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马,那匹马,”王巨在几十匹战马中看来看去,又剔出了部分战马。
仁多腊讹终于看出来了,王巨所谓的良马,就是按照宋朝的一等马规格挑选的,马的高度,健壮、口龄、骨骼,实际马的好坏,还有许多内行的学问,然而这个文官不懂,反正口龄适中,高大健壮,没有明显的伤痕,那就是好马。
似乎王巨还真没有刁难,达到了一等马的规格,王巨同样没有剔出来,仅剔出九匹马,然后说道:“仁多腊讹,将这九匹马带回去,换九匹真正的良马过来,并且我只要良马就行了,非是要千里驹,那么你们就可以将战俘带回去。”
仁多腊讹有气没气地带着九匹马回去。
叶悖麻气得不行,不过这事儿早解决早好,毕竟相比于马,人更重要,换回来就是一两千士兵。
于是让人又选了九匹马,并且怕王巨找麻烦,这九匹马还能算是真正的良驹,不亚于王巨挑选出来,送给赵顼与赵念奴的马。
仁多腊讹又牵着九匹良驹来到华池县。
这回终于等到王巨答复:“十天后,你们派人来荔原堡接人。”
“为什么又要拖到十天?”
“他们有的在直罗县,有的在华池县,还有的在环州挖石炭,本官如何立即将他们集结在一起!难道十天都等不起吗?”
实际环州煤矿那边没有战俘了,原来是有的,但陆续地将华池水畔与庆州城中两大作坊的煤运足了后,战俘全部调回华池。不过王巨说的也非完全是虚言,多数在修路,还有少数继续借助春汛未至之时,完善着一些水利工程。是在官兵监押下,散在各处了,想要集结未必需要十天,但总得要好几天,才能集结完毕。
并且仁多腊讹认为王巨乃是一个战争狂人,暂时惹不起,只好捏着鼻子回去。
“子深兄,直罗的道路还有几天修好?”王巨等他离开后问葛少华。
“就这几天吧,主要就是五个石桥石料没有磨平,路面都修好了。”
王巨点点头,这时代没有水泥做凝固剂,所用的凝固剂无外乎石灰,或者糯米粉,粘合性较差,因此建造石桥时,必须重视合理的设计,二便是石料与砖块务须平整,这样才能有整体性。所以石料开采出来后,必须要磨平后,才能运到河边建桥。
从凤川镇到直罗县没有大的河流,但有许多山溪小河,原来也有一些小桥,可这些桥皆不牢固,此次随着修路,将这些危桥全部改建了,也耽搁了工程竣工时间。
这个石料的打磨很是浪费人工,只要石料打磨好了,余下的工程问题倒不是太大,那怕交给直罗县那一营厢兵,就可以轻松完成。况且也非是大桥,只是一些小石桥罢了。
王巨说完,又离开华池镇。
大地芳菲,春天正式降临,然而不久春汛也会随着冰川融化,一一而来。
所以一些小水利工程,也必须要尽快结束了。
王巨又在下面转了好多天,开始交接战俘。
仁多腊讹带着一队西夏官兵来到荔原堡,荔原堡前也站着许多宋朝将士,包括王巨本人。仁多腊讹来了,也没有人打招呼。
反正大家心知肚明,两国友好?谁个相信哪,华池镇将士也非是受虐狂,被人一次次打脸,还能继续大喊两国友好,以和为贵。
倒是王巨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仁多腊讹,记住,本官宽恕你们一次,下次再想要人,那是不可能了。”
仁多腊讹也不说话,心想,你还指望下次呢,几个月后,我国大军一来,看你还有没有下次。
王巨又看着身后诸将士,问道:“姚巡检,还有各位,你们说一个人能值多少钱?”
姚兕奇怪,道:“人命关天,无价。”
“姚巡检,为何我少年时,听闻人命的价值还不如一头骡子?”
“这个,这个……”姚兕不知如何回答了。
“人命也是有价的,包括这些战俘。本官依然不欲生事,但你们可否想过,我朝有多少坑矿缺少矿奴?”
“矿奴?”姚兕又奇怪地问。
在唐朝多用犯人挖矿,赵匡胤想要仁治,于是取缔了这一制度。各大坑矿经营模式一是改成了役制,给一些钱帛做生活费与挖矿成本,给一些奖励多劳多得,用普通百姓来挖矿,二是改成了承包制,让大户人家交纳一定数量的矿产,由大户人家自己负责盈亏。但实际这个人治的坑矿制度也将大家害惨了。
役制矿监与胥吏贪墨,苛薄矿工,同时贪墨矿产,使得许多矿坑处于亏损状态,承包的大户那会更惨,往往能出产十万斤生铁的矿,能逼得大户交二十万生铁的课量,大户人家迫不得己,只好更加苛薄矿工,就这样,往往许多大户人家还被逼得家破人亡。
但因为经济的发展,宋朝采矿业十分发达,并且也是宋朝的巨额收入之一,某种程度上不比两税少多少。可不管矿业有多黑暗,在宋朝却没有矿奴的说法。
王巨又说道:“将这些战俘,通过变相的手段,卖给那些矿主,这些战俘都是该杀之辈,运到矿坑上,没有人问其生死,更不用担负薪酬上,而且又是丁壮,姚巡检,你说那些矿主们会给多少钱买一个矿奴回去?”
仁多腊讹冷汗涔涔,姚兕也有些冒汗。
王巨继续说道:“再用这个钱奖励三军立功将士,你说将士作战时士气会不会更高昂?”
“这倒真是啊,唉呀,这得多少钱哪,”姜都头一拍大腿懊恼地说。
宋朝律法也禁止贩卖人口,可是屡禁不止,民间照样在大量贩卖女口,也就是奴婢,包括一些官员都参与了其中。比如萧固知桂州时,便让手下官兵替他做生意,并且贩卖女口,这才出了事。女口价格高低,一看年龄,二看相貌,平均十几贯钱一个,但买回去做ji子,还得慢慢调教,做奴婢也不过做一些粗活,哪里及王巨所说的矿奴重要?
要命的是宋朝坑矿还很多,不仅常见的金银铜铁锡铅矿,还有玉石矿,瓷土陶土矿,石灰矿,石炭矿,井盐矿,矾矿……太多太多了,就包括陕西本土都有许多矿业。
用女口做比较,那么一个矿奴得多少钱哪,这一千多个战俘又能卖多少钱哪。
仁多腊讹差一点气炸了肺。
他忍着王巨与诸将士的胡说八道,冷嘲热讽,继续盯着远处的地平线。
苦难的时辰结束了,地平线上出现一道道人影,战俘押来了。
但仁多腊讹再次看傻了眼,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两眼呆滞,整一个人不象人,鬼不象鬼。
仁多讹庞大吼一声:“王巨,你等着瞧。”
“且慢,”王巨一把将他拦住,问:“仁多腊讹,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入侵,或者想再度抄掠?”
仁多腊讹知道自己一怒之下,失了口,便道:“王知县,为何虐待如此?”
“他们来边境烧杀掳掠,难道某还要将他们当祖宗供着?”
“你!”
“诸将士听好了,为了给这些强盗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虽然释放,每人必须抽上十鞭子才释放,必须鞭鞭见血,如那一鞭不见血,本官就抽那一个人。”
“你!”
“你什么?你以为本官在开玩笑?下次再入侵,他们想回去都回不去了。”
三军一涌而上,开始猛抽鞭子,有的战俘生生都被抽晕了过去,这才一个个交给仁多腊讹。
…………
“滚,滚!”叶悖麻气得将桌子都掀翻了。
“叶悖将军,你又忘记了我说的那个卧薪尝胆的故事吗?”宋吉在边上劝道。但心里在说,这个王巨太狠了,两千多名战俘,活着回来的不足一千五百人,就是这一千五百人,折磨得不成人样,未遣返之前,晚上在疆砟堡军营里,都有许多人做着恶梦,猛地爬起来大喊大叫。
叶悖麻长吐着粗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宋吉又说道:“叶悖将军,并且还有一个好消息,庆州新知州人选出来了。”
“谁?”
“蔡挺。”
“蔡挺?这又是一个孙沔那样的官员吗?”
“这倒未必,这个人我也不大熟悉,不过我听说了他一件事,他与前宋朝宰相富弼是好朋友。”
“那算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啊,他是富弼的朋友,可是富弼与宋朝如今的首相韩琦关系很不好。蔡挺来到庆州,宋朝会不会支持他,相信他?”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所以叶悖将军不能急,再忍几个月吧,若是陛下亲征庆州,叶悖将军可以主动请命,讨伐荔原堡,荔原堡一破,华池镇必破,将那个小知县生擒活捉了,叶悖将军如何泄愤都可以。”
“恩。”叶悖麻又吐了口气,这口闷气在宋吉七劝八劝下才渐渐消解。宋吉又说道:“那个酒可以禁了。”
“传令吧。”
王巨还不知道宋吉将主意打到他的烧酒头上,而是去了作坊。去年这个作坊只能说研发,并没有正式投产。这也是必然,各项技术综合到一起,王家寨没那能力与财力了,所以必须放在这个作坊来完善。
不过今年春汛一来,可以正式投产了,主要就是生产新式石炮,石炮生产结束后,这些官匠将技术带回京城,京城如何利用这项技术,与王巨无关了。并且王巨也持着悲观的态度,其他人不大清楚,但王巨清楚,朝廷的财政有多紧张。但那还是与王巨无关。
但作坊并不会关闭,还会有部分庆州作院的官匠,以及朱李两家替王巨请来的工匠,前段时间请来的学徒,让他们继续生产,但与石炮无关,而是生产铠甲武器,替华池镇诸将士换装。
王巨一边观看,一边想着,这种新式钢材出现,也是一次革新,如果利用得好,在军事上会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军事一是攻,二是防。攻就是箭支,兵器,防就是铠甲。
但与攻相比,王巨更看重这个防,宋朝铠甲太沉重了,士兵跑都跑不动,如何打好仗?所以新式铠甲的出现,可能会起着里程碑的意义。究竟如何,秋后一战,即可得知。
然而钢铁并不是做铠甲的唯一材料,这个材料还包括强度与韧性,与皮甲纸甲藤甲无关,在同等的韧性强度下,还有一样材料可以胜任,并且重量更轻,那就是陶瓷。不过那个陶瓷可不是现在宋朝的陶瓷,技术更复杂了。然而还有一个办法代替,不用现在宋朝的陶瓷,而用骨瓷代替,先用数道丝绸,必须是丝绸做成里外甲,不能用葛麻,但就是用丝绸,也比用钢铁成本更低,于绸甲中缀上骨瓷片,那么重量会下降到十几斤。
想一想宋朝步兵重装从五十多斤的步人甲变成十几斤的丝绸骨瓷混合甲,那会为军队带来多少机动性,提高多少速度,增加多少战斗力?
不知道这个方法可行不可行?
但也可以研发,虽然会花费不少钱,但骨瓷做出来了,就是不能用于铠甲,也会产生经济收益,并不会浪费研发成本。
王巨正想着这个法子的可行性,全二长子匆匆跑过来禀报:“新知州来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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