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冰封,哪里能钓鱼?”
“错,这时候钓鱼才有收获。”王巨从寨中借来钓鱼杆,又伴了鱼饵,将大家带到水库边,水库终于建好了,正好抢到了最后一次秋汛,许多河水溢到水库里,到了春天来临之时,它便能起到灌溉作用。
天也到了最冷时刻。
水库上面结了厚厚的冰块。
但深的地方仍有**米,因此王巨再三嘱咐大家小心。这才开始凿开冰洞,然后道:“大家可以坐在冰上钓鱼了,保证收获满满。”
大家都不大相信。
在缺水的陕西北部地区,这片水的面积也不算太小。但他们都知道这是刚刚建成的简陋水堰,可能有些鱼儿随着秋汛的浑州川河水涌到里面,可本身却没有形成良好的生态系统,能有多少鱼?况且收获满满四个字。
“试试吧。”王巨贼笑道。
因为延州缺水哪,所以未听说过东北有一群人,不仅在冬天凿冰钓鱼,还会由皇帝带领,组成几千人的大队伍凿冰网鱼。那才叫壮阔的场面。
实际抛弃国仇家恨,宋朝周边几个国家都很意思……
忽然后面传出一声哭声,朱俊的小弟朱小四在冰上未站稳,一下子滑倒,摔得有点痛,号淘大哭起来。
反而比他小了一岁的三牛过去不停地哄他。
不过朱小四很快就不哭了。
水库冰封,水又不能流动,上面凿出几个窟窿,空气透过来,里面鱼儿自发地一起向这边游,只是即使经过沉淀,水库里水依然有点浑浊,大家看不到。
因此李万元立即感到鱼杆在动弹,用力一拉,一条金色的鲤鱼蹦上了冰面。
大家一起嘻嘻哈哈地去抓。
收获不小,到了下午时分,一起来杀鱼,宋朝饮食习惯多以煮为主,包括炖、煨、烩、焖、滚、灼、煲、熬、氽、羹……各种炒菜开始兴起,但在延州农村仍不常见。
另外还有一种传统的饮食习惯,那就是生食,包括鱼,生食鱼片鱼丝,在宋朝很常见,许多雅人往往带着调味品,与几好友来到河边垂钓,钓上来鱼后,便杀鱼清洗干净,自己切成鱼丝鱼片,就着酒一边吃一边赏看风景。
还有一些喝茶的习惯,以及其他,如椅子虽兴起,不过许多人仍习惯于“席地而坐”,甚至发音都能找到一些音节,以至王巨初来宋朝,一度以为来到棒子与倭国某个时代。
这是很开心的一天,李小娘子忽然说道:“朱二郎,你的愿望真实现了呢。”
二妞埋下头偷乐。
但王巨没有陪他们玩耍。
他又嘱咐一番,便回去了。
来到寨中,看到元黑子与孙铁匠带着十几个学徒一边在锻剑,一边教他们手艺。
王巨皱了皱眉,又来到王全家:“翁翁,元黑子怎么收了这么多徒弟?难道翁翁想扩大剑的生产?”
“不对吗?”王全奇怪地问。
“非是,寨中乡亲生活好了,我也想,如果条件成熟,会主动要求翁翁选几个可靠的乡亲,我将那种钢化技术教给他们。不过我有点儿担心。一个孩子拿出几文钱上街买果子吃,会平安无事,但若拿着一锭金子,又无人陪同,走在街上,九成要出大事。若是再大规模生产这种剑,当寨子富得让四周所有村寨都垂涎时,那不亚于一个孩子拿着一锭金子走在大街上。这是边区……”
王全一呆:“难道我们宿命就该穷困吗?”
“也不是,记得西夏如何发迹的吗?李继迁起初也很惨,多次被我朝官兵击败,逃亡到南河套的戈壁滩上。但他败了便请降,请降后再发展恢复,壮大了再反叛再扩张。一步步拿下定难四州,一步步拿下灵州。我朝士大夫赞扬李德明,说李德明安份守己。错也。那也是高明的一步棋,向我朝请和请臣,换取我朝不攻击,便好西下河西走廊。得到了横山,得到了灵庆,得到了河西走廊,终于有实力立国。我朝挡也挡不住了。”
“大牛,我不懂啊。”王全苦恼地说。
一个小寨子,与西夏立国有什么关系啊。
“大者为国,小者为家,道理都是一样的,想要拥有财富,就需要有匹配的实力。如果族长想扩大生产规模,请接受我的几条建议,否则王家寨会有血光之灾。”
不要以为说着玩的,若是王家寨一年能生产上千把山寨的夏国剑,几年后将会积累可怕的财富,说不定西夏都会派少部军队直接攻打王家寨,更不要说四周复杂的其他村寨。
“那几条建议?”
“第一条正式想一想如何在寨子四周布置一些简易的防御工事,比如是寨墙,如今这个寨墙单薄,若是有十几个壮汉抬着撞木,顶多几下便将土墙撞倒。第二条是采购一些武器,良弓利刃。第三条将寨子中的丁壮集结起来训练,而非是象以前那样,与敌人作战单打独斗……”
正是这样,所以那天战斗在那么大优势下,还有许多黑蜂盗逃走。不然那有后面的种种麻烦。
“小富即安,大富虽好,却有很多苦恼。”
小富即安!
即便他说了三条建议,大家也会采纳,王巨仍不想扩大生产规模,王家寨实在不是一个“工业致富”的好地方
开心一天即将过去。
傍晚的余辉柔和而又美丽。
不过雪野寂寥,万木萧瑟,终是一片寒冬枯零景象。
王全正将寨子里几个重要的长辈聚集商议,王巨提议好是好,可得需要不少钱与劳力的。
王巨坐在雪坡上,看向远方。
没那么简单!
“大牛,你担心训练的事吧。”
寨子就这么大,眨眼大家便知道了。寨子里的李三狗走过来,轻声说道。此乃是一个真正的羌人,十几年前带着妻儿投奔王家寨。平时很少说话,直到那天战斗打响,他一连射杀了数名黑蜂盗,才让大家感到惊诧万分,原来是一个奇人哪。
王巨点点头。
寨子里有训练的人,官府抽调六人做了保捷军兵士,有三人驻地就在招安寨,不是太远,时常回来,由他们带领着大家训练,就能练出一支象样的民兵。
但王巨很担心。
非是保捷军不好,事实后来赫赫有名的西军多就是保捷军组成的宋朝军队,但这三人只是普通的兵士,能练出什么民兵?
“大牛,不如这样吧,若是寨子真扩大宝剑生产规模,不得不训练百姓,就将他们交给我吧。”
“三叔,不是我看不起你,这虽是训练,实际就是练兵性质,不是练箭术与武艺,这中间有区别的。”
李三狗沉默了大半天说道:“我以前带过几百名手下。”
“你是逃兵?”王巨盯着他脸上看,看刺字哪,就算去掉了,也会有痕迹的。
“你看不到刺字,我是那边的一名将领……”
“西夏那边的……为什么到了王家寨?”
“那边杀了我家大王,还要杀我们这些心腹,我无奈之下,带着妻儿逃过来。”
“你家大王……”
李三狗犹豫了一会,眼前这个大牛小时候虽出众,也傲气,还不能称为凤毛麟角,即便刚从保安军城回来,也未看出有什么不同。然而那天打猎后一跤迭倒,仿佛突然开了七窍。加上他又在拼命读书,可能未来前途无量,因此最后低声说道:“我家大王乃是野利遇乞。”
“什么?”王巨差一点跳起来。
明白他身份了,以前乃是野利遇乞帐下的一句偏将,后来李元昊中了种世衡的反间计,杀死野利遇乞,但野利遇乞还有不少心腹的,李元昊当然不会留下,因此他带着妻儿化名三狗逃到宋境,在王家寨隐居下来。计算他来到王家寨的时间,也比较吻合。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若他不说出来,谁能想到他是野利遇乞手下的偏将?
“三叔,那时你还比较年青哪。”
“年青又如何,我的部下全是铁鹞子!”
提起这三个字,李三狗一脸傲然。
铁鹞子,西夏最强大的军种,清一色的重甲骑兵。
“铁鹞子在府州那边还不是被张亢与张岊一次次打败?”
“这世间有几个张亢与张岊?”
王巨不由也笑了,这些人用兵,不能用其战绩来分析各自兵种是否强大的,如观陈庆之的部下,就能说明江南兵强大无比?他们的指挥艺术早就弥补了军队战斗力的不足。
“不过寨子所需的是步兵为主,防御为主,铁鹞子……”
“大牛,你博学多才,山道上那次战斗你表现也十分惊艳,不过军旅你还是不大懂。攻城难守城易,不要以为山那边的人不善长攻城,就不善长守城了。宋人善长守城,就善长攻城了,若那样,幽州早被宋朝拿下。防御之道,我也懂一点。步卒攻防之术,我也懂一点。”
王巨却有些发呆。
虽然李三狗是野利遇乞手下的将领,可能会领兵作战,练兵整备,但不意味着会讲大道理,那是文士干的活。
不过这个质朴的话才是大道理啊。
想一想未来那座城池吧……灵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