨也没有卖关子,又说道:“只要克扣。他们就等于变相地收获了一大笔财富。一名士兵扣克一半。就等于一年扣克了十五贯商货,若是一百名士兵呢,两百名士兵呢?那么就是一年三千贯。广南西路一些不发达的村寨生活情况你也看到了,甚至不及环州一些落后的山寨。一千五贯或者三千贯,并且在这四年内,每年都会扣克这么多,你说这些头领们会不会心动?”
“这倒是啊,这里人命更贱。说句不好听的,不用十五贯钱,五贯钱就可以买一条人命了。”
“其二,只要他们劝说各村寨手中的丁壮前来做土兵,如果我们有能力,将他们调出去集训,然后将这些情况隐晦地说出来,没有扣克的头领,我们拿他们没办法了,不过那样。不论他们思想有多落后,能爱自己村寨中的百姓。还是值得支持的。如果扣克了,士兵又让我们抱成团集训了,他们对他们各自的头领会不会象以前那样忠心与支持?那么我挑几十名,或者一两百名比较恶劣的头领严惩之,以作震慑,广南西路这种**王国式的情况会不会改观?”
“这似乎是一个办法,但在哪里集训?最好不能让他们一两年内不得回去,扣克得多了,这才能让他们对各自的头领产生严重积恶。”
燕达这一问,便绕过来了。
“这就是眼下的困难,兵力少了,无法平灭交趾。但兵力多了,兵费不菲,可是两广地区财力有限。即便是木棉司,是将木棉运到北方销售,销售所得运到京城三司国库,实际是三司所得,两广反过来用其他的收入补贴了当地迁徙百姓的安置费用、水利费用、房宅耕种用具费用、第一年下来的贷粮费用。虽然木棉司总体是盈利的,却让两广反过来财政压力更大。”
不过王巨也不反对,如果朝廷不能得利,就对南方不重视。
就象开始,许多大臣也反对迁徙,有的是被人蛊惑的,有的别有用心,还有的确实也出自于公心,无论怎么安置,这么大规模的迁徙,必然会发生一些不好的现象。
但随着木棉司盈利增加,反对声音就小了。
可以说没有木棉司,朝廷都未必同意他来南方,准备经营交趾。
只是这样一来,王巨手中的财力会更紧张。
“各地豪强漠视朝廷威严,各行其事,如同**王国一般,朝廷政令不畅,所以这种情况练兵,练得不好,反而是让这些豪强们尾大不掉。这两个问题都很严重,所以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方法才能解决。”
“什么方法?”
“你马上去邕州就知道了,对了,现在第一要任,是先行将前方各个堡堡关卡建设起来,虽说交趾这次损失也比较惨重,而且南方又与占城交恶,不过他们终是一个国家,有好几万甲士。”
“王少保,这个也困难啊,这时候那来的劳力?”
“劳力的事,我也替你们安排好了,你与和总管放心地考察各个险要的关口吧。”
“那是什么方法?”
“到了邕州你就知道了,”王巨又说了一遍。
以燕达的性子,未必乐意,不过让燕达慢慢地想其轻重,总要有一个取舍,这边的重,那边的轻,燕达最后也就能同意了。
燕达带着一肚子疑问离开。
王巨则伏在桌子上写第二道疏奏。
这个疏奏与军事无关,说的则是木棉司与市舶司。
棉花价格现在跌得更厉害,一斤皮棉仅在二百文左右,其实这还是高价,直到皮棉一斤三到五十文钱,那才能走进千家万户。不过跌到那份上,还要很长时光,毕竟现要棉花只有在南方种植,才渐渐蔓延到五岭之北,离长江流域还很远,就不要说北方了,这有一个棉种进化过程。
虽然利润下降,可是量起来了,因此木棉司去年的利润几乎达到了六百万贯近收入。
所以王巨想不通,这些年赚的钱到哪里去了?
其实也简单,收入增加了,用兵就奢侈一点,器甲比以前更完备,奖励与抚恤也更多了一些,基层的官员薪酬稍稍增加了一些。那么国库支出也就增加了。还有他那次以人为本的上书,朝廷从巴蜀调运不少粮食到了东南,尽管让东南许多百姓得活,但那次调运又花了不少钱。
宗室子弟越来越多,他们全部圈养着,内库有钱了,待遇略略上调,内库支出也就增加了。
挤一挤,一年就会余下不少钱,松一松,一年就会多开支不少钱。
因为王巨不在朝堂之上,所以不大清楚。
当然了,宋朝的财政情况,从今年起,可以说基本好转了,那怕又有了旱灾降临。
王巨说的就是这个木棉。
先说的不是木棉,而是粮食。人口越来越多了,尽管王安石发起农田水利法,使得许多百姓得以养活,不过北方的良田终是有限,而且北方粮食产量很低。
越往后越是缺粮,朝廷如今靠东南供给,可是东南百姓增涨的速度更快。因此必须将视线转移到岭南,随着迁徙的百姓多起来,这些百姓在替朝廷种植棉花时,自己也种植了大量的水稻。
虽然现在迁徙规模不及从前,不过还有一些百姓涌向南方求生。而且说不定朝廷得到交趾,如果有一能臣治理交趾,哪里才是鱼米之乡,庄稼可以一年三熟。
但想将粮食调到北方不易的,至少不能从灵渠慢慢向北方辗转,那样消耗太大了。因此朝廷可以从海路想办法。
现在不是没船,而是市舶使可恨的抽解。
粮食也是商品,如果是贩卖性质,从广南调粮,市舶司来抽解了,十分之一,到了密州或杭州卸载时又抽解了,十分之一,如果交给商人,他们又要交纳十分之一的抽解了。实际每石稻米,广南与北方存在着巨大的差价,以京城计算,每石差价二百五十文左右,以其他地区差价,则是在二百文左右。
如果不存在着这个抽解,有些海船从广州装粮装货,抵达杭州或者密州,然后将南货与粮食卸下来出售,然后再将北货带到南方,虽然利润低,不过在船没有满载的情况下,顺带着,还是有海商乐意运一些粮食去北方的。甚至朝廷可以就各地粮食差价,比如北方粮价高的时候,利用赋税或购买的方式,将粮食顺着广南发达的水路,运到广州港,再雇海船拉到北方,用以调控粮食价格,给百姓更多的生路。
然而因为存在着这个可恨的抽解,以及运费,损耗,还有到了市舶司港口并不是到达了目的地,还要通过车马或河船运到销售地点。这就几乎没有任何利润存在了。
王巨还举了一个例子,熙宁六年,王巨让海商们替朝廷筹备粮食,也从岭南筹集了一些粮食,然而装载上船前,市舶司又抽解了十分之一。不过好在到了北方后,没有那个市舶司抽解了。
这是救灾粮哪,也要抽解。
所以这个问题望朝堂考虑一下。
再者就是这个抽解本身,非是粮食,其他商货更是如此了,单项抽调看似不高,只有十分之一,然而将岭南货物顺带到了北方,实际是变相地交纳了三成抽解。
因为为了逃避这个抽解,有的商人不愿意这么做了,或者在海上走私,不经过市舶司之手。
王巨希望朝廷采纳他在泉州的做法,等于变相地将抽调率下降一半,但下降一半,必须达到一定金额,这也变相地刺激海商们凑货,虽然抽解率下降,可量却上来了,而且也打击了因为走私所形成的一些悲剧事件,南北沟通有无,也利于各地经济能得到发展。
不仅是粮食,还有木棉,王巨到了广南后,发现这个木棉很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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