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眺着影影绰绰的威远堡门的方向,前翼后军副都统喻昌向身边同样蹇着眉头的允禵如是进言道:“王爷,福庆贝子传来消息,移民后队刚刚才过了东辽河,这要是海逆不中计回援的话,那咱们可就有大麻烦了。”
大麻烦,不,应该说是天大的麻烦。为了调回快速北上的夏军,奔袭抚顺、沈阳的声势要做足了才行。为此,允禵不得不派出两个副都统部万余人的兵力大张旗鼓的行动。再扣除在宁古塔放牧的千余辅军,如今允禵手上只有不足三万人的兵力,与夏军的差距进一步扩大,确是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怎么办?是退到东辽河以北,据河防守呢?还是在威远堡一线就跟夏军打上一仗?
考虑了半天,又反复看过了地图,允禵命令道:“快马通知海多礼和世荣两部立刻撤下来,径直取道柳河、伊通河,返回宁古塔休整。”
允禵决定在东辽河以南跟夏军打一仗,但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允禵也明白清军很大可能是输多赢少,因此允禵必须保住海多礼和世荣两部作为其最后的本钱:“另外,通知各部退至布尔都库苏巴尔汉门(四平街附近)待命”
允禵选择在布尔都库苏巴尔汉门与夏军会战自然是有道理的,这倒不是他有意拉长夏军的粮道,而是因为他完全清楚夏军补给线主要是依托辽河、浑河两大水系,利用小型船舶实施水上运输,以达到节省畜力和途中损耗的目的。
而布尔都库苏巴尔汉门附近地区恰恰是距离弧状的东辽河河道最远的一处地方,夏军要么单独派兵沿河护送,要么干脆是沿柳条边齐头并进,无论如何,夏军必然会被柳条边所分割,使得会战中清军兵力劣势的问题不再突出甚至具有相对优势。
反过来,若是允禵进一步后撤,在布尔都库苏巴尔汉门以北的黑尔素门附近与夏军展开会战,结果却会不利于清军一方,须知道东辽河在黑尔素门的西北处折返,分开的两路夏军势必重新得到会师
几乎在允禵下令各部后撤的同时,席大平在留下暂时变成步军的飞骑军第四师第一旅指挥部及该旅第一团、该师辎重团守备铁岭县城兵站,又留捧日军第一师第一旅指挥部及该旅第一团并该师白兵团留守开原县城后,其余各部马不停蹄的沿柳条边(新边)向吉林开去。
和允禵料想的一样,为了保护东辽河上的辎重船队,夏军选择了分兵。
其中左路夏军以定胜军第五师、飞骑军第四师第三旅及捧日军第一师第一旅第二团、第三团等三部共计一万六千人沿柳条边以西的辽河、东辽河东侧的河滩行军;右路夏军以虎翼军第一师、虎贲军第三师及捧日军第一师、飞骑军第四师剩余部队合计三万六千余人则沿柳条边东侧行军。两部夏军之间相隔约一日的行程,而且因为柳条边的阻碍,彼此之间的往来通讯都要折返开原后才能实现联通。
当然,只要夏军夺取了布尔都库苏巴尔汉门,那么两路夏军之间的联系又将恢复畅通,但允禵所图谋的正是这唯一的机会
华夏武成十五年(清同治二年)四月十三日已时半,正在沿东辽河前进的夏军左路军前哨探马忽然发现当面出现大股清军。猝不及防的夏军虽然闻讯后迅速将靠东岸行驶的运输船队驶入河道中央,但定胜军等部已经来不及摆脱清军的围攻,只能在向开原和右路军分别派出报警信使后,选择就地阻击。
好在夏军训练有素,很快便从行军纵队转化为横队,并且除来不及设置炮垒的师属十一分炮外,其余团属八分轻炮都罗列阵前,让一心想打夏军一个措手不及的允禵情不自禁的联想起临西一战时面临的铺天盖地的炮火。只是,允禵无法下令让清军从阵前撤出,否则清军的实力固然能保存下来,但军心士气必会荡然无存。
于是,在双方都不得已的情况下,三江口会战爆发了。
午时末,布阵完毕的清军缓步向夏军逼了过来。
适时,允禵以四个副都统部的一百个正军佐领一万二千五百名马甲、步甲为前驱,四十个辅军佐领五千名辅军为中继,巴牙喇兵参领和剩余二十五个正军参领、十五个辅军佐领七千余人为后盾,做孤注一掷,只留火炮佐领、鸟铳佐领等部三千余辅军为压阵。
夏军方面,则以十四个步团的八十四门八分轻炮列在最前,其后是六千余步铳手分两列横队而立,各团白兵哨、师属白兵团二千二百余名披甲白兵和部分炮手组成的不披甲白兵坐在步铳队后休息,师旅所属六个探马哨的六百骑军则成为最后的预备队。
清军很快突进至夏军八分炮的射程之内,夏军火炮当即开火,此番并非是为了打散清军阵型,而是为了迟滞清军前进速度和更多的消灭清军有生力量,减轻夏军步铳队的威胁,因此,夏军炮兵部队在最初两轮实心弹射击之后,很快改为葡萄弹和霰弹。
在密集的弹雨中,清军最富勇力的马甲、步甲们纷纷被打倒在地,只是清军的兵力众多,允禵又事先后退者斩的严令,因此一众关外八旗依旧咬着牙关往前直冲。
眼见得清军已经近在咫尺了,夏军炮手打完最后一炮之后,拖着火炮就往己方阵营里跑。这时候清军没有马匹助力的弊端就暴露无遗了,披着厚甲消耗了极大体力才冲到夏军炮兵前的清军马甲、步甲们基于之后奋战的需要不敢奋力去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军拖着火炮遁入步铳队特意留下的通道后消失不见,只有极少几门火炮已经车轮陷住等原因被遗弃在阵前。然而更令允禵扼腕叹息的是,前队的清军中没有一个是炮手,因此就算缴获了这几门火炮,清军也无法将其掉过头来对方夏军。
通过了夏军炮兵阵地,清军已经出现在夏军的横阵面前,只听夏军中传来一声号令,两排步铳手依次开火,硝烟瞬间笼罩了整个队列。
对于清军而言,在十(华)夏步的距离上,步甲所穿的单层棉甲根本挡不住夏军二分步铳弹的穿透力,至于马甲们的双重棉甲虽然能挡住步铳弹的射入,但铳弹撞在人体上不啻如重锤敲打一般,因此前进的势头就此一滞。
被操训的如同未来机器人一般的夏军却根本不去观察自己的射击成果如何,只是跟着官长们的口令,机械的装弹、射击、再装弹、再射击。
不过,夏军的节奏最终还是被冒死冲击上来的清军给打乱了。
靠着优势的兵力,清军前赴后继的冲向夏军的阵列,终于成功的杀了进去。正当那些流着自己身上的血或溅上同伴血的清军在暴怒和恐惧的双重作用下准备大肆屠杀夏军步铳手的时候,夏军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露出同样是着甲的白兵迎了上去。
披甲白兵的奋战遏制了清军对无甲步铳手的追杀,而且之前养精蓄锐的夏军披甲白兵可谓生力军,绝非已经筋疲力尽的清军第一梯队可比的,一时间形势有反转过来的趋势。只是清军前阵足有万二兵马几乎是夏军白兵的六倍,再加上清军中继的辅兵也冲了过来,因此胜负的天平再度倾向了清军一方。
“传令下去!”定胜军第五师师统制谢吉平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响了起来。“各炮开火!”重新摆放好的夏军轻炮群再度喷发出团团火焰,将自己人和清军毫无差别的统统打倒在地。趁着忍耐力较弱的清军辅军出现混乱,经过重整的夏军步铳队也跟着开火,进一步加剧了战线上的混乱。“是时候了,命令骑队出击!”
虽然不是专业的骑军,虽然坐下只是普通的蒙古骟马,但数千只铁蹄掀起的震动,还是让一线的清军们感到了巨大的威胁。但此时一线清军中有些还在跟夏军披甲白兵交战,有些正准备继续向前冲击夏军新构阵线,有些在四处奔跑躲避夏军炮火,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阻击,结果被持着短火铳左右开弓的夏军骑队一冲而入。
夏军探马队向来只挑最机敏的战士组成,因此各哨官长们很快锁定无甲的清军辅军们作为第一打击目标、尽管部分辅军用弓箭回击失去马速的夏军探马并获得一定的成效,但更多的辅军却在夏军重点打击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然而功亏一篑的是,清军后阵此时冲了上来,迅速稳定了局面,并把夏军探马和所剩不多的夏军白兵们再度淹没。
“该死!”谢吉平咒骂一声,扭头问道。“中垒和辎重这边完成了没有?”
行军司马报告道:“中垒团和辎重团方面已经将辎重车组成车城了,不过胸墙还在挖掘之中。”
谢吉平点点头:“不管了,让炮军先撤,其余各部次第撤入车城,另外让那两条水师的红单船掩护我们的后背,免得清虏过河夹击”
“王爷,大捷啊。”收到前方的报告,左右恭贺着允禵。“一举歼灭数千海逆甲兵精骑,已经是本朝数年来仅有的胜仗了。”
“这也叫大捷?”允禵脸上没有一点的喜色,这不是他故作淡定,而是因为他心头正在滴血。“为了这二千余海逆,本王几近折损了四、五千人马,再要来这么几次大捷,本王就剩孤家寡人了。”话虽如此,但胜利就是胜利。“来人,沿途露布飞捷,向朝廷禀告我军大胜海逆,至于遁入车城之中的海逆嘛。”允禵意兴阑珊的摆摆手。“收拾完战场,我们撤军。”
幕僚们不解的问道:“王爷,海逆已经势屈力蹇,为何不乘胜追击。”
“乘胜追击?本王还有多少人马可以填进去?”允禵摇了摇头。“不必逞一时之勇,这仗还有得打呢。再说了,本王接到的任务是拖住夏军,而不是被夏军拖住”
611.取辽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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